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言重!”白泽微笑着,心中想着圣人给自己的差事,便道:“道友可知,为何华国要用陈米宿粮前去边境,作为难民口粮?”
广成子摇摇头。
这种事情,他那里知道?他又何从知晓?
白泽抿了抿嘴唇,其实这种事情,错非在华国日久,与教化圣树交感频繁,纵然白泽这个三界公认的‘人族文明活史书’,也未必知晓。
因为,哪怕在远古时代,人族新生的时代。
人族也是以仙、法为主。
修道的仙人、掌握神通,可以呼风唤雨的神君,才是主角。
凡人?
纵然远古的人族凡人,极限可以寿八百。
于那仙人而言,依旧只是朝生暮死的蜉蝣。
只有圣皇、圣帝们,因为肩负着让人族崛起的天命。
才会费尽心思,去劝导农桑,发明农具,传授种种技术。
当圣皇、圣帝们归于火云洞。
这一切便戛然而止。
自夏后氏迄今,人族凡人,依然有许多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
以香铜冶炼铜矿,铸造农具,还是夏后氏晚期,随着仙人后裔的增多,才慢慢出现的。
而自夏后氏迄今,人族道统三换,耕作技术却止步不前。
大多数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几百万年的惯性下,连凡人自己都习惯了、认命了。
何况是仙神?
但,华国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也彻底重塑了白泽对凡人的认知。
凡人的力量,从未像现在这般强大!
白泽也从未想过,当凡人吃饱了肚子,有了充足的休息时间和学习时间后,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竟足以改变整个三界!
也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白泽才终于放下了自己的骄傲和身段。
主动的参与到了华国的许多事情之中,渐渐与华国融为一体,并得到了圣树的认可。
不过,这些事情,白泽不必与广成子说。
他是来执行圣人的任务的。
“道友应该不知道,对凡人来说,其肠胃是极为脆弱的!”
“很多对吾辈而言,完全无害,甚至称得上是大补之物的东西,凡人哪怕只是闻一闻,都可能丧命!”
“这就是数百万年来,很多人诋毁凡人的论证!”
“亦是道友昔年,确定仙凡有别的证据!”
广成子微微颔首,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蜉蝣一般的凡人,跟脚不足,福缘浅薄,气运低微”
“哪怕与他们讲最浅薄的道法,他们也无法理解!”
“纵然传授他们最基本的阴阳生化之理,他们也不懂其中奥妙!”
“即使吾辈大发慈悲,许其入住灵脉、仙山,不出几日,也会暴毙而死!”
“这就是福缘浅薄,跟脚不足,而强行赐予机缘而引发的反噬!”
“故此,凡人唯一该做的事情,便是安分守己!”
这是广成子从夏后氏以来的经验。
也是他观察人族的心得。
作为昔日的阐教高徒,人皇重臣。
广成子并非没有深入民间调查、观察过。
而他得出的结论是:凡人愚笨、福缘浅薄、跟脚不足。
与其拔苗助长,不如放任。
这亦是阐教大道的表述!
也是人族历史的证明!
自人族诞生以来,唯有圣皇圣帝留其名。
唯有圣皇之子,圣帝苗裔,这等根基深厚、福缘深厚之人,方能承受天命,才能创立道统,才能率领万民,才能泽被苍生。
愚笨的凡人,哪怕是上古时代的人族先民,纵然寿八百之久,其也并无甚聪慧之人。
龙生龙,凤生凤,燕雀安能养鸿鹄?
此天地之道,亦三界纲常所在。
“道友缪矣!”白泽摇头:“凡人之力,足可撼三界,动天地!”
广成子不屑的笑了笑。
凡人?
连篇最基本的吐息之术,学上几年都不能入门的愚笨凡人,还撼三界?还动天地?
