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猎人与猎物

    皓月当空，深蓝的海水轻轻拍打着岩石和沙滩，海水的腥味随着波涛声悠悠地传荡开来。
    坐在正烧得通红的炭火前，律者的目光紧紧盯着表皮逐渐变得焦黄的鱼，锐利的视线彷佛能看透鱼身的每一寸纹理一般。
    将油细细地涂抹在鱼上，看着金色的油脂顺着鱼身表皮缓缓流淌，发出滋滋的响声，律者的嘴角不由轻轻勾起。
    翻转铁签使鱼受热均匀，律者用娴熟中带着几分生涩的手法在鱼身上切开几道不深不浅的刀口，再将各种调料均匀地散落在上面，以求能更加入味。
    终于，嗅着空气不断飘荡的香气，看着鱼身表皮的颜色渐至完美，律者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冰蓝色的眸子里也涌现出几分期待的神色。
    “鱼烤好了。”
    瞥了眼坐在礁石上的温蒂，律者大声喊道。
    但少女只是淡漠地回望了冰之律者一眼，就继续不厌其烦地用脚丫拨弄海水了。
    面对少女毫不掩饰的冷漠，律者却也不恼，微笑着拿起自己亲手制作的烤鱼轻轻咬了一口。
    咀嚼着口中微焦的鱼肉，感受着鱼本身的鲜味混杂着调料的刺激味道在口腔中扩散开来，律者的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由于食材本身的优秀，而且还有着自己动手的心理加成，这一次的烤鱼并不算是难吃。
    但同样的，也算不上什么珍馐美味就是了，只能说是普通的水平罢了。
    即便是再优秀的食材，如果没有配得上的手艺，也无法做出完美的料理来。
    心中微微失望，律者将铁签一甩，才咬了一口的烤鱼便飞向了海面，落入了海中巡游的青龙口中。
    将律者甩来的烤鱼囫囵吞下肚去，青龙的尾巴兴奋地摇了摇，两双眸子也闪了几闪，表达着自己的喜悦。
    “好样的，小青！再来一条。”
    看着近百米长的审判级崩坏兽做出如此表现来，律者的嘴角露出了灿烂的笑意，彷佛在逗弄一只可爱的猫咪一般。
    听到了律者的命令，青龙仰头低啸一声，左前爪探入了如漩涡般旋转的海水中，在被困在其中鱼群中选择了一条较为壮硕的，利剑般的长爪轻轻一个拨弄，就将这条鱼从海水中抛飞出来，掷向了律者。
    旁观着一龙一律者的互动，眼见冰之律者又有再一次烤鱼的打算，温蒂终于无法忍受了。
    “这都第七条了，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冰冷的眼神充斥着毫不掩饰的不满，温蒂的声音中甚至带上丝丝杀气，整片空间的气压都随之降低了许多，恐怖的风暴正逐渐酝酿。
    对于这个冰之律者的行为，她已经越来越迷惑了。
    若是不将那些城市彻底毁灭以更多地收集崩坏能的话，还可以解释是为了散播恐惧的需要。
    但现在这种悠哉烤鱼的行为，就纯属无聊了。而且，祂每一次烤好后都只吃一口，剩下的全丢给了青龙。
    一个是第五律者，一个是审判级崩坏兽，全是不需要通过进食来补充能量的角色，现在却在海边慢悠悠地烤起鱼来？
    这是律者该干的事情！？
    “耐心点，无聊的话就去锻炼一下自己的能力，你看小青不就很努力的在练习吗？”一只手熟练地处理着鱼，律者指了指在海中不断巡游的青龙，语气中没有丝毫焦急，“也许要不了多久，它就能进化成可爱的女孩子了。”
    见律者正夸奖自己，青龙顿时喜悦地长啸了一声，困住鱼群的漩涡转得更快了。
    “……”
    听到冰之律者的解释，温蒂也一时语塞了。
    明明是自己为了好玩，让一头审判级崩坏兽使用控制水流的能力去捕鱼，这还能被解释成是锻炼能力？
    而且，让一头近百米长的青龙变成女孩子……她都想把这冰之律者的脑壳掀开，看看里面有没有进水了。
    “不过……”低声沉吟着，律者彷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了青龙，“小青，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面对着律者期待的目光，青龙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副“我只是头崩坏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看着冰之律者脸上的认真，温蒂额头顿时布满了黑线。
    为什么大家都是律者，你却能这么秀！?
