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节 出行2

    “什么，你是说……”张成一惊。难道这事情背后还有其他什么理由？
    “以常理而言，莱夷既然建城，允许通商，那内部肯定达成了共识。至少说服了大家不能吃掉外来客人，否则对于莱夷来说，建城有什么意义呢？难不成作为诱饵，诱招猎物？但是如果换个角度去想，那情况就不同了。杀掉来归城的诸夏，谁可以获利？”
    张成倒是完全认同这个看法。说到底，莱夷那是可以独立在海里活的很好的种族。如果单纯以生存而言，他们根本不需要在陆地上建一座什么破城。海生种族压根没这个需求。
    “莱夷毕竟是独一无二的，他们有很多特产。”张成说道。他现在也明白祁文的意思了。说起来也很简单，那就是财帛动人心。作为唯一的海生种族，莱夷理所当然会有很多陆地上很罕见从而价值很高的特产。所以归城作为交易中心，就会产生大量的利益。东夷这边的其他种族，想要把这利益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让诸夏插进来分享。
    想要独占利益，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干掉胆敢来归城这里的所有诸夏商人。
    “可是，莱夷这边……应该不允许这种事情吧？否则他们直接宣布禁止诸夏进城就行了。”
    “莱夷毕竟是野蛮人，他们懂得什么？”祁文撇撇嘴，“张成公子应该是不怎么出远门的吧？我是说，有没有前往异域的经验？”
    “不敢说没出过远门，但确实是我第一次来这边。”张成说道。
    “你可以知道为什么绝大部分东夷商人都止步于营丘？为什么不继续前往内地诸夏城市？”
    “这个……大概是不安全吧。”张成想了一下回答。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夏墟遇到的异族商旅们。昆吾大夫当时明确指出，为了确保安全，东夷接应的队伍肯定有高手坐镇。相反，如夏安这样的人一个人就可以从事游商的行当。由此可见东夷商人进入诸夏领土远比在本族势力范围内行商危险。当然反过来说，诸夏也是如此。
    “是也！”祁文抚掌而笑。“从营丘东出，三十里内还好，三十里外就都是东夷之土了。在这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而从营丘到归城，按照东夷商人的说法，那也是大约七八天的路程啊。这七八天的路程中，中途至少有三个以上的淮夷或者畎夷的部落，据说近来也有风夷迁居这边。总而言之，这地方非常混乱。别说对诸夏了，东夷之间内部都时有攻杀。商旅在这路上死掉，那是根本没人过问的。”
    没看起来那么简单吗？张成想着，忍不住问了一句。“可有这附近的地图？”
    “地图是有的，到处应该都能买到。毕竟之前归城一度是诸夏的都市……但是没什么用。这里不需要地图，只要朝东走，沿着大溪走，走到海边应该就能发现归城才对。”
    “大溪？河流……这么说沿着河流走最好了？用船！？”张成突然发现了什么。地上东夷势力太多，很麻烦，那就干脆从水里过。
    “可惜这河里有莱夷。”祁文叹了口气。“十余年前，还有莱夷从水路抄略营丘呢。”
    张成愣了愣，随后想起归城的莱夷不好说，但其他的莱夷恐怕没有改变他们的生活习惯。
    陆地有危险，水中也一样。当然了，这些危险本身就在预料之中。如果是正常的情况下，张成可以丝毫不在意，那些东夷敢来惹他就当做顺路打怪升级呢。但这次要带上姜考，情况就又有不同了。
    如果不带姜考，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但是如果不带姜考……那礼物实在舍不得退回去。
    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张成随便在店里逛了一下，顺带着将虎臣的盾牌取了回来。祁文这边也提供附魔服务——虎臣最喜爱的那把长刀，地球上高质量合金打造的那把，已经被附上了魔法。是最普通的附魔，也就是让武器更坚固，更锋利而已。这次的盾牌也是如此。
