第三十节 不速之客

    这一天晚上的时候，一份戳着“机密”章的报告就被送到了国安领导的案头。
    很多东西，其实就是差了那么一线。想开了之后，事情就没什么隐瞒的了。翰松子把隐仙观的事情全部交代了。
    其中包括祖师流传下来的戒律，也就是不和官府合作的规矩。
    至此，迷雾重重的重霄派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隐仙观就是重霄派。这是一个在清末甚至民国时代都还存在并且相当活跃的修仙门派。
    门派的历史简单又复杂，大概就是唐末五代十国的时候，重霄派祖师来到了这里，建立了重霄派。这位祖师的名讳就叫做重霄子，出身来源一概不明，自称来自南华山，师承某位不知名的仙人。他就在这三清山中选择了这个在三清山范围内只能说非常偏僻位置的地方，开创了重霄一脉（这一点，哪怕今天也是如此，很偏僻，游人很少）。
    重霄子修建了道观，招收了弟子，还顺带着在师父（那位不知名的仙人）帮助下建立了人道灵脉。在往后千余年的时间里，这道灵脉维持住了重霄派的生存和发展。重霄一脉靠着灵脉成为修道界的大佬，经常破山伐庙，攻打其他门派，而且常常能得手。
    但是时代终究在改变，在最终面对着北洋军阀的现代枪炮的时候，重霄派败下阵来。
    其实从人数角度来说重霄派没亏，毕竟根据翰松子的说法，孙传芳的部队被消灭了几千个，而重霄其实只死了十几个修士。但是问题是现代军队的训练太过于容易了。新购买或者制造一些枪械，然后随便拉一些壮丁过来，一支军队就能在几个月内恢复元气。而修士要是死了，那不花费个几十年，重霄派无法培养出一个新的来。
    更何况这场冲突的后果远比预想的严重。重霄派不只是没了一群修士，还不知道怎么被破坏了灵脉。
    纵然日后韬光养晦，为了避开风头甚至把门派的名字都改了。但是没了灵脉，门派中修为有成的人越来越少，共和国建立之初的时候，就普遍都变成了只有点微末道行。。
    等到共和国建立后，隐仙观修士们再也不能招收未成年人修道，无法挑选天赋异禀的弟子，结果就连微末道行都无法保留了，最终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如今隐仙观内能够称为修士的只有翰松子一个人。他的修为也很低微，只能说练成了一双法眼。
    放三百年前，这是重霄派修士最低档次，是那种天赋过得去的弟子入门一两年后的水平。但今天，就成了重霄派最高修为了。
    这个门派发展史比之前得到的情报更详细更完整，应该不是虚构的。这也说明了整个共和国境内并不存在大规模的修士群体。修士如今是稀有动物了。
    如今的隐仙观，还有部分修行的古籍，但这些古籍早就不是珍稀品。甚至其中大部分早就被扫描收录到道藏里去了。哪怕翰松子也承认，没有灵脉支持，这些古籍就是废品。
    这就好比了台阶，人类可以轻易登上数十米高的山崖。但如果没有台阶，靠着跳跃，跳多少下都没用，因为你永远不可能跳到悬崖上去。
    别人记载中留下的“走三十级台阶后，有点累，可以暂时歇歇”，对于没有台阶的你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总而言之，对于共和国内相关部门来说，翰松子的被招安终于打开了神秘的修士世界的一道门缝。
    之前对于这方面简直就是一无所知，一切只能靠猜，靠二手三手甚至七手八手的信息。但现在终于有了第一个稳定的渠道了。
    为了这个来之不易的珍贵成果，哪怕时间很晚了，相关人员也迅速被召集起来，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在秘密会议室里，超过二十名相关负责人先后读了这份报告。
    无需太多商议，几乎所有人都明白重霄派中，最有价值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那个人道灵脉。
    重霄派因人道灵脉而兴盛，也因人道灵脉的损坏而衰亡。
    重霄派既然愿意合作，接下去就必须投入人力物力，对人道灵脉进行周全的研究和保护。尝试着能不能再建立一个。如果建立成功，那么就能源源不断的培养出修士来了。
    除了这个最主要的收获之外，还得到了其他很多情报。
    首先就是关于西洋邪术师的事情。这边立刻调集人手去寻找，结果扑了一个空。对方早跑了。通过各种渠道去追查，结果同样是一个空。
    事实上，追查的最后结果是查无此人。这可不是那种敷衍了事的结论，而是真的查不出什么结果来。就连对方的相关负责官员都是一脸懵逼。他们自己都拿着相关记录文档莫名其妙。因为一切都是牛头不对马嘴，对不上号。完全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次就是周法净道士的事情。
    为大局考虑，政府这边暂时还不合适去找这位周真人，因为按照翰松子的说法，这位周法净道士修为恐怕已经有通玄之境。他既是翰松子唯一见过的，重霄派之外的修士，也是他所见过的修士中修为最高的。这位周真人哪怕距离仙人的境界，差距也不是太远了。
    这种人，还是要小心翼翼的接触比较好。
    能够“一点灵光既是符”，那种手段，至少翰松子所知的重霄历代祖师，恐怕都做不到这一点。当然这个其实不是很肯定，因为可能存在特定的法门。
    不过另外一些方面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比方说，翰松子目前绝无预知天气的本事。因为本身修为低微，他也不能确定修行有成者到底是个什么状态。他修炼成的“法眼”，其真实用途大概就等同于民间传说的“阴阳瞳”，唯一的价值就是见鬼，能够看到一些正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哪怕修复了灵脉，以重霄的修行方法来修炼，练出一个真正的高人起码也要花费二三十年的功夫。二三十年，黄花菜都凉啦！所以关于重霄派的事情，很重要，但不是目前最关键。
    时不我待，也许是时代的错，也许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浮躁。共和国政府这边迫切需要的是短期内就能见效的存在。
