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君府。
赵淮中本来打算睡觉,想不到穆阳静不敲门就闯进了寝殿,王翦在不久之后也凭空出现,在大殿里把他堵个正着。
“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很不礼貌!”
赵淮中问:“有事啊?”
“臣能感应到北地匈奴一族的气息,刹那间衰败跌落…算了,臣明说了吧,臣感应到似乎匈奴之主被杀,又不敢确定,是储君让人做的?”
王翦英气逼人的虎目,光芒灼灼。
穆阳静要淡定些,看了一眼王翦:“你们先聊,我一会再来。”转身迈步,身形消失。
来过又走了。
赵淮中对着某个方向的虚空道:“吕相可是也有类似的疑惑?”
下一刻,吕不韦哈哈大笑,身穿宽袖长袍,大袖拂动,从虚空中走出:“果然瞒不过储君!”
他亦是目光炯炯,和王翦一起注视赵淮中。
夜色已深,星斗满天。
赵淮中颔首承认了是他遣夜御府麾下,突袭白狼城,自己隔空助攻,斩杀匈奴之主。
吕不韦的神色蓦然变化,微躬身:“储君当真是跳出天地束缚的新圣人,这等将一族气运拦腰阻断,猎杀其首领的行为,只有储君能做出来,让人钦佩。”
又道:“微臣以杂家之道尝试推演,多次所得结果,都是匈奴近几年兵锋甚锐,国力增长,匈奴之主断然没有横死之兆。
想不到被储君中途掐断,实在出乎老臣意料。”
赵淮中将情绪颇为激荡的吕不韦,王翦赶走时,已经过了亥时。
“竖着耳朵听了半晌的那个,还用我再说一遍吗?”赵淮中对着虚空说话。
“不用了,今日时间已晚,明日你来找我,我有事与你说。”穆阳静的声音破空响起,轻灵入耳,暗藏笑意。
赵淮中这才起身去沐浴,然后进入寝殿。
临近午夜的时间,正在寝殿里忙碌的赵淮中突然心生所感,从床幔里探出头来,一脸不爽。
“两位圣人能不能换个时间来?”话落起床披上衣服,走出寝殿。
他的书房里,两个老头前后脚,不请自来,风尘仆仆。
三位新老圣人互相执礼,客气入座。
虽是初见,却没有生疏,彼此已通过书信好多次了。
三人因为匈奴之主的死而聚集,但交谈内容与其没有半点关系,只谈论交换彼此的修行经验和感悟。
“如何提升民之教化?”荀子忽然问邹衍。
这俩老头不太对付,在稷下的时候就因为理念不同,日常互掐。
“吾不知,难道你知道?”邹衍说。
俩老头又一起看向赵淮中。
“你们聊,我旁听。”赵淮中准备吃瓜。
“吾以为儒家之道浅显易懂,以其入门,可让人人识得教化。”荀子道。
“此为一家之言。”
邹衍驳斥道:“民众皆修儒家,是思想之倒退和禁锢,以礼乐束缚人心,划分等级,可耻!”
俩老圣人聊了一会儿,争执越来越激烈。
眼看聊不下去了,赵淮中忽然提议道:“荀圣有没有想过,留在我大秦,传播教化。”
荀子微微摇头。
他离开稷下就是想退休,不准备再出山了,过来见赵淮中,是想让秦储认同他,将来推行儒家。
赵淮中对目光通透的圣人们,就没什么可以遮掩的了,坦然道:
“将来七国归一,我准备多设学宫,让更多人有书可读,即是为人民开悟启智,也是因为我当初杀阴母时,对天地立下宏愿,完成自己的心愿。
帮众生开悟,非我一人能做,两位圣人可愿参与。”
帮人族开悟启智。
这个愿景许的很大,正是圣人当为之事。
荀子略显动容,沉吟了一下,表示要考虑考虑。
赵淮中点头应允,圣人吗,逼格高,考虑考虑正常。
邹衍和荀子并未多待,随后离开。
等两人都走了,赵淮中回到寝殿,有些失望的发现燕浣纱呼吸轻柔,已经睡了,乌黑的秀发披散在枕头上,小巧的鼻梁挺翘,红唇润泽。
娇俏脸蛋上梨涡浅浅,粉面桃花。
这姑娘长得是真不赖,可惜身子太弱,经常半路睡着…
次日清晨,赵淮中起床去参加朝会。
而同一个早上,在赵境,某城池外。
密林之中,挛鞮曼和余角,正盯着前方的城池。
那是赵境代郡的第三大城,也是挛鞮曼作为最后目标,准备吃下以后就撤走,结束此次南下游猎的最后一座城市。
