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杜卡奥的最后一役

    巨峡海域。
    飞行器被击毁后，油舱泄露所形成的厚厚油层，在触碰到火花的一瞬间，迅速炸燃，形成了一片火海奇景。
    整个巨峡号都在震颤，这架战争机器已经施展了它所具备的全部暴力性能。可面对科技层次远高于它的恶魔及饕餮军团，还是稍显颓态。
    看着己方逐渐落入下风，杜卡奥面色沉着、不动如山，始终屹立于枪林炮火中镇定指挥。
    他沉睡已久的战争细胞仿佛都在这一刻醒来。
    自德诺战争结束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首长，恶魔和饕餮火力十分凶猛，照目前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我们很可能顶不过三十分钟。”
    灰头土脸的阿杰从战阵最前方撤下，向杜卡奥汇报道。
    “悟空那边有消息了吗？”杜卡奥问道。
    “大圣刚刚在北之星郊区击败了仇恨人联盟的超人，现在正往我们这边赶来。”
    听了阿杰的回答，杜卡奥轻轻点了点头。
    在他心里，悟空始终是地球最靠谱的超级战士，有他在，不管发生什么突发状况都能应付来。
    他要是不在，只凭现在的雄兵连，碰到一些事，多少还有些力有不逮。
    “爸……首长。”
    两人正交谈间，蔷薇从半空中踉踉跄跄地跌下了甲板，那张精致俏脸早被鲜血覆盖。
    即便这一年来，她在楚河教导下已有不小进步，可面对恶魔毫不留情的战术碾压，仍是无力抵抗。
    依靠恶魔双翼的核心计算引擎，读取并计算整个作战区域，调配区域自然能源以及光能和暗能量，做到如天谴般神出鬼没。
    同时采用虫门狙击战术，精确捕捉并计算目标的位置，读取任何低等文明信息，再通过虫洞，向目标突然发动狙击，直接击毙。
    仅凭着这听起来简单却几乎无法复制的“两板斧”，恶魔军团在万年战争中可谓是力压群雄，几乎横扫了一切低级文明。
    面对这种级别的战术，蔷薇就算格外注意。
    可面对对方神出鬼没、不可捉摸的突然袭击，还是闪躲不及，挨了一枚弑神1号穿甲弹。
    即便是有强大的意志做支撑，战斗力也下降了不少……
    “伤势怎么样？”
    看着蔷薇额头上的伤口，杜卡奥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心疼。
    可如今身在战场，他暂时也只能先把亲情放到一边，让自己全身心投入战事。
    “我没事。”蔷薇简单回了一句，马上汇报道：“我刚刚借助德诺三号，计算出了恶魔在巨峡海域的暗能调配和虫洞标记。”
    “由此推算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黑色长城’指挥大厅。”
    “德诺三号的主体、怜风阿姨、语琴……我们的一切翻盘希望都在那里。我认为您应该额外调一个超级战士过去看着。”
    杜卡奥点点头，很有执行力地说道：“阿杰，你通知小伦过去。耀文也在指挥大厅那里，他最近状况不太好，我担心恶魔拿他当突破口……你让小伦多注意点。”
    “是！”
    阿杰行了个军礼，雷厉风行地过去联系第一线的小伦。
    “葛小伦现在算是我们这边比较可靠的空中战力，让他回防，会不会太浪费了？”蔷薇问道。
    “悟空马上就要到了，有他和蕾娜联手，对付这些饕餮和恶魔并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是莫甘娜亲自过来，也绝不敢轻举妄动。”
    杜卡奥解释着，又忍不住无声轻叹了口气：“比起这外部的压力，我跟担心堡垒内部的问题。”
    “蕾娜、赵信、耀文……这些孩子的性格缺陷都太过明显，很容易成为恶魔击溃我们的切入口。”
    “如今赵信在出任务、蕾娜状态也不错，我最担心的还是耀文的心理问题，把小伦放过去还是很有必要的。”
    蔷薇闻言默默点了点头，只说了句“我明白了”，就转过身，准备再次投入战斗。
    可当她准备腾空而起，却突然转过了身躯，对着杜卡奥露出一个极不明显的笑容：“照顾好自己，别死了。”
    “嗯。”
    杜卡奥欣慰笑着，边点头边挥手，随后转过身，不让人看见自己脸上的复杂神情。
    而在此刻的高空战场上，蕾娜正脚踏饕餮飞行器，左右开弓，连续使用微型耀斑清扫着视野中的敌人。
    这算是她有生以来打过最畅快的一仗：身边密密麻麻地都是敌人，队友寥寥，可以肆无忌惮地释放神力、割草无双，却不用担心伤及友军。
    不过虽说仗打的是挺痛快，可她心里始终都有那么点不舒服。
    这种感觉从昨晚一直持续到现在，她深信这是超级基因所带来的预警。
    在地球待了这么长时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在心智上已经有了不少增长，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单纯到一身傻气……