    翰松子是一块敲门砖，算是推开了玄妙之门的门缝。但他也仅仅让人一窥真相。更多的东西就不行了。
    翰松子对于其他修士一无所知。当他知道这个世界还存在着仙人，能够虚空藏物，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腾挪飞行，操控雷霆，召唤鬼物等等仅限于传说中的手段的时候，他的那份惊讶绝对不像是装出来的。
    不止如此，翰松子还说明了一件过去大家都不曾考虑到的事情。
    修行这件事情，是真正的“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因为修行者的修为是真正如字面意义上可以退步的。如翰松子的程度，他如果离开隐仙观灵脉范围，或者停止每日修行功课。只需半年左右，他最后一点修为也会退化归零。
    也就是说连法眼都会消散，和普通人无异。一定要说有什么优势，那就是重新修炼回来的时候，比起别人来会快一些。
    这就是为什么过去的重霄派看着人才济济，但始终没办法分出几个山头的缘故。大家都不能长期离开山门，离开修为就会慢慢退步。据说，要修到仙人的地步，才能真正不受限制。
    别说人了，就连物品法器，离开了灵脉范围，都会慢慢退化。比方说重霄派曾经几件镇派的法器，以及一度击退军阀军队的守山大阵。这些东西都因为灵脉的破损，如今已经废了。守山大阵彻底完了，失效，几件法器都丧失了大部分威力。不止如此，如果些法器被拿到外面研究，按照翰松子的说法，不消几个月，灵气肯定消退殆尽，就变成普通的物品了。
    尽管一开始的时候，共和国这边非常非常迫切想要重霄派，但真正找到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显得那么鸡肋。
    总之，一切的核心重新回到了人道灵脉上。与会各位很快就得出了共同结论，要从国内各部门各单位抽调的精干力量，用最快速度分析研究灵脉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这是是当务之急。
    当然，其他方面的工作也不能落下。
    翰松子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才回到了隐仙观。
    该说明的都说明了，该配合的都配合了，下面的事情也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了。当然其实回来细细想想，也觉得这重霄一脉真的也没剩下什么了。就算把秘密交给了人民政府也无妨。
    但是虽然说这么说，他还在在自己的书房里唉声叹气了许久。终究还是违反了祖师的戒律啊！
    晚上的时候，隐仙观这边不知何故，突然起了罕见的大雾。
    从窗外看出去，就连路灯都显得灰蒙蒙的，昏暗不明。
    翰松子怎么说都活了几十年，但是记忆中从未有如此大雾。他下意识的开了自己的法眼观察，立刻察觉到不妙。
    “宏锦！宏达！宏凌……”他一路冲出去，喊着徒弟们的名字。也亏的他虽然年纪大，身体结实，并无疾病，动作还很灵活。
    时间并不是特别晚，徒弟们基本上完成晚课都还没睡觉。毕竟信息时代了，有了智能手机这个吞噬时间的无底洞，哪怕讲究晨钟暮鼓的出家人，现在睡觉时间也明显延后了不少。所以无需太多时间，隐仙观中所有的道士都聚集起来了。
    前面说过，隐仙观其实很偏僻，这里也就没什么外人，都是重霄一脉。虽然如今已经算不上修士，却也都是重霄弟子。
    徒弟们今天都已经知道师父做出的决定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其实无所谓，毕竟如今的隐仙观早就不复昔日的辉煌。真的没剩下啥特别的了。
    “你们听着，”翰松子看着一群徒弟，指了指外面的浓雾。“马上就有人要来，要么就是贵客，要么就是大敌。凭我们现在隐仙观是挡不住的。不想死的话，现在就离开这里，从后山离开，越快越好。”
    徒弟们面面相觑，却没人挪动脚步。
    “又是西洋邪术师吗？我们赶紧……”一个徒弟开口说道。
    “你以为为师不知道要报警吗？”翰松子冷笑了一声。“你们且看看自己的手机，谁还有信号？”
    不止一人立刻看了手机，正如翰松子所说，手机信号已经消失不见了。
    四周的雾气越发浓烈，又因为是晚上，几步之外都看不清人了。这种情况下走马路还可以，沿路走就行了。想要翻山越岭，想逃都跑不快，相反更容易出危险。
    “罢了罢了，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翰松子叹了口气，带着弟子们来到了隐仙观的大门口边上。
    这里外面面对的就是宽敞的马路，如果不是马路中央建了一个收费站，车子可以直接开到大门口这里。不过，因为隐仙观并不是大地方，这马路修建的并不算很大。也就是普通村级公路规模，一般来说只能供一车通行，两车会车就必须减速才行。
    有沙沙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不，不是脚步声。因为旋即你就明白那是树木被刮擦的声音。
    有什么巨大的存在正在沿着马路过来，因为过于巨大，就连道路都无法容纳它，导致它刮擦到了两侧的树枝。
    是一辆大型卡车吗？也只有大卡车会有刮擦到路边的树木吧。
    心中警兆频跳，但是整体来说翰松子还是保持了平静。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是谁，为什么会这个时候过来，但他很清楚自己心头在狂跳。
    他多少也是有点修为，所以知道这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其实源自自身内心深处。他的心灵感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存在。
    庞大的宛如一辆大型卡车……是什么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