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以一敌四

    走廊里的灯光不停闪烁，噼里啪啦的电流音不绝于耳。
    虽然此时南极正值极昼，外面二十四小时都是一片亮白，可在罗丝和埃迪的感知里，自从那脚步声响起时，外面的整个世界仿佛都黑了下来，一种强烈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窒息感压迫在每个人心头。
    从风平浪静到暗潮汹涌，几乎也就几秒钟的时间，走廊内的几人齐齐变了颜色。
    比起不久前人工湖旁边格雷西释放的领域，眼前的这个领域所展现出的，则极度霸道、凶狠，带着一股泰山压顶的威严，让几人有种猝不及防之感。
    半躺在监牢里的格雷西也已经睁开眼睛，惊讶地注视着走廊外的景象。
    即使她看不到全貌，却也已经感觉到那熟悉的威严和气场，眼眶忍不住湿润了起来。
    她此刻的境地，可谓是孤立无援，就连她二叔都隐隐放弃了她，连她哥都被囚禁起来，让她处于‘众叛亲离’的地步。
    现在，那隐隐跳跃的蓝紫色电弧，在她眼里，反而多出了几分温暖味道。
    他总会在关键时刻及时出现，她想。
    不过，罗丝与埃迪等人能成为执行部的精英小队，也绝非浪得虚名。
    四人彼此对视一眼，默契非常，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四人身形便齐齐散开。
    旋而如闪电般冲向门口。
    格雷西虽然身体虚弱，但仍然尽力撑起身体，想要看清楚走廊外的景象。
    她已经知道陆俊回来了，但却又担心陆俊像她一样被罗丝等人暗算。
    因此，她心中其实是感动与担心所交织的复杂感受。
    可从她的视角，却只能看到外面不断闪光的走廊，宛如酒吧夜店里迷离梦幻的蓝紫色光芒一样，忽亮忽暗。下一刻，狂暴的冲击波如同马力全开的跑车呼啸着掀起飓风，子弹从枪膛内冲出的声音，黑色与白色的刀光，镰刀挥洒时的弯曲影子，还有冷哼声和电流的噼啪声融汇成混乱的一团。
    ……
    嗡……
    罗丝从背后解下镰刀，黑色的影子如同地狱的烈焰一般环绕周身，裹挟着复仇的怒火冲向远处那道身影。
    另一边，‘人屠’保罗一双黄金瞳亮起，手中双刀发出十字形白色刀光。
    威利已经退到另一个风向的角落里，端起手中携带特制炼金子弹的狙击枪，随时准备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凭借他们的默契，足以在第一时间结成队形，配合攻击。
    然而第一个遭殃的却是半蹲在附近一座囚室门口的埃迪，他痛呼一声，捂着脑袋，面容扭曲。
    ‘无间’埃迪有着化妆刺探的技术，但他的言灵实际上却是精神系的‘心灵干扰’，从这方面补足了小队的短板。
    然而，方才他刚一发动言灵，还未看清楚远处那道人影，就感觉如同撞击在一座布满锋利倒刺的装甲车上，伴随着剧痛，还有头颅内宛如针刺的电击感。
    这是什么怪物……埃迪心中大惊，强忍着疼痛睁开眼睛，却听到轰然一声巨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走廊上一团黑红色火光陡然爆开，伴随着冲击波激射而出的，是罗丝和保罗两道身影。
    轰！轰！
    两人同时撞在囚室的墙壁上，墙皮剥落，碎石和水泥块四散飞溅。
    接着不远处那如同帘子一样被掀起的烟尘中，一道浑身上下萦绕紫色电光的身影缓缓浮现，接着，埃迪便看到一对暗金色的眼睛如黑暗中的灯笼般亮起。
    与此同时，巨大的压力如潮水般涌来。
    这……埃迪心中惊恐，他忍不住想起三年前小队参与的那次围杀次代种的任务。
    当时参与进攻的其实有五只小队共十几名精英混血种，可最后活下来的，却只有他们四人——他这辈子也难以忘记，在那茂盛的亚马逊丛林里，如同森蚺一般从河流底部浮现出的恐怖身影和那双几乎令人丧失反抗意志的毫无感情的眼眸。
    三年过去，那双冷漠的眼眸还时常在他的噩梦里出现。
    这还打个屁啊！
    保罗大吼一声，不甘心地再度冲上前去，然而罗丝的速度却比他更快，她手中镰刀仿佛化作了死神的低语，转眼间就冲向烟尘中的那道影子，可还没等保罗跟上去配合，就只听到轰然一声巨响，接着前方罗丝的身体如遭雷击一般，如炮弹般退后朝他撞来，保罗见势不妙，立刻收刀作防御姿态，但依然被罗丝的身体撞个正着。