    盾牌外形没变化，但它的光泽并不同于张成记忆中的合金钢了。它的表面非常光亮，并且呈现一种柔和的白色光泽，这不是只依靠打磨和抛光就能实现的色泽。只能说，它的内在本质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张成一瞬间产生了一个念头，他想把这个盾牌带回科学家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
    把盾牌交给虎臣，两个人沿着街道回到了住处。出乎意料之外的，姜考居然已经回来了。不止是回来了，他还一脸眉飞色舞。
    “张成贤弟，我得到了一个好东西了。”他一脸都是欣喜。“我弄到了一艘船！”
    “船？”张成想起了祁文的警告。
    “营丘这边有大溪直达海边，也就是说坐船可以避开陆地上所有的麻烦，直接抵达归城。”
    “我听说这河里有莱夷！十余年前，还有莱夷借水路袭击营丘，不过被击退了。”
    “从这里坐船顺水而下，如今风向合适，速度较快，莱夷中途拦截的机会并不大。”姜考显然也知道这个了。“麻烦的是如何回来。回来的时候，就是逆风逆水难行，速度慢就会容易遭到莱夷的袭击。不过我这边有一件特殊的宝物。危急时刻可以召唤一阵强风。”他看起来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这样的话，应该就有八成以上把握可以突破莱夷的围攻。到时候就算有少数莱夷攻上来，张成贤弟应该也能对付。”
    姜考一脸都是运筹帷幄成功的得意之色，显然觉得自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张成虽然不这么认为，但是他确实也没其他什么好办法。坐船也许比坐车好上一些吧。至少，嗯，莱夷这边施法者并不多。
    双方商定之后，就各自去休息了。
    夜里的时候，张成在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了那块祭石。他很想知道这东西在旅法师的卡牌体系里是一个什么东西。然后他就得到了一张新牌。
    “灵魂宝石：一块外表并不起眼的宝石，但是深层涌动着强烈的未知能量。耗费0。特性：它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大量能量，但明显并不能被随便什么人简单的利用。”
    而那壶灵泉也成为了一张新牌。
    “诸神之水：这种液体本身只是一种保存剂，但它里面保存的东西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它中间蕴藏着世界最初的源质能量。在部分世界里，凡人一旦饮下足够的这种液体就能直接升华为神祇。但更多的情况下，只有神祇才能彻底消化其中的能量。只有那些年轻的世界中，通常在世界之主尚未彻底完全掌控世界的情况下才有源质能量溢散而出。遗憾的是这一壶诸神之水其实数量并不多。耗费0。特性：精致的青铜器皿。”
    这张居然不是源牌……这稍微让张成有点遗憾。不过你看看它的介绍就明白，这玩意显然可作为和诸神讨价还价的筹码之一。未来的神战中可是一张底牌。
    第二天上午时分，他们就在营丘城外的河道上登上了船。
    这不是一艘很大的船……应该说是一艘典型的古典式内河船只。平底，宽大，木质。在这个年代，人类已经熟练掌握了内河船只的制造办法。张成之前就在那个什么上雄村看到了一些至少是合格的小船。一个数百村民的村子就能制造合格的小船，营丘这边有更大更好的船就很正常了。
    这条河通常被叫“大溪”，倒是名副其实。离城十余里可见。因为这河既没有大到能够被称为大江大河，但也没有小到被称为小溪小流。就营丘附近的河面宽度而言，倒是类似于张成曾经见过的雄水。它和城市的距离非常恰当——看到这个距离就明白莱夷为什么无法借水路袭击营丘了，太远了一点。
    张成依稀记得，放地球上，营丘这边的河流似乎叫淄河。却不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做大溪。
    众人上了船，姜考的车夫被留下来，照料车马。
    负责驾驶船只的是一个穿着土红色衣服奴隶。虽然这趟旅途比较危险，但毕竟是奴隶制社会，奴隶的死活从来不是人们关心的内容。不过倒也不用担心，其实这种古典样式的内河船只驾驶难度很低。又是顺风顺水，只需要挂起风帆，后面掌握好船舵就行了。