    “你够了！！”
    满含杀气地大喊一声，温蒂右手猛地一挥，无数道澹青色的风刃便如雨点般砸向了冰之律者。
    “唉，真是的……”
    摇头感叹着，律者将剖鱼的蓝色太刀插入了地面，一堵厚厚的冰墙瞬间拔地而起，挡下了那无数风刃。
    风刃狠狠砸在了冰墙之上，砰砰的响声不绝于耳，无数细碎的冰屑四散飘飞。
    当风刃全部消散的时候，冰墙也只剩下宛如透明的薄薄一层了。
    “差不多，客人也快要到了啊。”
    见温蒂还有想要继续的意思，律者连忙摆了摆手，视线投向了深远的高空。
    听到了律者的话，少女的动作也微微一滞，视线顺着律者的目光向上方看去。
    只见在那皎洁的圆月之上，一个黑点兀然出现，并迅速变大起来。
    不一会，一个清晰可见的人影便映入了两位律者的眼中。
    “奥托！！！”
    看着那个金发的身影，温蒂不由紧咬一口银牙，从喉咙里吐出几个音节来，双手不自觉地重重握紧。
    瞥了眼毫不意外的冰之律者，温蒂手中蓄势良久的风刃也强忍着没有激发而出。
    虽然祂早就说过今晚会有客人，但少女心中却一直没有当真。她怎么也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敢接受一位律者的邀请，而且还是全世界最有权势的那个人。
    少女本以为，这个冰之律者最多又在埋伏谁了而已。
    “哟！好久不见了，主教大人。”
    默默等着奥托落在了地面上，律者笑着打了个招呼，彷佛在面对什么老熟人一般。
    “好久不见。亦或者说，这也是初次见面，律者先生。”
    打量着眼前正在烤鱼的冰之律者，奥托脸上也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称呼什么的，随你喜欢就好。”
    看着主教那彷佛发自内心的笑容，律者冰蓝色的眼眸中泛起几丝冷意，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呵呵~”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出律者语气中的冷漠一般，奥托轻轻地笑了笑，视线旋即落在了另一位律者身上，“好久不见了，温蒂。”
    “哼！”
    面对主教热情的招呼，少女只是冷哼一声，反手就是一枚硕大的风刃砸了过去。
    看到风之律者骤然的攻击，奥托不紧不慢地举起了左手，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收敛。
    噗！
    澹青的风刃重重撞在奥托的左手上，却被其掌心中亮起的金色光芒湮灭于无形，连让他后退一步都做不到。
    一击未果，少女顿时狠狠偏过头去，不再看这张讨厌至极的面孔。
    耸了耸肩膀，奥托没再理会态度恶劣的风之律者，缓步向着冰之律者走去。
    “怎样，要试试吗？”
    看着缓缓走近的主教，律者依旧坐在了冰块制成的小凳上，只是递出了手中刚烤好的鱼，脸上带着丝丝冰冷的笑意。
    “当然。”
    一把接过律者递来的烤鱼，奥托一口咬了下去，彷佛丝毫不担心对方会在其中做什么手脚一般。
    “味道还不错……”咀嚼着口中的鱼肉，主教的吐字依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不过，堂堂律者，竟也会有功夫来烤鱼？”
    瞥了眼海中巡游的审判级崩坏兽，看着冰之律者熟练地从青龙那接过一条鱼，主教的眼中也流露出几分疑惑来。
    “哈哈，主教大人对于律者的误解有点深啊。”爽朗地笑了笑，冰之律者的眸子微微眯起，“难道主教大人以为，律者就必须得整天想着怎么摧毁人类吗？”
    “难道，律者不应该这样吗？”
    一张金色的小板凳出现在了律者对面，奥托与冰之律者隔着火炉相对而坐，深邃的绿色眸子中闪过丝丝笑意。
    “唉，人类就和某种生命力顽强的小虫一样，靠几个律者怎么能杀得完？”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冰之律者无奈地摊了摊手，“能毁灭人类的，只有人类自己啊！”