    砰！！！
    保罗只感觉胸前一闷，像是穿着防弹衣时被子弹击中，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喷出一口血来，身体如同触电般麻痹，刹那间就失去了战斗力。
    糟糕，糟糕，旁边的埃迪不说，此刻的保罗，心里也陡然浮现出三年前的那一幕——没别的原因，这种摧枯拉朽毫无还手之力的感觉，与三年前何其相像！
    当年若非是两位执行部的专员硬生生突破临界血限，又动用特制的炼金炸弹以同归于尽的代价将那次代种拼成重伤，再加上大姐不要命一般的拼杀，才能勉强解决那怪物。
    可是今天呢？此时此刻，可没有执行部的其他专员压阵，面对这如怪物一般的‘s’级，谁又能保证活下来？
    保罗的眼前再度浮现出不久之前第一次见到陆俊的那一幕，当时的陆俊给他的第一印象是清秀、冷静，作为同伴时还只是觉得这小子有点厉害，可作为敌人时，却只想着怎样才能活下来！
    说实话，刚才他其实连陆俊的影子都没看清楚，只是刚冲过去就如同被风吹起的柳絮般飞了起来。
    后来听到陆俊在学院的擂台赛上大放光彩时，他还有些不以为然，觉得那都是没见过血的年轻人小打小闹而已。
    直到听说陆俊与加图索家族的人起了冲突，又在战斗中毁了诺顿馆后，他才真正将这个大一新生放在心上严肃对待。
    可没想到，仅仅是这样，都远不如与此人正面敌对时感觉震撼。
    此刻作为陆俊的对手，在保罗和埃迪的心中，只有一种感想，那就是绝望……
    噗……罗丝吐出一口混杂着鲜血的唾沫，眼神狠厉：“这就是‘s’级吗？果然比起格雷西这种半吊子强得不是一点半点。不过，仅仅如此的话……”她用手扶着黑色的刀柄，想要站起来继续战斗，却没想到，对面的烟尘散去后，环绕在身侧的压迫感也渐渐散去。
    领域的力量在消散。作为目前唯一保存了战斗力的人，她立刻意识到这一点。
    这时，一声轻笑传出：“这不是威利学长吗？原来是自己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烟雾散去后，一个脸色平静、嘴角带笑的俊朗青年显出身形，手里提着威利的领子，将他缓缓放下。而威利的脸色苍白，手里的狙击枪也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很明显，他看到陆俊的一瞬间就失去了战斗力，根本没有开枪的机会。
    埃迪与罗丝的瞳孔同时收缩，他们一时间没搞清楚陆俊的意思。这是……不打了？但他们很明白，眼下威利已经成了对方的人质，生死只在对方一念间。
    没有人说话，局势一时间安静起来。但似乎随时会再度爆发。
    出乎意料的是，罗丝身后的保罗却站了出来，咳嗽一声，拍拍身上的灰：“早知道是你，那还打什么？陆俊，好久不见了。”
    此言一出，紧张的局势瞬间便缓和下来。
    陆俊也没想到看起来高冷凶狠的保罗竟然会主动缓和局势，果然人不可貌相啊。既然如此，他本也不愿与执行部撕破脸，便笑道：“抱歉，刚才我是心急格雷西的安全，应该先给你们打个招呼的。”
    这话一出，罗丝与埃迪都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表面上，两人的表情却都不怎么好看。
    这时威利也缓过神来，看了陆俊一眼，感叹道：“刚才你的速度太快，我根本没反应过来，看来你对言灵的掌控力又有所提升，不愧是‘s’级。”
    他并没觉得丢人。
    没看加图索家族都吃了亏吗？
    因此，败在陆俊的手上，他并没觉得羞愧，反而多了几分坦然。
    两人本来就认识，这么一讲，反倒有些学长与学弟之间友好交流的氛围，陆俊笑道：
    “学长说的是，进入学院后，多亏了施耐德教授，我收获很大。”
    罗丝等四人本就属于执行部，而部长施耐德教授又是陆俊的导师，因此，他们的关系本来就谈不上敌对，反而应该是同一阵营。
    只是，双方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这个话题。
    陆俊与威利和保罗两人客气了两句，又将话题引到关键之处：“海法监狱……学长这边是什么情况？欧内斯特家族难道不是秘党自己人吗？你们为何要对格雷西动手？”
