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平缓的驶入夏墟较近的范围时,张成就认出这确实就是游戏里的自由都市。
因为城墙的那个巨大豁口太明显了。
夏墟名为“墟”,但是实际上并非完全是废墟,而是一座城市。这座城市是古典式的那种城市,是用高大的城墙在地上围起来的。当然,这个“高大”的标准是土着的,见识过文明社会那种种鬼斧神工的建筑之后,你不会觉得这城墙到底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如果你看到的都是昆吾城这样的城堡,那你就会觉得夏墟很大。
不过夏墟的城墙有破损。在游戏里,如果说第二幕的背景有什么让人印象深刻之处,无疑就是城墙上的巨大豁口。
说不清楚是自然还是人工的后果,总之,夏墟的城墙虽然高大,却残破不堪。正中间更是有一个巨大的口子,就像是某个巨人用斧头在这里砍了一下,造成一个“v”型的巨大口子。就这样暴露在夕阳之下。这个口子的下端距离地面一人高左右。也就是说,一个普通人,无需任何工具或者额外的帮助,都能轻易的从这个口子翻进城里去。
昆吾城虽然小,但是那是一座完备的城堡。墙壁很完整,而且有卫兵巡视,以防敌人来袭。而夏墟的情况则正好相反。
马车越来越近,能够辨认出城外大片的农田——虽然此时因为季节的缘故暂时休耕,但是农田和野地那还是很容易区别的。
将这个场面和记忆里犬戎游戏的第二幕对比,会发现简直一模一样。如果说之前张成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怀疑,现在他已经完全确信了:夏墟就是游戏里的自由都市。
夏墟的城门大开着,门口没有执勤的士兵,更感觉不到战争和动乱的气息。在张成等人准备进城的时候,正好有几个拿着弓箭,但没披甲,与其说像是士兵不如说像是猎人的人从城里出来。双方在城门的位置擦肩而过。
这几个陌生人中的一个,冲着张成这边咧嘴一乐,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但那举止真的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主人对客人表达自己的欢迎。相反,敌意却是很明显。
“这是什么人?”张成看着有些迷惑。
“别问。”夏安有点紧张。“张成公子,我看你的这马车有点高档了。”
“你是说……被盯上了?”张成一方面是地球上信息时代的洗礼,另外一方面也是在这种蛮荒之地过了不少时间了,马上就判断出这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个阶级如此明确划分的社会里,要说这个名为“自由都市”的地方有什么政治正确的话,那无疑就是“仇富”。好吧,这个词不妥当,应该叫“仇贵”。这里的人看着卿大夫士人之类人物,那都是带着天然的阶级仇恨的。这不是说别的地方就没有阶级仇恨了,而是别的地方阶级仇恨都被贵族们用实力牢牢的压制着。敢仇贵?知不知道你一个神色不敬就能被贵族用鞭子打一顿?知道不知道胆敢出言不逊就会被当街格杀。要说反抗,先不说贵族士人一个个都是受过军事训练,肉搏法术弓箭战车都是必备技能,当他们蓄养的那么多士兵是假的?