    就比如此时此刻，她就认为一定有人在背后算计自己，于是始终藏个心眼，随时观察身边动静，尽量防止被暗算。
    突然间，她又想起了战争开始前，楚河送给她的礼物。
    如果真发生什么意外，那便是她最后一块底牌……
    “呼，我在这瞎想什么呢。”
    蕾娜借着一个恶魔攻击的空隙，轻松闪避开来，一脚将其揣进了覆着油层的漆黑大海。
    “还是受了楚河那家伙的影响啊，阴谋算计的……女神我才不吃这一套呢！”
    蕾娜摇摇头，努力摆脱复杂的心绪，又露出一个自信甜美的微笑：“哈哈，我是太阳之光，你们的女神！！！”
    “发什么神经？”
    蔷薇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也没太在意：这行为很蕾娜，没有任何问题。
    借着虫洞，她又转移到空中，轻轻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头部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应该不会对战斗造成太大影响。
    感受着强力的劲风从自己头顶压盖而来，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看。
    却见几艘巨峡号上的舰载战斗机，正与饕餮的炮舰在半空中展开激烈的火力交锋。
    她轻巧掷出楚河送她的飞刀，帮战友解决掉敌人，脑海中突然闪过楚河教导她时的一幕幕，还有对方前几天那数次欲言又止。
    ——他对这场战争似乎早有预料，也并不看好……
    正当蔷薇暗自责骂自己不该在战场上溜号的时候，接连两道在这嘈杂轰鸣的战场上并不算引人注意的枪声突然钻入了她的脑海中……
    “老杜！”
    “首长中弹了！医疗兵在哪？！医疗兵在哪？！”
    “阿杰马上带战士们建立全方位防线，防止恶魔继续攻击杜将.军！”
    蔷薇脑中“嗡”一声炸响，她机械般僵硬地转过脖颈，却见一大堆人围在甲板的某处区域上。
    杜卡奥就平躺在那里，鲜血顺着胸口缓缓流下。
    悟空则是撑着暗合金棒，单膝半跪在一边：
    第一声枪响时，他距离杜卡奥还有一段距离，只能伸长暗合金棒抵挡，勉强改变子弹路径，杜卡奥也因此没有当场丧命。
    而到了第二声枪响时，悟空已经来到杜卡奥身边，用自己的身体帮他挡下了这必杀的一枪，腿部也因此受了重伤，一时难以恢复。
    悟空这么做虽算不上徒劳，可依然没有改变杜卡奥必将死于这场战争中的“宿命”，最多让他可以多撑一段时间，好交代清楚“身后事”……
    “悟空……”
    杜卡奥的声音再无往日中气，细若蚊蝇一般。
    就在他身侧的悟空听到了他的呼唤，不顾疼痛凑了过去，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老杜，语琴那丫头马上就到，有什么事以后说。”
    杜卡奥有些艰难地笑了笑：“悟空，大丈夫马革裹尸，虽死无憾……我前半生做了许多错事，注定不得善终，你们不要太难过。”
    悟空说不出话来，一对沧桑的眼眸藏着泪花：这可是他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朋友，老杜要走了，一千年后，谁还能记得他老孙？谁还能陪他喝酒啊……
    杜卡奥眼前已经模糊，即便悟空就在他眼前，他也只能恍惚看见一道虚影。
    他的意识开始涣散，只能凭着意志断断续续地交代遗言：
    “怜风是我为地球培养的新一任领路人，她会比我做得更好，多支持她……”
    “小心楚河，那人心机叵测、城府极深，又有天使撑腰，不得不防……”
    “等这场仗打完，尽量想办法治好耀文的病……”
    “烈阳心思不断，可蕾娜是个好姑娘，平时多让着她点……”
    “小伦最近变化不小，可再怎么说也是银河之力，让怜风多培养培养他，他有成为主神的潜力……”
    “和蕾娜一起，带好雄兵连，让孩子们走好正道……”
    “我在北之星给你留了点东西，运用它们，保护好我们的世界……”
    “保护好我的女儿蔷薇，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没能给她一个美好的童年，也等不到她穿婚纱嫁人的那一天……”
    “等她找了对象，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把把关，千万要是个真心爱她、有责任感的‘大丈夫’……”
    悟空一边听，一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知道了，俺老孙都记着呢。”
    “好。”
    杜卡奥无力地点了点头，往昔一幕幕像是电影画面一样在他眼前浮现。
    他已经听不到战场上的轰鸣，却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逝去。
    他没有力气再多说一句话，只能静静地等待，等待死亡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