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节 追查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如今社会越来越文明，规矩也越来越多，开会的时候已经不允许抽烟。但是哪怕在座众人中烟瘾最大的老烟枪，此刻都忘记了其他，全神贯注于屏幕上的视频。
    视频中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近期来相当活跃的印第安大巫师红石。自从在那个什么电视节目中一鸣惊人之后，靠着互联网和无所不在无孔不入的新闻媒体的帮助，他此刻可以说已经举世闻名了。
    视频上，大巫师正在和几个人侃侃而谈。这是大巫师之前拜访欧洲的一段视频。大巫师本人坐在中间，和他对话并非魔法界或者宗教界人士，而是农业专家。
    双方的话题围绕着今年的气象展开。众所周知，气候对于农业来说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而气象预报则永远是一个难题。别看现在的人类科技那么发达，发射了那么多气象卫星，用那么多先进设备监控着大气中云层、台风和水汽的流动，但实际上依然不能做到精准预报天气。
    别说是那些小规模的气象运动，就连如台风、飓风之类清清楚楚的东西，你也没办法精确预言它的动向。
    不过显然这种科技侧的弱点在魔法侧却能得到解决。红石用非常肯定的口吻预测了未来整个地区的气候变化，精确描述了降雨、气温的情况。听得农业专家们频频点头。
    印第安巫师，主要能力体现在通灵、占卜、预报天气、治疗疾病、传承知识、维护传统等方面。他们不擅长战斗方面的能力，也不擅长诅咒。这是一种比较原始，比较通用的巫术体系，远没有中世纪传说中魔法师那样专业化。印第安巫师的特色就是没有特色。基本上什么都会一点，但都不是特别精通。比方说他能够治疗现代医学已经束手无策的疾病，但却需要几十天的准备和酝酿，甚至需要一个仪式来辅助。
    但是哪怕如此，其价值却非常贵重。先不说在科研方面的价值，仅仅是其准确预告天气的能力就难能可贵。传说这位巫师能够非常准确描述所在地区未来一个月内气候变化，甚至精确到每一场雨；能够比较精准描述三个月内气候变化和降雨情况；能够大致描述未来半年内的气候变化趋势。
    换句话说，各国的气象局，不管是哪个国家气象局的预报能力，给红石提鞋都不配。如果不是考虑到他只有一个人，根本无法扩大，甚至能不能继承都不一定会有，也许合众国早就可以下令解散气象局了，至少也可以大幅度削减经费。
    这个视频并不是公开的。尽管这件事情是公开的，但双方谈话内容却是保密的。不过大概是因为保密的密级并不高，所以各国情报人员将其弄到手不算太难。
    至少从目前来说，他的预言还没有出错。
    “麻蛋，我们国家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种人……”有人轻声叹息。
    红石现在是合众国的国宝级人物，合众国的上上下下把他看得可牢了。据说这次出访欧洲，由政府免费提供的安保人员就达到百人以上。哪怕和总统出访相比都不逊色了。共和国这边虽然有心接触，奈何根本就没有半点机会。
    任何人都看出，这位大巫师已经有资格作为政治筹码了。麻蛋，精确预言未来天气，这确实是非常有价值的能力。想想看，因为不能准确预报，每年防汛防台工作浪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常常是你做好准备了，台风潇洒的转身离开。你准备不足，台风则气势汹汹的造成巨大破坏。如果这位大巫师到了共和国，每年产生的经济价值少说也是几十上百亿。
    视频结束了。主持人开口说道，“以上……就是印第安大巫师的事情。超自然能力并非是什么破坏力量，也不是什么不可控的超级英雄或者超级罪犯……道门也应该是如此。”