“张成公子可跟着我。”夏安说道。自从一起和虎方交战之后,三个人的关系可谓亲近了许多。毕竟地球上四大铁中就有一条“一起扛过枪”。生死存亡的战斗,最能增长男人的友情。本来按照最初约定,进城之后夏安的向导工作就结束了。两人应该互相告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是现在,夏安显然想要继续帮张成一把。
他们走进了城门。
前面说过,按照这个世界的标准,这个城市很大。放地球上估计就一个“县城”的程度,但在这个世界看到这么多人还是很罕见的。视野所及,是简陋但是干净的房舍,被设置的整整齐齐的道路,路两边甚至挖了排水沟。
说句实话,要不是这些房子是这个世界的那种穷人居住的窝棚,乍一看,张成会觉得自己来到了地球上某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城。你可以说这里居民不怎么富裕,但不得不说其中透露出某些非常科学而先进的规划思路。
“很惊讶吗?”夏安察觉到了张成的神色。他不禁有些得意,毕竟让一个士人感觉到惊讶,对他来说就是一次小小的成功。“这里就是夏墟。”
但是张成茫然四顾周围,心中只想着一个念头:陌生。
他心中努力的将游戏里的记忆和现实中的所见所闻结合在一起,但这种努力是徒劳的。因为这里确实不是游戏里的自由都市。或者说,游戏里的自由都市进城之后看到可不是这么一幕井井有条的场面。
自由都市里面一共有六个小地图,其中进城后看到的第一个小地图……如果张成要给它起名字的话,大概会叫做这里“废墟区”。这里只有,应该只有火后残破的房屋,废弃的空地,还有寥寥无几的居民。不过这里有很多不死生物,晚上的时候会出没。玩家去第二个小地图可以接到解决这些不死生物的任务,然后回到这个小地图一口气赚上不少经验值。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区域可是欣欣向荣,怎么说也有好几千的人口,哪怕上万都有可能。别的不说,看看道路两边整齐的排水沟,这显然需要很多人力去挖掘并维护的。除了这些外,还能发现隐藏的很巧妙的公厕,以及垃圾站。
“这里就是你说的……社区?”
“夏墟一共有六块地方,这里是最好的。”夏安回答道。“张成公子,我建议你在这里找一个落脚之地。”
张成已经知道尽管夏墟有一个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也就是巫员,但实际上这些社区是自治的。他知道,这个时代,知识和技术都控制在贵族手里,很难想象一群没文化没知识的文盲能靠自己建造出这种居住区。这需要的最少是一个规划工程师的能力,难道真如一句老话说的“劳动人民最聪明”吗?无需任何知识积累就能自发建造出这样的居住区?
他惊讶的左顾右盼,而嘉因为没有主人的吩咐也就继续沿着大街前进。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路边有人唱起了这首歌,张成一开始倒还不觉得,但是很快就从路边人们不怀好意的表情和他们刻意拉长的歌声明白,这些他们冲着他在唱。
这首“硕鼠”讲的是什么,张成可是一清二楚。按照地球说法,这首歌曲是劳动人民对于腐朽统治阶级的血泪控诉。好吧,现在他确实是腐朽统治阶级中的一员,他拥有封地,拥有一间大宅子,甚至拥有几十个奴隶,被控诉似乎也很正常。
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来自地球的灵魂。听到这种歌并不会觉得恼羞成怒火冒三丈,反而有点感慨。看到张成没反应,嘉也没反应,三个人算是一路无惊无险的走过大街。离开了那些不怀好意唱歌的人群。
张成现在才明白第一手信息有多么重要。如果说夏安嘴里的“夏墟”只是让他略微有点好奇,那么眼前的这个夏墟绝对是让他感觉到惊讶了。
车辆在夏安的指引下绕了个弯,让张成看到了一个牲口棚。不过可能是因为打扫的很干净的缘故,哪怕距离很近也没闻到那种牲畜的臭味。不过这一切都是此要的,写在牲口棚墙壁上的那一行字真的差点刺瞎了张成的眼睛。
墙壁上,有人用简体汉字写上了一排字:猪要肥多喂食羊要靓多梳毛。
现在张成哪怕不用脑子思考,也知道这座城市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已经有穿越者了。
