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项链

    圣芙蕾雅中央大教堂地底，是整座学园最机密的要地。这里不仅有着最前沿的科学技术，同样关押着最为穷凶极恶的罪犯。
    经过一道又一道的身份认证，踏过那弯弯绕绕的长长甬道，绯玉丸终于在几乎最尽头的房间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又麻烦你了，今天是哪些菜呀？”
    注意到了少女的到来，明羽赶紧将手头的东西塞进了口袋中去，同时冲着少女扬手招呼道。
    隔着玻璃墙注视着牢房中的明羽，看着对方仍空荡荡的左臂和脸上那轻松写意的笑容，绯玉丸眸光不禁微微一黯。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可她的心底却还是不由泛起几缕酸楚来。
    这种令她极为眼熟的景象，只会让少女回忆起那段黑暗的岁月来。
    即便绯玉丸心底也很清楚，明羽的状况与曾经的她有着极大的不同，他是绝不会遭受那种待遇的。
    无论是德莉莎还是姬子，亦或者是他自己，都不会放任那种情况的发生。
    “今天的话，可是有羽大哥念叨了很久的梅干菜扣肉呢～”
    一边在脸上挤出几分微笑来，绯玉丸从手中提着的食盒里将食物取出，扑鼻的香气顿时散溢而出。
    嗅着充斥鼻尖的诱人香气，明羽不禁食指大动，迫不及待地从狭小的窗口接过了少女递来的餐碟。
    来不及等绯玉丸递过筷子，明羽拇指中指就夹起一块五花肉递入口中咀嚼了起来，嘴里还不忘点评起来：“肉质肥而不腻，口感也是劲道爽滑，做得很不错了！”
    看着明羽那急切的模样，再听着那毫不遮掩的夸赞，少女终于忍不住展露了笑颜，宛若银铃的笑声顿时传荡了开来。
    娇躯一阵轻颤，绯玉丸双颊羞红地道：“哪有羽大哥夸得那么好，我也不过才做了几次而已，还有很多地方值得改进的呢。”
    “现在就已经很好吃了。若是再好上一些，我就要担心把舌头都吃下去喽！”
    接过了少女递来的筷子，明羽大笑着说道。
    “哼！羽大哥又在欺负人了！”
    听出了明羽语气中的调侃，绯玉丸的脸颊顿时鼓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经历了与另一个人格的和解后，她总觉得明羽似乎变得阳光了许多。
    “哪有？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见到少女的可爱模样，明羽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增，一双黑眸之中也满是笑意。
    “哼！”
    佯作气恼地冷哼一声，绯玉丸顿时把脸偏向了一边，一双狡黠的眸子却不住地偷瞄向了明羽。
    注意到了少女的小动作，明羽确实不由笑得更大声了。
    “其实啊，我在这里面住得也挺好的。别的先不说，至少这里还是很安静的。而且，每天还能吃上你亲手做的饭菜。”
    直直地迎着少女那故作羞恼的视线，明羽一边往嘴里送着食物，一边悠悠地说道，语气中满是轻松的意味。
    不得不说的是，虽然绯玉丸的手艺算不上多么优秀，但这几天来他却能明显感受少女对此的用心。
    凡是明羽提及过的菜肴，不久后必定会出现在她带来的食盒里。
    至于明羽为何能一口就试出这是出自绯玉丸的手艺……除了能去五星酒店应聘的芽衣外，作为成熟大人的姬子阿…姐已经在朝着生活无法自理的废人前进了，至于另外一位本该是成熟大人的德莉莎……只有在他想不开要去喝苦瓜汁的时候才能指望学园长大人的厨艺了。
    在明羽所认识的人里，肯为他做饭，而且手艺还普普通通的，世上也仅此一家了。
    而以明羽那敏锐的观察力，他当然也察觉到了绯玉丸心中的郁结。
    想来以对方作为侵蚀律者时的境遇，在看到自己这副模样时，自然会难免感同身受，不由心生几分感慨来。
    不过，如今这个时代无法和前文明同视而论，他和当初的绯玉丸也是截然不同。
    作为前段时间还在北美洲搅风搅雨的律者，他和温蒂在返回圣芙蕾雅后立刻就被分别关押了起来。
    嗯，以叛离天命和对世界构成极大安全危害的罪名。
    在这一点上，即便德莉莎都无法为他们完全开脱。
    两位律者的危险程度和巨大事责，已经不是这位已经退役的s级女武神可以承担得了的了，即便她还是天命三大家族之一阿波卡利斯的家主也一样。
    在等候天命总部的判决书下达的这段时间里，他和温蒂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等待了。
    哪怕在名义上，天命从未下达过派遣极东支部出击的命令。但真正能决定两位律者命运的人，却是浮空岛上那群从未在讨伐律者中露过面的天命高层。