    或者说，这种超能力才是真正可以理解的力量。它虽然不可思议，但并不是不可控的，也不能在历史的变动中扭转乾坤。但是哪怕如此，它依然有极大的研究价值和使用价值。
    “但是道门……早没了。”有人在从怀里抽出一根香烟，但没点燃，只是放在手边。“我们在故纸堆里辛苦的翻找了很久，找到的最后一条可用线索就是湘西赶尸人……”
    这个相关记载大家都看过。其实就是当初解放湘西之时，两个赶尸人被几名过路的pla战士发现。在一群无神论者的士兵面前，什么东西瞬间都被掀开了真面目：所谓“赶尸”，其实就是“背尸”而已。赶尸者将尸体肢解，选择有限几个部位装入箱笼。然后在残肢上喷特制药水，防止尸体的残肢腐烂。一个人背上残肢，套在既长且大的黑袍里，头戴大草帽，将整个头部覆盖无余，连面部的轮廓也难叫人看得清楚。另一个人扮成“赶尸术士”在前面扔黄纸，摇铃铛，给背尸人指引方向。两人还故意造出恐怖气氛使人不敢与之接近，如果路途遥远两人的角色就一日一换。等到将尸体送到家乡后，就由赶尸人负责殡葬，从而掩盖了尸体残缺不全的真相。
    当时的几名士兵还把赶尸人抓了起来关了几天，差一点要以“革命的铁拳”来处置这些骗人巫术者了。此事颇为有名，从此共和国的上层再也没把赶尸什么的当一回事。日后随着交通设施的完善和义务教育的普及，这些什么赶尸人之类自然而然的烟消云散。
    但是，几乎没人在意这位赶尸人被抓起来之后不停的为自己辩护。在这份古老的审讯记录里，他自称自己师父一辈的时候还能真正的赶尸——也就是用法术驱策尸体。但他自己无能，年轻时经不起诱惑，早早破了身，不是纯阳童子之身导致未能学会门中法术。结果只能装神弄鬼骗人了。
    至于这位赶尸人……当然是早就杳无音信消失不见。事实上当时的人压根不相信那种无法考证的扯淡。甚至这份记录保留下来都不容易。
    “道门还在。”主持人沉声说道。“而且，别说道士修士之类了，就连神仙也都还有。”
    在座众人面面相觑，却不知主持人为什么说这句话。接着，新的视频开始播放了。
    这次简单的多，就是一个审讯记录。一名穿着囚服，理成光头的犯人正在镜头前。他看上去身材高大，肤色偏黑，长了一张很严肃的脸，宽额阔面、卧蚕眉、蒜头鼻、厚嘴唇、宽下巴。不过脸上醒目的特征还是时不时露出来的发黄门牙。明显是烟抽多了后果。
    字幕提示，这个人姓包，名学成，外号“雪豹”，是一个贩毒份子。
    财帛动人心，现代社会这种犯罪份子多的很，倒也不值得稀奇。但是在这里播放这种审讯视频显然是另有原因。
    视频被剪切过，跳过了一些和本次会议内容不相干的部分，比方说罪行什么的，直接进入到与会众人最在意的事情上了。
    “……你怎么认出他是神仙的？”
    “我师父说过，修为有成，有资格被称为神仙的，最基本的特点就是‘清净无垢’，不染尘埃。除非他特意用幻术伪装，否则永远看上去干干净净。其实如果在城里见了我也不当回事，但是在荒郊野外，这就很显眼了。我当时的头发不算长，但野外呆久了，那也是结成一绺
    绺的。可是那神仙留着长发，披洒在后背的，头发却是干干净净柔顺整齐。这肯定有问题啊。另外他的年纪看上去很小，这叫做‘回返童颜’。不过这个其实不一定，我师父当年说过，修行有成之辈，其实可以在老少两种状态中改变的。不是什么化妆或者掩眼法之类，而是真正的可以变化。当然也不是什么弹指之间瞬间就鸡皮鹤发变成青春少年，而是需要数日功夫。当然真正的修行之人其实不讲究这个，而是讲究贴近本心，所以神仙依然是看起来像是年老为主，看着就像是年少的不多。但是不管外貌看着是老是少，神仙的年龄都不可测。动不动就是百十年以上。”
    “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叫薛小成，早就死了。是我给他送的终。他年少时拜入重霄派门下，学习道法。可惜，据他说一则自己天赋不够，二则少年好动，心性不佳。最终学无所成，被赶下山门。但他别看修仙无成，可却是能耐人。在野外打了几年猎，就自己琢磨出了一套训鹰之法。靠着这套本事，被京城一个王爷看中了，成了宫廷里专门的训鹰匠人。不过后来革命了，天下动乱，他也就流落乡野。后来老了，收了我这个徒弟，传授了我训鹰的本事。他因为自己修炼未成，所以没能教我修行的事情——其实教了也没用，我也肯定学不会。我师父那样的能耐人，闻一知十的，过目不忘，居然天赋也不够，我这种人哪里还有什么修行得道的可能？不过虽然没能学会，但是他告诉了我很多关于修行的事情。”
