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少数与多数

    “呦，骗子小姐，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觉察到了某人的出现，明羽从闭目养神中醒转，带着几分笑意的目光不急不缓地落在了优雅走来的粉发少女身上。
    “当初刚见面的时候，你还喊我前辈。”听到这个称呼，爱莉希雅眸中委屈涌现，绝美的脸颊瞬间泫然欲泣，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冤屈一般，“现在，你却叫人家骗子……”
    “那……粉色妖精小姐？”
    面对这位突然戏精上身的英桀领袖，明羽无奈一叹，试探着问道。
    “粉色妖精小姐……这是什么称呼？你原来是一个这么轻浮的人吗？”
    一对澄蓝色的瞳眸眨了眨，参着几分好奇的惊讶在少女眼中闪现。
    “没什么，只是冥冥中有个声音让我这么说而已。”
    摇了摇头，明羽淡淡地道。
    “真的吗？”
    皱了皱眉，爱莉希雅将满脸写着不信。
    可旋即，少女目光左右张望了下，确认暂时没有其他英桀出现，温蒂与绯玉丸的意识也正处于往世乐土之中，这才拍了拍胸脯长松口气：“这个昵称……我并不讨厌哦～”
    “……”看着眼前面带娇羞的粉发少女，明羽不由一愣，旋即长长一叹，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即便记忆体的容貌不会随时间流逝而改变，但几万年过去，其他英桀的记忆体都不免带上了几分沧桑，唯独这位爱莉希雅却依旧是最初的模样，始终保持着孩子般的生机与活力，令人甚至有些怀疑这就是五万年前的少女跨越时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哎呀，真是个无趣的后辈呢……”
    见到明羽眼中那一抹从来不曾变过的疏离，爱莉希雅脸上顿时露出浓浓的失望来。
    看了眼表情浮夸的爱莉希雅，明羽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皮缓缓闭合。
    所谓的“前辈”二字，只是明羽对爱莉希雅身份的认同而已，并不包含多少的尊敬成分。
    毕竟在某种意义上，哪怕说他和爱莉希雅是绝对的死敌也半点不为过。
    “这么频繁地进入休眠，你还能停留在这个世界多长时间呢？”
    睁开眼，看着神色兀然严肃了几分的粉发少女，明羽眸中光芒闪烁，久久没有开口。
    获得能够比肩终焉律者的力量，他自然也背负了与其相同的职责和束缚。
    正如终焉之律者的降临需要满足一定条件，明羽从最初的弱小如常人再到如今能足以颠覆世界的强大同样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
    倘若将最初的明羽比作一颗沉睡中的种子，经历过冰之律者权能洗礼后的他才算是具备了发芽的能力。
    而借由终焉力量为桥梁与崩坏意志的接触，则是赋予了他成长所需要的一切养分，令明羽这颗种子终于萌发生长，成为了足够扭转僵局的关键棋子。
    在一周目里，系统之所以失败就在于祂缺乏足够的成长契机，便直接面对了完整的终焉之力。
    无可抵御的终焉降下，祂也彻底沦为了崩坏意志的傀儡。纵然最后凭借自身意志博得了一丝转机，却终究无力回天，只能选择了耗尽一切赢取一次重来机会。
    而直至现在，哪怕已经有了比肩终焉的力量，明羽也还是无法理解系统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在恒河沙数般的平行世界里，苏始终不能找到他的存在，就是因为他早已超出了世界的范畴。
    正如不论在哪个平行世界里，崩坏意志都是唯一的崩坏意志，不会因世界的不同而改变一样，明羽同样具备着这种存在上的唯一性。
    这样的他，绝不是找到一个相似的平行世界进行干涉就能轻易“重启”的。
    甚至可以说，只要他出现在了这个世界里，那么其他任何一个平行世界就都不可能会再有他的存在。
    无论世界如何改变，他都始终是那个唯一不变的量！
    但即便无法理解，唯有一点明羽却是很清楚，倘若他最终仍旧失败，是绝无可能会有第二次的机会了。