    被关押在严密隔绝崩坏能的牢房中，手头的一切武器都被收缴，他和温蒂唯一可以且能够做的事情只剩下了等待。
    值得庆幸的是，关押他们的毕竟是德莉莎。除了被限制自由外，两人并未受到太过苛刻的对待。
    否则以他们那远甚于天灾的危害程度，即便是被绑在犹大上用锁链刺穿琵琶骨也丝毫不为过。
    而且，圣芙蕾雅的人员也基本都认得他和温蒂，同样对他们发出了不小的善意。
    或许是德莉莎长久以来对于律者潜移默化的宣传起到了效果，或许是因为温蒂和他相继都是圣芙蕾雅同届里最优秀的学员，让本来已经做好承受冷漠对待的明羽都忍不住小小地吃了一惊。
    在圣芙蕾雅之中，定然不会缺乏对他们这两位律者怀揣恶意的人。但从迄今与他们接触过的人来看，德莉莎显然对于看守人员有着一定的筛选。
    当然，如果真的有人试图趁这个虚弱时期来取他的人头，明羽也不会介意让对方试试剑神糊脸的滋味就是了。
    哪怕暂时失去了律者核心，失去了神之键，他照样还保留着能够施展剑神的力量。
    即便威力不比全盛时期那般强大，但也足够让觊觎者喝上一壶的了。
    “羽大哥……”
    看到了明羽这一副毫不在乎的随意姿态，绯玉丸似乎也受到了感染，脸色不由也轻松了几分。
    “放心好了，天塌下来也还有学园长大人呢。”不紧不慢地吃着少女精心准备的三菜一汤，明羽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来，黑色的眸子里满是自信的神采，“至少，你也得对我有点信心嘛。”
    “嗯！”
    迎着明羽柔和的眼神，绯玉丸脸上露出一抹羞红的笑容，重重地点了下头。
    双手将脸颊轻轻托举着，绯玉丸面露笑容地看着明羽一点点地将餐碟中的食物消灭干净，口中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学园里的趣事。
    比如，某个白毛团子的补考又双叒叕失败了，而且还试图将锅甩到某个愿意透露姓名的冰之律者身上，认为其行动搅乱了自己精心定制并坚持了三息的复习计划，并坚持这位冰之律者应该为此负全责，理应让其代替自己进行考试。
    最终，该提案被姬子以“大白天的就不要做梦了”为由全盘否决。
    于是，这位曾经与冰之律者作战并取得了胜利的优秀女武神，重新回到了与书籍为伴的宁静生活，一切又都恢复了往日的和平与安宁。
    （叮！琪亚娜·卡斯兰娜骂骂咧咧地退出了直播间。）
    “呼～”
    将菜和米饭一齐消灭干净，明羽端起温度正好的排骨汤一饮而尽，顿时一股极大的满足感自心底升起。
    即便身为律者的他对于食物的需求已经大大降低，可这种饱腹的滋味却仍然令明羽感到了极大的幸福。
    而且，当令他饱腹的食物出自心爱之人手上时，这份幸福就更是增添几分了。
    看着明羽从容不迫地用湿巾擦了擦的手掌和嘴巴，绯玉丸的视线不由落在了他依旧空荡荡的左臂处。
    按理来说，即便这个牢房采取了隔绝崩坏能的材质，但对于律者而言应该是效果不大的。以律者的体质而言，断臂的伤势应该早就能够恢复了才对，绝不应该拖了这么久还一点迹象也没有。
    心中疑惑滋生，绯玉丸忍不住问出声来：“羽大哥，你的手臂——”
    可少女的话还未说完，明羽便焦急地打断道：“绯玉丸，你先闭上眼睛！”
    “啊？”
    听到明羽的要求，绯玉丸脸上更加纳闷了。
    可看着对方脸上的急切，少女顿了顿后还是决定了听从，缓缓闭上了双眸。
    “铛铛铛！惊喜！”
    在明羽喜悦的喊声中，绯玉丸旋即睁开了双眼，入目正是一条透薄如冰晶的项链。
    仿若流动的水线一般，透薄的链身似乎仅由一条透明长绳构成，但细看却能发现有一道淡蓝色的螺旋纹路贯通其间。樱花状的冰晶项坠轻轻巧巧地在空中晃动着，最中央则是一点血珠般的殷红，明显能看到一对年轻男女的形象被烙印在了血珠之内。
    “这是？”
    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喜色来，绯玉丸捂着嘴巴惊叫出声来，声音里满是掩藏不住的激动与兴奋。
    “这条项链的话，用来当一周年的礼物或许会更合适点吧？”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来，明羽的语气里也不禁带上来几分雀跃，“虽然材质本身只是最简单的水，但在律者权能的作用下，它应该也是能保存很久的。”
    不是明羽自夸，这条“水晶”项链，在这个世界估计也只有他能制作得出来了。
    绯玉丸日后或许也能做到，但至少如今是独此一家的。
    在冰之律者的权能下，明羽在常温下强行将水分子聚拢成了冰晶，而且赋予了其不逊色于高强度合金的坚硬，又用仔细为其构筑了一道崩坏能回路，让其能自动吸收空气的崩坏能来维持自身状态。
    可以说，只要项链所在的环境中仍存在崩坏能，它就永远不会融化。