赵将庞煖被调遣来到代郡以后,形势急剧变化。
挛鞮曼数日前,在赵境袭城时也遭到了一次反伏击。
他的胸口被庞煖投射的矛锋所伤,麾下兵员亦是折损惨重。
赵境此刻封锁严密,想要出入已非常困难。
所以挛鞮曼准备袭击最后一座城池,劫掠之后,彻底退出赵境,返回草原深处。
挛鞮曼和余角等待了没多久,夏姒便化作一缕气息,轻飘飘的落在两人身前。
几日来夏姒曲意逢迎,已经和挛鞮曼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情况如何?”挛鞮曼从容问,目光上下打量着夏姒。
“城中守将被我以阴魂所诱,缠绵时已将兵符取到手中。”夏姒取出一个青铜将印,递给挛鞮曼。
两人交接将印时,手指相互碰触,一瞬间的细腻触感,让挛鞮曼心头微动。
“好,等今晚破了此城,我们就退出赵境。”挛鞮曼说。
就在这时,天空中有一只黑鸦飞过,低声哀鸣。
挛鞮曼仰头,眉峰微皱。
上方的黑鸦也已经发现了他,扇翅落下,一片羽毛脱落。
那羽毛被挛鞮曼接到手里,上边浮现出几个匈奴文字。
挛鞮曼凝神观看,顿时眼前一黑,脸上血色褪尽。
他大口呼吸,过了片刻才道:“停止游猎,回去和叔父汇合。”
夏姒和余角面面相视,发生了什么,让挛鞮曼宁肯放弃计划,停止袭城也要急着赶回去。
挛鞮曼话落,身畔就出现一个老萨满。
密林中,雾气蒸腾,不久之后雾气消去,挛鞮曼等人也跟着消失了。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刚才注视的城池内,赵人大将庞煖悄然现身,远眺城外。
他是大赵仅次于李牧的大将,谋略过人。
他已在城内设伏,提前判断出挛鞮曼等人有可能来袭,蓄势以待。
只是庞煖并未想到挛鞮曼会临时接到消息,停止袭城撤走。
两方因为某些变故,而错失了此次交锋。
当天下午,挛鞮曼急匆匆的回到赵境以北,匈奴骑兵的营地。
他一回来便是心头一沉,营帐内,挛鞮赫达竟也躺在卧榻上,面色惨白。
“叔父怎么了?”挛鞮曼压下心底的不安,问道。
“赵将李牧用兵,出人意料,我们出营攻城,归程时被其突然率人横向杀出,遭到伏击,我亦被李牧所伤。”挛鞮赫达虚弱道。
挛鞮曼沉声问:“黑鸦报丧,可是真的,我父…被袭身死?!”
挛鞮曼回来的急切,还没来得及安顿余角和夏姒,两人也都跟到了帐幕外。
余角听到挛鞮曼之言,面色随之变得煞白。
匈奴的大首领死了?!
夏姒只能听懂少量匈奴语,不清楚帐幕中在交谈什么,但看见余角神色变化,同样意识到不对,低声问:“怎么了?”
余角梦遗般说道:“匈奴首领挛鞮曼之父挛鞮拓,被刺身亡。”
没有理由的,夏姒一听到挛鞮拓被杀,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匈奴首领被杀是赵淮中干的…
匈奴攻击秦赵两地,赵淮中遣人还以颜色,杀了匈奴之主…
夏姒笃定自己的感觉不会错,且越想越觉得必是如此。
她的心里也跟着大感骇然:我刚想去依附匈奴,他就把匈奴之主杀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一天,匈奴连夜撤军,星夜兼程回返白狼城。
而在返回白狼城的路上,挛鞮曼找到挛鞮赫达秘议了两个时辰。
当晚,挛鞮策被杀死在营帐内,对外宣称伤重不治,死于归程途中。
挛鞮策之死,是挛鞮曼下的手。
确定了匈奴之主被刺身亡,挛鞮曼、挛鞮策就变成争夺匈奴之主位置的最大对手。
自古为了王位,杀兄弑父,从来不是什么稀奇事。
最是无情帝王家。
匈奴之主一死,匈奴内部,残酷的夺权斗争也将随之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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