两辆车一路来到了夏墟的一个角落。夏安跳下车,到一间勉强过得去的房子前。如果说其他的房子大都是窝棚,那么这件房子可以算是得上小屋。屋子周围有保护性质的围墙,看上去就知道屋主有一定的身份财产。
夏安下了车,朝着房子那边走了上去。房子里走出来一个颇有点年龄的老人——不过这年头人类平均寿命不高,以地球标准而言都是早衰,所以张成一时判断不出这人究竟是多老。
夏安简单的介绍着,说明这位是这个社区的乡老,名字叫做“行”。
张成没听说过“乡老”这个官职,但是哪怕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这应该就是这边的实际管事者。
张成觉得,能够在牲口棚写上那种字的,应该和这个人有关。于是他很恭敬的按照这个世界的礼节标准,行了一个对尊长的大礼。
对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神情看着张成,没有回礼。按照这个世界的标准,这种举动无异于一次羞辱,能够让人拔剑而起进行决斗的羞辱。不过张成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无所谓。
“天王盖地虎。”张成用标准的地球普通话说道。因为好久没使用地球语言的缘故,他必须定神思考之后才正确完整的的说出了这句话。
行的脸上略显疑惑,不过却没有进一步的反应,用事实证明张成猜错了。看着张成没有发出第二声怪声,行把注意力回到了夏安的身上,最终摆了摆手。“和上次一样,”他不客气的对夏安说道。“免费两天,其他的每天都要五枚中贝。”
原来是住宿费用。张成看着夏安一脸喜色的满口答应下来,心中莫名的想起了自己从夏安手里买的那一页旅法师之书的书页。以他目前知道的请,游商可真的是太赚了啊。
行离开了,显然整个房子就交给夏安,夏安则表示这房子很大,张成可以和他一起住在这里。
几人只来得及将马匹从车上解下来,边上就有人来了。五六个没披甲,但手持长矛、戈和弓箭的人大大咧咧从大门进来。显然这不是偶然碰到,而是对方就是针对夏安来的。
“安,上次说的东西,拿到了吗?”领头那个大汉开口就叫。
“有了有了!”夏安眉开眼笑的表情让人清楚的明白这是买卖上门。“来来来,在这里在这里!”
他一头钻进了马车,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捧上了一块金灿灿的金属锭。
这东西,张成可是很熟悉了。这是青铜,这个时代的主要金属材料。别小看青铜,在铁器出现之前,青铜可是支撑起了一整个文明时代。
张成开始有些理解夏安的发财经是什么了,昆吾城那边可不缺少青铜。
“只有一块?”大汉脸色明显不善。这块青铜锭太小了,只够打造三五把兵器。
“还有还有,”夏安一脸堆笑的说道,“不过这个嘛……”不怪他这么谨慎,实在是游商确实是一个需要小心谨慎的行业,特别在这个蛮荒世界经商。多少不谨慎的家伙血本无归。
“这个,”那个大汉也不废话,从手下那边抱过来一套卷好的……虎皮?“能换几块?”
“好说好说,”夏安一头钻进车里,捧出了三块差不多大小的青铜锭。现在张成知道他的马车为什么总是这么慢悠悠的跟在后面了,感情这车真的重啊……难怪夏安总是想法设法的凑到张成车里,就是为了给自己的马减轻一点压力。
大汉一群人留下虎皮,捧着青铜满意离去。而夏安则是把卷好的虎皮打开,仔细审视了一番。脸上的笑容活脱脱像是刚刚从鸡窝里叼了鸡出来的黄鼠狼。一看就知道绝对赚了一笔。虎皮?张成突然想起昆吾大夫的战马似乎就裹了虎皮……这似乎是贵族炫耀身份的行为?
今天天色已经晚了。在这个没有路灯没有电力,普遍缺乏维生素a导致夜盲症横行的时代,晚上基本上是干不了什么事情的。所以就算是张成心里挂念着事,也觉得今天剩下的时间只能用来休息一下,明天再去完成吧。
外面传来人声,接着,门被从外面推开,一群男男女女走了进来。领头的那个居然是个女的!
应该说,这是个年轻的女性,面容白净,素面朝天,一头鸦青色的秀发在形状饱满的脑后松松扎了个马尾,上身穿了一件干净但是颜色杂乱的毛皮外套,下配淡蓝色裙子,脚上随意的穿着一双木底布鞋。举止之中透露着一种这个世界女性身上少见的自信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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