    在这个到处都充斥着崩坏能的世界里，这条项链的保质期可谓是无限接近于永恒了。
    而在那一滴鲜血之中，更是蕴藏了他的一道剑气，能够发出不逊色于帝王级崩坏兽的一击，也算是一个聊胜于无的附加属性了。
    也正是为了制作这条项链，明羽把这段时间以来积攒的崩坏能都投入了进去，以至于连手臂的恢复都一拖再拖。
    毕竟，没有了律者核心作为钥匙，他这个冰之律者能从虚数空间中汲取的崩坏能也是极为有限的。与之前相比，简直就是山中小溪和汪洋大河之间的差距，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这份礼物……”
    看出了明羽笑脸背后的疲惫，绯玉丸瞬间明白了对方为此花费了多少的心血，心中不禁微微一疼。
    只要是明羽送的礼物，哪怕是个简单编制的花环，她也会视若珍宝，更何况是这条耗费了无数心血的项链了。
    “我……不配拥有！”
    但面对明羽的这份心意，绯玉丸却是猛地退了一步，拒绝的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哭腔。
    “为什么？”
    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明羽忍不住问出声来，手掌将项链死死攥紧。
    “我…我……”
    面对明羽那疑惑和受伤的眼神，绯玉丸口中迟疑起来，身形一步步后退着。
    终于，绯玉丸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眼中露出一抹无比坚定的神采，道：“我，背叛了羽大哥！”
    有些呆滞的目光看着面露决绝的少女，明羽只是紧紧咬着嘴唇，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他在等一个解释，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无论如何，他也不相信绯玉丸会背弃自己。
    倘若少女真的厌恶他的话，是不可能会每天为他亲自下厨，甚至不辞辛劳地送来这里的。
    如今的他们，已经没有那被地藏御魂所限制的从属关系了。
    “前几天的那一枚弑神之枪……是奥托亲手交给我的。”
    眼眸低垂着，绯玉丸咬了咬嘴唇，用微弱却又坚定的声音说道。
    “这样啊。”
    低声说着，明羽的语气却并没有太大波动。
    他早该明白的，奥托不可能会把那种东西交给德莉莎，甚至符华也没有太大可能。
    他早就隐隐觉得那枚弑神之枪的出现有些出乎预料，只是从未想过绯玉丸会和奥托有联系而已。
    “在大洋洲的那次……我也传递了情报给那个人。”
    脑袋低垂了下去，绯玉丸的声音愈发低了几分。
    “哪怕没有你的情报，主教的计划也不会有丝毫改变的。”
    摇了摇头，明羽认真地说道。
    以奥托的情报网，说他在大洋洲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也不为过。
    虽说这样有些贬低绯玉丸的价值，但那份早就准备好的计划，奥托是不可能因为绯玉丸一个人而更改的。
    真正能对计划产生变数的，是明羽自己啊！
    “而且……”忽地抬起头来，绯玉丸用颤抖的哭腔说道，眼泪不住地流淌了下来，“奥托还让我尽可能地在羽大哥心里占据重要位置，以便能对你的行为产生影响。”
    “只是这样而已吗？”
    面对少女饱含歉意的忏悔，明羽却露出一副“不过如此”的神情来。
    “诶？”
    听到明羽的话，绯玉丸的哭泣也不由愣住了。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轻叹了口气，明羽用无比认真的眼神看向了面前的少女，“绯玉丸，你会伤害我吗？”
    迎着明羽那严肃的视线，绯玉丸心中一震，连忙摇起头来，仿佛生怕慢一步就会被明羽认为是另一个答案似的。
    “那么，就算是让你占据了我的整个心房，又有什么关系呢？”
    轻声说着，明羽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来，似乎在说少女的担忧只是一场笑话一般。
    “我喜欢你，绯玉丸！”
    用轻柔的声音坚定地说道，明羽将右手放在了身前的玻璃墙上。
    轰！
    整片玻璃墙瞬间崩裂坍塌，无数碎片散落在了地面上。
    在刺耳的警报声中，明羽踏出了牢房，直直地站定在了少女身前，凝视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的俏丽脸庞，用不容抗拒的语气缓缓说道：“如果这就是主教的目的。那么，我宁愿让他称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