“昔日鸣条之事,便是明证!”白泽悠悠而说。
广成子的脸色变了。
那鸣条的惨烈战场,似乎在眼前出现。
高高在上的人皇,托着九鼎,祖巫真身,坚不可摧,金乌之躯,裹着滚滚烈焰,燃尽一切。
数百重臣,手持着无数灵宝,显化出一尊尊伟岸的身躯。
圣朝底蕴,不可想象!
真可谓,举手触星辰,低头叹山河,日月在手,乾坤在握。
便连圣人见着,恐怕也要退避一二。
但,就是如此不可一世的人皇,却在四面八方数之不尽的凡人诅咒之中,从九天坠落。
那已经被祭炼到先天至宝的九鼎,在因果的狂暴中,呜咽着被拖进归墟。
暴怒的人道,让阴阳二气的循环生灭,都停滞了刹那,因果的狂怒,甚至在三十三天外,都掀起了巨浪。
史无前例的天人五衰,随之降临。
即使人皇与他的重臣们,勃然大怒,立刻对忤逆的凡人,施以最残忍、无情的手段。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很快,人皇与他的大臣们就惊恐的发现,天人五衰与凡人的死亡数量直接相关。
凡人死的越多,诅咒越恐怖。
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在怒吼中,甚至开始有凡人用着自己脆弱的身躯,去与人皇及其座前大臣的灵宝、神通相撞。
无数肉身粉碎,无数魂魄湮灭又聚拢。
祖巫真身,在无数诅咒声中,渐渐腐朽。
金乌之躯,燃烧的烈焰,在亿兆怒吼中,一点点熄灭。
深深吁出一口气,广成子从遥远的记忆中挣脱出来。
“那只是一个意外!”广成子说道。
“也只是夏后氏一族,对凡人太过宽容了!”他斩钉截铁的说。
夏后氏对凡人宽容吗?
这简直是个笑话!
夏后氏时代,越到后期,人皇对凡人的态度,越发的‘无视’。
特别是夏后氏奠定了圣朝基业之后,凡人对人皇就已经是可有可无了。
最多,最多,只是香火的提供者。
如此而已,如此而已!
但,白泽想起本会元发生的事情,却沉默了。
因为,广成子所言的‘宽容’还真是事实!
人皇时代,越到后期,夏后氏就越懒得管凡人了。
人皇们看重的是准圣、是大罗,是金仙。
至少也该是潜力无限的天仙、地仙。
别说凡人了!
地仙之下的修士,夏后氏都不在乎,也懒得管。
如今,东胜神州的宗门,大抵都是夏后氏时代留下的遗产。
而姬周对凡人的控制,前所未有!
井田制、礼法、纲常。
就像一道又一道封印与枷锁,将凡人牢牢束缚在土地上,限定在一个个邦国之中。
与之相比,夏后氏人皇对凡人确实很‘宽容’。
凡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哪如本会元的姬周一般,凡人连可以穿什么样的衣服,走什么样的道路,都是定死的。
逾越者,死!
僭越者,斩!
回忆着这些,白泽笑了起来。
他知道,广成子哪怕在华国,已经观察了数月。
但他依然,没有看到关键,没有发现重点。
夏虫不可语冰!
或者如圣人所言一般。
广成子和他所属的仙神们,已经腐朽堕落至极。
他们已经脱离了人间,脱离了众生。
高高在上的仙神们,不可能也不会去体察众生的疾苦。
寿万年、十万年、百万年的仙神们,也不会和寿元不足八十之数的凡人共情。
昔年的人皇如此。
如今的广成子亦如此,而且更进一步!
包括凡人在内的三界众生,在这样的人眼中,恐怕连作为‘有情众生’的资格都欠奉!
不过是刍狗,只是蜉蝣。
蔑视众生,轻贱众生,是本能,也是秉性。
所以,事实哪怕摆在眼前,他们也看不到,更不会去看。
道不同不相为谋!
错非圣人法旨在,白泽都已经懒得与广成子废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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