    “没错！”赞同地点点头，奥托脸上露出一个颇为玩味的笑容来，“所以，你是想让人类自己来毁灭自己吗？”
    面对主教的问题，律者只是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主教大人，凭你对人类的理解，在什么情况下人类才能团结起来？”
    “当然是在面对一个共同的强敌的时候。人类的内部矛盾将被暂时放下，仇恨会由这个共同的外敌承担。”没有多加思索，奥托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到那时，人类就能够团结一致。”
    “那么，人类在什么情况下会互相攻伐呢？”笑着看向了主教，律者的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答案是，在有不得不争夺的巨大利益时。”
    看着律者的笑容，奥托脸上的表情并未有多少变化，但那深邃的眸子里却闪过一缕精芒。
    在这段时间里，两位律者屡次袭击了逆熵所属的城市，却每一次都仓皇败退。
    这不单单是为了向世界宣告崩坏的存在，更重要的是为了营造出一种律者不过如此的观念。
    若律者很强，强到能轻易覆灭世上任意一个国家，那么全人类都会在律者的威胁下团结起来。
    可如果律者不强，甚至有些弱呢？
    那么对于那些有能力的国家和组织来说，律者就是可以狩猎的对象，而且是有着极大价值的猎物。
    正如第二次崩坏中，天命和逆熵这两个颇有嫌隙的组织都不得不暂时联合起来，共同面对那强到出格的空之律者。
    可在第三次崩坏中，逆熵却能亲手制造律者，并不惜与天命对抗也要将之回收。
    虽然最终结果是天命得到了第三律者，但两大组织没有同第二次崩坏一般相互合作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以第三律者那时的强度来说，可以参与狩猎的只有天命和逆熵而已。
    但是，如果把律者的强度再降一降呢？
    啪啪啪啪！
    缓缓鼓起掌来，奥托脸上依旧挂着从容不迫的笑容，道：“真有意思，阁下是将自己当作猎物，引天下群雄来争夺啊。”
    如果律者是有点实力的组织和国家就能单独狩猎的东西，那么但凡有点心思的组织都不会落后，至少也会试探一二。
    再加上，这次出现的律者还有两位！
    哪怕给东道主的逆熵一个面子，也还有一个可以争取的猎物。
    毕竟，盘踞在世界顶点之一的天命暂时似乎还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呢。
    “人类的数量那么多，只靠律者是杀不完的。”丝毫没有想要掩饰自己目的的意思，律者坦然地点了点头，“论杀人这件事，人类自己才是专业的啊。”
    从人类时期的记忆里，冰之律者清楚地知道了个人力量的局限性。
    哪怕是第二次崩坏中超出常规的空之律者，所能杀死的人类也不过百万之数而已，这还得算上三个拟似律者加大批崩坏兽的战绩。
    而这一次的崩坏里，祂和温蒂都只是普通的单核律者，论破坏力很难超过巅峰六核的空之律者。
    想靠祂们去毁灭人类，即便是不考虑人类中的高级战力，也得杀到猴年马月去。
    但如果能借用人类自己的力量，诱发他们之间的内部矛盾，那效率就高得多了。
    自古以来，战争从来都是减少人口的最有效手段。
    向世界宣告崩坏的存在，是很难靠普通民众来引起骚乱的。
    毕竟，论起舆论的引导来，天命和逆熵都有大批的专业团队，足以抵消两位律者的活跃了。
    可国家机器这种东西，是很难被那些舆论所影响的，它们有着能够看透舆论导向的精英。
    而另一方面，它们一旦看到了“真相”，也会比普通民众更加具有行动力。
    将水搅得越混，祂们两位律者才能更加方便地从中摸鱼。
    “能毁灭人类的，只有人类自己。”低声沉吟着，主教听着律者残酷而恐怖的计划，脸上却仍没有露出丝毫担忧，彷佛一点儿也不关心人类的存亡一般，“阁下将自身作为诱饵吸引猎人前来，而当获胜的猎人击败众多同行来到猎物面前时。就会发现，自己才是那个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