    提到这里，保罗和威利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而罗丝冷冷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接着道：
    “我们对她动手，本来也是接到校董会那边的指示，但既然你来了，那我们这次的任务自然就宣告结束，说不定以后还要由你来接手。”
    她的话很克制，没有指名道姓，但也给出了极为充分的理由。
    她扫了旁边的埃迪和保罗一眼，两人会意，齐齐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威利也跟在他们身后。
    罗丝转头看了格雷西一眼，又转头看向陆俊：
    “你也别得意，我们虽然离开，但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之后必定还有人来，做我们没做完的事。”
    她的目光阴沉，冷冷道：“迟早，欧内斯特家族会付出代价。着不仅是我的想法，也是校董会的意志。”
    说完这句话，罗丝收起手中那柄巨大的黑色镰刀，挂在背后，大步离开。
    她的身后，走廊的墙壁上坑坑洼洼，如同被炮弹轰炸过一般，地面也被冲击波扫过，惨不忍睹。
    这算是威胁吗？
    还是提醒？
    陆俊注视着那道果决的高挑身影，微微思索几秒，转身走向囚室。
    ……
    咔擦！
    囚室的加密电子锁在陆俊跟前如同腐朽的木头一样断裂，他大步走进来。
    房间内，格雷西半躺在房间的床上，注视着陆俊，一双美眸内的目光如水波荡漾。
    陆俊轻声道：“我得到消息后就立刻赶回来，奥布里正联系斯塔克那边，恢复这边的秩序，现在应该没事了。”
    他的语气平淡，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格雷西抿着嘴，沉默了几秒钟，忽然道：“我做错了吗？”她的声音略微颤抖。
    她本来不是这样脆弱的性子，即使被俘关进囚室，也并未觉得难以承受。反而不愿意将自己不堪的一面表现出来。
    但不知为何，看到陆俊走进来，就感觉心里脆弱的一面被激发出来，竟然有些委屈的感觉。
    陆俊走过来，扶着女孩的肩膀让她坐起来，声音柔和的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他认真道：“刚才这件事，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简单。”
    格雷西静静看着他。
    陆俊继续说：“斯塔克那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我猜测他应该是想借助你试探秘党埋在海法监狱里的钉子。罗丝她们……我在预科班时，就听保罗和威利说她和埃迪在南极执行任务，当时我还不清楚，现在回想起来，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执行部就已经在你们这边埋伏下来，安插了他们的人。”
    格雷西闭了闭眼，并没有太过惊讶，显然，她也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
    陆俊接着道：“罗丝说得其实也没错，他们虽然暂时离开，但校董会那边不会善罢甘休，后面必然还会有更多人来。”
    格雷西轻轻点头，目光中浮现出认真之色，委屈的道：“陆俊，我……其实本来能应付的了他们几人的。”
    不久前那次袭击，其实她如果彻底释放出领域，应付四人的联手攻击并不是什么问题。
    然而或许是担心旁边的几名护卫被波及，又或许是处于对罗丝的愧疚之意，她发动领域的速度慢了不少，被罗丝抓住了破绽……
    她握紧拳头，身体四周冰寒的气息浮现，眼眸缓缓亮起，旋而又快速熄灭。
    陆俊惊讶地发现，格雷西原本虚弱的状态，竟然在很短的时间内又恢复正常。
    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了行动的能力，只是还有些虚弱。
    他吃惊道：“所以，你早就可以自行脱困？”