    作为重新来过的代价，系统已经消耗掉了某种存在于他们身上的、比那丝神性还更加特殊的东西。
    那是虚数之树的馈赠，是虚数对于祂这位新生神祇的祝福。
    纵然时光流转，一切重置，这份祝福也是仅此一份的。
    这种凌驾于时间规则之上的赠予，是无法被时间所影响的。
    且与能轻易颠覆世界的强大相对，明羽已经不再被这个世界容纳了。
    人类的活动会产生崩坏，其实质则是虚数空间里的负熵积累增长。
    而这种不断增加的负熵，才是崩坏和律者得以一次次降临在这个世界的真正根源。
    宛若一个水池里不断增加的水一样，只有到达了一定的刻度，崩坏意志才能降下一位使徒。
    但……一个世界所产生的负熵，是无法长久支撑终焉级别的存在的。
    哪怕不必遵循律者降临的规则，明羽同样需要受到负熵的限制。
    在前文明纪元里，终焉之律者也只能是在最终时刻昙花一现，给予文明最后神罚后便回归虚数，无法留存到下一个纪元。
    这是来自虚数之树的法则，是连神明也无法违背的规矩！
    即便如今的文明能够快速发展到前文明的程度，明羽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时间仍旧是有限，更不要说负熵增长所带来的崩坏加剧了。
    虽然新的世界规则正在逐步建立，但崩坏的规则却仍旧是在运行的。
    这个世界，仍旧有被崩坏毁灭的可能性！
    明羽先前之所以要创造出一个异空间，除了避免他使用力量时泄露出的威压对世界造成影响外，同样也是为了规避虚数的束缚、延长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
    “我会完成自己的使命的。”
    半晌，明羽才缓缓地道。
    轻轻摇头，爱莉希雅对这个答案却并不满意。
    坐在靠墙沙发的扶手上，少女抬头望向了上方的天花板，眸中没有丝毫焦距：“我曾经问过凯文，倘若有一天，必须在多数生命与少数生命之间做出取舍，他会怎么选？”
    “他一定会选择大多数吧。”
    平静地道，明羽声音里没有丝毫犹豫。
    作为一个英雄，凯文没有第二个选择。
    尽管对方如今所执行的圣痕计划是牺牲绝大多数来成全少数，但在终焉律者那压倒性的力量面前，这反而是存活率最高的做法。
    哪怕……最终幸存下来的人已不能算是人类！
    毋庸怀疑，凯文从始至终都是在为了人类而战。
    “呵呵……如果你和他生活在一个时代的话，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听到明羽的抢答，爱莉希雅不禁笑了起来，娇躯轻颤间流露出几分天成的妩媚。
    “他现在也还没死呢……”
    暗自摇头，明羽面无表情地补充道。
    纵然有着战胜崩坏的相同目标，他和凯文也依旧没有能成为朋友。
    现在的凯文，虽然还是在为人类而战，却更像是一个活在过去的影子，眼中早已没了丝毫的光彩，看不见现在和未来。
    “这么说好像也对哦……”轻啧一声，少女脸上有些遗憾，“不过，那个时候我就对他说了：
    凯文，在每个人的心里，总有一些少数……不要说是大多数了，甚至会比世界上的全部加起来都还更加重要。”
    一边说着，爱莉希雅的表情也郑重了起来，仿佛她又回到了五万年前的某个时刻，面前站着的亦是那个时候的凯文一般。
    “比全部都还更加重要的少数吗……”
    轻声重复着，明羽目光投向了维生舱里的两位少女。
    “看来，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呢……”
    低头俯视沙发上坐着的明羽，爱莉希雅嘴角勾起一抹小恶魔般的笑来。
    迎着少女饱含笑意的目光，明羽眸中银光不禁一黯，道：“我……”
    “好了，回答就留着下次再说吧。樱似乎也来找你了呢，祝你好运哦～”
    轻笑着道，爱莉希雅冲明羽挤了挤眼睛，身形兀然消失。
    “樱……”
    同样觉察到了那道近乎微不可查的意识波动，明羽神色顿时复杂了几分。
    特意挑在绯玉丸还处于往世乐土的时候来，他可没有天真到认为对方是来找自己喝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