    “你知道这个重霄派在哪里吗？”
    “不知道。很久以前我师父提过一句，据说是在三清山。我从来没去过，也没有香火情。我要是上门，人家也不会认。”
    “你师父没有家人？”
    “没有。他说自己毕竟是修行人出身，终生不娶。收个徒弟送终就可以了。”
    “说说你知道的神仙的事情。”
    “我师父说，什么天仙地仙神仙鬼仙之类，都不可信。都是乱叫的。因为首先就没有鬼仙，修行中人也是身死道消，根本变不成鬼……我们通常所谓的鬼物也不是什么人死后变成的鬼魂，而是一种法术练成的邪物……修行大成的，其实都可以叫做神仙。这只是一个泛称。最低一级的叫大地游仙，其实并未真正彻底摆脱尘世，还在游戏风尘。最高一级的叫飞仙，号称通体白血，神通自成。这是修炼到了最高点。练到这个地步，那就是已经基本名列仙班，对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在乎了。他就等一个时机破空飞升——本事特别好的还可以拔宅飞升，连家中鸡犬都可以跟着升天……但是不管哪种神仙，那都是手段变幻莫测，不是凡俗中人能匹敌，甚至不是凡人能揣测的。潘老大就是太傻了，我警告过他的……哎……”
    “那个神仙除了清净无垢之外，还有什么本事？”
    “招数很多。几乎所有的神仙都是辟兵的，放今天来说就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放古代那是无法可解，但现在看来其实神仙护身法术也有极限。当时潘老大一发榴弹打过去，就能把神仙掀飞。导弹更是如此……现在想来，真的如果有三五门大炮，诛仙也不是不可能的……”
    与会众人越听越心惊，却也不敢出声。等到视频放完的时候，屏幕上换成了另外一份报告。有人开始朗读。
    “……几天前，我们破获了一起重大的贩毒案件，缴获超过两吨的毒品，击毙数名武装贩毒人员，抓获一人，就是刚才我们看到的包学成。而在这起案件中，出现了一名很有可能就是神仙的陌生人。陌生人自称名叫张成……”
    “根据现场警察的报告，以及犯罪分子的口供，毫无疑问这个张成具有超自然能力。他先后使用出了飞行、辟寒、辟风、刀枪不入、虚空藏物、召唤鬼物、治疗伤势、操纵雷霆等十余种超自然能力……相关报告已经引起中央领导的高度重视……”
    屏幕上开始播放报告的细节，这是一份非常细致的报告。报告者是一名缉毒警，也就是这次特大贩毒案的直接关联者。应该是为了隐私和保密，相关人员的名字之类都从报告中抹去，只剩下细致到几乎冗长的过程。包括神仙拥有的次元袋，神仙的披风，神仙的施法能力，以及其他一些细节。这些东西闻所未闻，原来神仙就生活在我们身边，只是他们在刻意隐藏。
    “这怎么可能！”有人说道。国内正在找神仙，这神仙就自己冒出来了？上个世纪，整个地球爆发了一股关于超能力和古文明的热潮，很多国家都开始研究超自然能力，或者追查古文明遗址之类。共和国也未能免俗。当时国内那也是气功浪潮一阵接一阵，一个个“气功大师”粉墨登场。但最后的结果依然是一个个“大师”销声匿迹。
    所以听说到这件事情之后，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是骗局”?
    假的就是假的，时间会证明一切。
    “各位同志，我们现在有两条重要线索，一个是张成这个名字。”主持人完全无视别人的意见，直接说道。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装一次性餐具的纸袋子，纸袋子上写着“得利饭庄”四个字。“另一个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