    格雷西摇摇头，俏脸发红：“也不是，你的领域释放后，刺激了我体内的言灵复苏……而且罗丝给我下的剂量也并不算很高，我想，她并没有伤害我的意思。”
    周围一片安静，囚室内只有两人，相对而坐。
    格雷西或是有些累，把头轻轻靠在陆俊的肩膀上。
    这个动作很自然，很放松，让陆俊的心里一暖。
    他试探着问道：“你和罗丝之间？”
    她轻轻握住陆俊的手，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和罗丝的关系，原本很好……几乎和姐妹一样亲密……”
    陆俊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她的话。
    两人都很珍惜眼下的独处时间。
    他们都很清楚，罗丝虽然离开，但事情并未结束。
    而陆俊也看出，此刻发生的事情，不会击垮格雷西的决心，反而只会让她的想法更坚定。
    她是那种一旦决定了某件事，就一定要做成、做好的那种人。从某种程度上看，陆俊也是这样的人，因此他完全理解她现在的心态和心情。
    陆俊也知道，不久之后，两人势必要面对校董会那边更为激烈的反应。
    不过，他并不畏惧，反而隐隐有些期待。
    ……
    海法监狱外五公里。
    保罗抬手猛地一掀，白色的迷彩布甩到一旁，露出一辆白红相间的漂亮的雪地车来。
    片刻后，四人已经坐上雪地车，朝远方驶去。
    驾驶室内，埃迪看了旁边的罗丝一眼，发现女人的脸上竟然看不出任何沮丧之意，这似乎和她往日的性格很不相符。
    他眼睛眨了眨，试探着问道：“大姐，这次事情……你真的接到了校董会的命令？为何我也不清楚此事？按照先前的命令，我们应该继续潜伏在海法监狱，等到关键时刻再发动……”
    罗丝瞥了他一眼道：“你不相信我？”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埃迪扫了眼后车厢里正在打牌的保罗和威利，这两个没心没肺的货……他苦笑一声道：“我当然相信你，只是……今天的事，好像不太符合你平日的性格？而且，我们对格雷西动手，虽然制住了她，但好像没什么意义，反而还提醒了她。”
    按照埃迪的想法，这次针对格雷西的袭击完全没有意义——不仅暴露了他们几个月的潜伏，而且还没有取得任何有价值的效果。
    当然，如果罗丝是刻意为之的话，那一切又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罗丝的眼神陡然一凝。
    埃迪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见到这一幕，便立刻停住嘴。
    沉默了许久，他才苦笑一声：“原来大姐是故意的。”他笑道：“是为了格雷西？”
    罗丝轻哼一声：“为她？我巴不得她早点死，可我……也不想看到她这么蠢死。”
    虽然这么说，但她的眼神却明显柔和了许多。
    埃迪点了点头，并没有太过惊讶。他停了一会才说：“如果是这样，你不担心被加图索家族看出破绽？我们这样偏帮，其实不太好。”
    罗丝冷笑一声：“就连陆俊那个大一新生都敢明着来，我们这些毕业几年的学长学姐难道还不如他吗？再说，预科班的时候，保罗和威利已经在暗地里做了些手脚，你以为陆俊看不出来？今天这件事，也算还他一个人情罢了。”
    埃迪点点头：“你怎么看陆俊？”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太阳穴，那里似乎还隐隐作痛。
    罗丝沉默了几秒后说道：“作为‘s’级，我承认，他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混血种。刚才那种压迫感和战斗力，恐怕次代种复生也不过如此。我有些明白昂热校长和施耐德教授的意思了，混血种的未来，恐怕还是要落在他们这样的人身上。”
    埃迪闻言后略有吃惊，但也觉得这个评价是中肯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忽然笑道：“混血种的未来吗？确实有些意思。不过，我听说蛇岐八家的那位少主，为了他妹妹，很快也要来这里……到时候，估计也有一场好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