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从地上爬起来,问张哈子,到底是啷个回事?我怎么会躺在这里?
张哈子没第一时间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用篾刀指了指天上,问我,天上滴月亮是不是和平时不大一样?
我抬头看了一眼,讲,平时出现的月亮种类那么多,哪种喊过不一样?
我看见他把篾刀插在一旁,然后双手开始收线这一线牵确实没断,而且如果不是这一线牵及时拉住了我,我怕是已经在山顶上了。
我见他开始收线,便也跟着收线,然后把这些线缠在手腕上,以备不时之需。
我以为张哈子把收回来的线还给我,结果却发现他只是缠在自己手上,一边收线一边问我,你见过长毛滴月亮没?
我讲,萝卜洋芋长毛我见过,月亮长毛啷个可能?除非月球上头长树!
张哈子讲,你没明白我滴意思,我讲滴是那种月亮光看起来很强,但表面好像被一层毛玻璃挡住老一样滴月亮。整个看上去模模糊糊滴,看起来就好像是月亮长老毛。
听完他的解释之后,我恍然大悟,讲,这不就是农村讲滴毛月亮迈,看不清楚就看不清楚,你讲啷个复杂搞么子?不过现在天上挂滴那个就是。
张哈子点点头,讲,难怪,难怪老子之前没察觉到。
我问张哈子,没察觉到什么?
他伸手指着地上,问我,现在地上滴影子是不是也和平时不大一样?
我看了一眼,然后点头讲,是不太一样,平时的影子都是清清楚楚的,现在的影子看上去就是大致呈一个人形,边界分得不是很清楚。
说完之后,我问张哈子,这有什么讲究么?
他讲,难道你以前没听过‘毛月黑头,夜不赶路’的说法?
我虽然生活在农村,但因为我爷爷的关系,所以我很少听说那些民间传说。
毛月就是毛月亮,这个我知道,黑头是什么?黑头发的人不能赶夜路?这是什么狗屁说法?
张哈子讲,毛月黑头,都是讲月亮滴。毛月是毛月亮,黑头是指月黑头,就是有一片云遮到月亮,月亮走,它也走;月亮停,它也停,一整个晚上都把月亮光遮到起滴。
毛月亮这个现象我倒是还能理解,毕竟毛月亮的学名叫做‘月晕’,是指有高空冰晶在折射月光,使其产生朦朦胧胧的感觉,看上去就像是长了一层毛一样。
但有云层一直跟着月亮走,这未免就有些扯淡了吧?月亮的高度那么高,想要把月光给一直挡住,其飘动的速度得多快,才能追的上月亮的速度?
张哈子讲,讲是讲跟到月亮走,其实是跟到地上走路滴人在走。人走,它就走,人停,它就停,始终让人看不到天上滴月亮。
若是如此,倒是可以实现。可这未免也太邪门儿了吧?
试想一下,大半夜里,你一个人在漆黑的夜里走路,原本天上是有月亮的,可突然飘过来一朵云,把月光给挡住,不管你往前走还是往后走,这朵云就一直挡在你的头上,让你看不到月亮,这得是多瘆人?
这样的场景,光是想想,我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一想到毛月亮和月黑头是合在一起出现在民间俗语里的,我心底的那股寒意瞬间就席卷全身,于是我急忙问张哈子,难道这毛月亮跟月黑头一样恐怖?
张哈子依旧没有急着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你晓得为么子毛月黑头不能赶夜路不?
我讲,是因为光线都被挡住,所以阴人行动起来自然就方便了?
张哈子没有回答我,而是问我,哈有好多线没收?
我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山下,发现已经能看见红线转折的地方了,说明红线已经快要被收完。
张哈子闻言后,讲,没收老,我留到有用。
讲完之后,他就抽出篾刀,把手里的一截红线缠在篾刀的刀柄上,然后问我,你影子滴脑壳到哪个地方?
我原本想要走过去给他指明地方,结果发现我一动,我的影子也跟着在动,于是我只能口头指挥他,让他站在我影子的头顶上。我看的很清楚,我说清楚地方后,张哈子还特地往后退了一个脚掌的距离。
这时张哈子才回我我之前那个问题,用篾刀的刀尖指着我的影子讲,要是把光线都挡住老,你滴这个影子啷个解释?
好吧,我只想到月黑头的情况,忘记了毛月亮其实是能看到月光,只不过不太明亮而已。
我问,月黑头会出现猛鬼我能理解,为么子毛月亮也会出现?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你一会儿就晓得老。
说完,他松开握着篾刀的手,他手中的篾刀随即笔直落下,刀尖径直插在地面上,从我这个角度看去,恰好落在我影子脑袋上一寸的地方。
而且因为影子很模糊,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一寸到底准不准确,有可能不是一寸,而是恰好插在我的脑袋上也说不定。
篾刀入地之后,张哈子让我收线,并且交代我要收到不能收了为止。
我没明白什么叫做收到不能收了为止,直到我看见他也在同时收线之后,我就反应过来,他这是要我和他一起把这根红线给绷直。
于是我和他之前的这根红线,就成了一个‘v’字型,其中下凹的那个点,就是篾刀刀柄的位置。
此时张哈子让我站着别动,并且交代手里的红线一定要抓紧,千万不能松。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他就解开手腕上的红线,然后另一只手握住篾刀的刀柄,使劲儿往前一推,篾刀便在地上做起了以我为圆心的递减半径圆周运动就是围着我转圈,但因为红线会缠在我身上,所以圆圈会越来越小。
而篾刀在地上划出的痕迹,张哈子都会用另一头的红线铺在划痕上,划了多少划痕,就有多少红线铺上去。只不过刚开始铺的时候,有一长段线头铺在了划痕外面,不知道要干什么。
不过这双手协同工作的熟练程度,的确是张哈子的强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这些红线在地上铺了几圈之后,我地上的那个影子,颜色变得比之前要黑许多。
张哈子一直围着我缠了十圈,才把篾刀的刀尖准确停在我脚尖的位置。这莫名的巧合,就好像是张哈子特地算过似的。
张哈子听到我的吐槽,没好气的回了句,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么子喊过好像算过,这就是特地算过滴,难道你没看到我握篾刀滴那只手,一直在控制红线滴松紧迈?
呃……我确实没看到。这么细节的东西,谁会注意到?
不过话说回来,这真是算过的?递减圆周,不多不少,恰好十圈?
我不清楚张哈子是怎么做到的,我只知道,十圈之后,我已经被捆的结结实实,手脚完全不能动弹分毫,就跟个木乃伊似的,稍稍一推就得倒下的那种。
我问张哈子这是在干什么,他没回答,而是把之前多出来的那一截红线头,系在了第二圈的红线上,是一个死结,解开的那种。
弄完之后,张哈子就把篾刀刀柄上的红线解开扯断,让我把红线收回去,他则把那节红线系在了倒数第二圈的红线上,也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弄完之后,张哈子让我往左边挪几步。
因为红线被张哈子扯断,所以我稍稍挣扎几下,双腿就能够简单的自由活动。
我依言往左边走了三步,刚想抬头问张哈子到底在搞什么鬼,结果眼前的一幕,就把我给震骇的发不出半个声来模糊的月光下,我看见地上缠绕的那红线里,还有一个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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