    不知道姜考到底是买下还是租下这艘船，但是张成也没关心这种小事。
    一路顺流而下。
    船只的速度在短途内其实并不太快，但是一则是平稳，二则是可以夜以继日。顺风顺流的速度，其实远比坐车要快得多。张成稍微计算了一下时间，只是一两个小时左右，视野里就看不见营丘城了。这意味着他们至少已经走了数十公里之遥。
    从这一点来看，如果到归城需要那么几天功夫，那么归城和营丘的距离，大概就是昆吾城和夏墟之间的距离吧。不过旅途上并不无聊，因为有姜考可以聊天。
    姜考是个健谈而且颇有见识的人。而且他和夏安不同。夏安有一种商人的狡黠。虽然夏安也是一个博学而且见识广泛（相对于张成来说）的人，但他会迎合你的话，而你根本不知道他说话的背后用意。而姜考则是完完全全的大嘴巴，什么话都敢说，什么隐秘都会透露。上次他就向张成透露了一个杜伯和周宣王的秘密。而现在坐在船头闲着无事，他更是向张成说起了很多隐秘的传闻。
    是真是假不好判断，但是确实极大的丰富了张成的见识。
    此刻，姜考正在和张成讲述南方南蛮的故事。在姜考看来，楚国之所以从区区一个“火正”，子爵爵位，慢慢的发展成今天已经让周室感到威胁的程度，说白了全靠南蛮。正是对南蛮的征服和奴役才让楚国如此强大。
    从神祇和大灵的角度看待问题，那就是以楚人为基础盘的司命等多位神祇，已经压制了以南蛮为基础盘的盘瓠。
    “……原来南蛮想要东迁吗？”张成听到了姜考谈及南蛮有迁移意图，似乎想要染指东夷这边的意思。靠着姜考的大嘴巴，他现在已经逐渐明白姜考这个人绝不是一个游士那么简单。因为一个游士哪怕家学再好，父辈知识再丰富，也不可能掌握当今第一手信息啊。这年头可没有互联网。这些例如南蛮被楚人压迫想要东迁之类的消息，绝不是游士能接触到的。
    “不是想要，而是已经开始东迁了！”姜考用很肯定的口吻说道。“楚人近日偷袭，大败南蛮，获万余口。”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抓了上万个可以作为奴隶的俘虏。
    当然了，如果是万余个地精，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毕竟嘛，张成之前在夏墟就干掉了那么一大堆。地精这种东西是死不光的。
    “楚人打南蛮……和东迁有什么关系？”
    “贤弟这就不懂了，南蛮被楚人偷袭之后居然毫无音讯，既没有反击也没有报复，这就不正常了。这说明南蛮恐怕大部分力量已经调集到了东部……甚至可能已经和东夷发生了冲突。这对于楚人来说真的是一招妙棋。”
    “确实……”张成回答道。楚人和周室关系很差，但是偏偏又是人类。联合犬戎攻击周室，那就等同于自绝于诸夏，联合周室攻击犬戎，那叫出力不讨好。相反丢下周室和犬戎不管，自顾自去打南蛮倒是最好的选择。周室已经没能力牵制楚国的扩张了，正是放开手脚大干的时候。不过这个世界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南蛮要是被迫东迁，那肯定要和强大的东夷发生冲突。而东夷一旦和南蛮对干，那就没办法顾及诸夏这边了。说起来也等于帮了周室的忙。所以这真的是又有面子又有里子。
    不过，如果南蛮和东夷冲突……那么……张成脑子里迅速将此事和神战结合在一起。这事情肯定会影响神战……
    他考虑着，不经意之间听到了一声水响，便自然而然的把头转过去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个鱼人从船舷的侧面翻上了船。
    不，不止一个，而是至少五六个鱼人正在沿着船舷向上爬。这还是他看得见的这一侧，另外一侧如果也有鱼人，那么鱼人的数量起码也是十几个。
    “莱夷！”负责掌床的那个奴隶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叫声。被这声音一惊，姜考几乎是一屁股坐到了甲板之上，哪里还有刚才高谈阔论的气势。
    第一个鱼人此时已经站稳身子，嘴巴裂成一个不祥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