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望生借着涌进来的新鲜生命力量，第一时间封死了自己的身体所有窍孔，却唯独留下了嘴巴，因为他要留着嘴巴来说话，告诉左小多遗言。
“我想，你一定有很多话想要对我说。”
左小多按住他的嘴，道：“但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看你的状态，你最多还有一分钟的时间，把握最后机会吧！”
卢望生闭着嘴，点头。
“你可以挑重要的说。”
左小多深沉道：“你说什么，我听什么，个中分寸，我自会斟酌。”
卢望生一头白发萧萧，眼神苍凉绝望，仍旧闭着嘴，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知道了。
左小多松开手。
“秦方阳之事，另有幕后真凶。”
卢望生声音有些含混，眼神死死的看着左小多的脸，艰难开口：“群龙夺脉，只是一个明面上的借口……秦方阳的真正死因，另有别情。”
“有人在操控……噗……”
卢望生说着话，口中却自开始涌出来蓝色的火焰。
内脏与血液，都化作了蓝色的火焰，沿着目前唯一还保持开启的窍穴涌出。
剧毒，已经彻底压制不住。
但他努力挣扎着，嘴唇开合，豁出最后的力气拼命地说话，因为他知道，这将是他一生中，最后的时间了。
“秦方阳的死，并不是因为群龙夺脉，黑手只是利用了群龙夺脉的噱头，与人们的惯性思维……藉此来完成、掩盖这件事；但事情的真相，与群龙夺脉关系不大。”
“若只是为了一个名额，根本没必要下手，又或者是早早下手，让秦方阳知难而退……”
“我甚至可以断言……黑手的目标根本就不是秦方阳本身，也不是群龙夺脉……”
呼……
卢望生口中喷出一大团蓝色火焰，整个身体就此干瘪了下去，但他死死的瞪着的眼睛，突然明亮了一下。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突然间的灵光一闪，让他想到了什么。
他死死地看着左小多的脸，拼命用尽最后的力量道：“我怀疑，黑手的目标就是……”
声音突然顿住。
他的眼神，仍旧死死地钉在左小多的脸上，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一个字。
他已经死了。
他的口中，不再有蓝色火焰涌出，然而他想要说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完，含恨而终，死而犹恨。
“死了。”
左小多对刚刚赶过来的左小念沉重的说了一句。
“说什么了？”
“跟我猜测的差不多。”
左小多心底颇有几分悔恨，他应该在卢望生开口之前说出自己的判断猜测，卢望生就能省下许多口舌。
卢望生说得话绝大多数都跟自己的猜测想吻合，却偏偏没有说出最关键的怀疑对象。
但那样却也有可能自己耽误了时间，卢望生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就没用的死了……
现在人已经死了，后悔也无用处，不禁开始斟酌起来卢望生所说的那最后一句、没说完的那句话。
卢望生的眼睛，仍旧是死不瞑目的盯在左小多脸上。
他拼了命的想要说完自己生命中的最后灵光一闪，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完。
“究竟是什么情况？”左小念看着左小多。
“秦老师最后联系的人是你，然后就失踪了。而根据时间来推算的话……秦老师遇害的时间，应该就是……我在巫盟那边，刚刚出来魔灵森林的时候……”
“换句话说，我那时候实则已经安全了，只是你们这边还没有得到我很平安的确切信息而已，又因两重变奏，令事态演变成了当前的态势……”
左小多细致而微的点滴分析道。
“首先的第一重变奏，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外公身份，生生的躲了两天，令到报平安的信息越发的延后了……而秦老师出事，却正是在两天的时间里面。”
“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
“现在，我们可以确定的是……秦老师的死，绝对不是因为群龙夺脉，一个半个的名额。”
“他最后联系的人是你，但却又是在我脱险之后的时间里遇害……那么，幕后真凶真正的目标，或者是你，或者是我！”
左小多脑筋飞速的转动着，思考着：“我想，他们的目标是我的可能性，至少九成！”
低下头，看着卢望生死不瞑目依然死死地看着自己的空洞的眼睛。
左小多轻轻吐出一口气：“九成的可能……对方真正的目标是我，他们暗算了秦老师的最终目的……便是为了将我引到上京来！”
左小念皱着秀眉，道：“但是巡天御座大人已经确定……此事，就是群龙夺脉的既得利益者下的手……”
“这就是第二种变奏了，御座大人的介入，乃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乱入。”
左小多道：“而事实上，动手之人遮人耳目的表层遮掩亦是群龙夺脉；亦是若有意外变故，可以推搪的借口，但那些被揪出来的人，如果我估计没有错误的话，不过是给人当枪使的马前卒……真正的幕后黑手，根本连手都没有动，就利用他们达成了他的目的！”
“就幕后黑手而言，就算是群龙夺脉所有既得利益者全部死光死绝，也是无所谓……就只是一群背锅侠，全死光了，反而会湮灭所有的相关线索，他只会拍手称快！”
“那幕后黑手，利用各大家族已经形成的习惯，惯性，推波助澜，促成了这一局。”
“而之后，不管事情怎么发展，会不会有大能者介入也好，他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因为我现在，已经来到了上京！我来了，有秦老师的仇在这里，报得了大仇之前，我就不可能走！”
“所以对方，有足够的时间来运作，再开针对我的新局。”
“如果说还有什么是对方没有料到的，大抵也就是咱们的真实背景，并不一般，更有魔祖外公这样的超级强援，还有咱们的本身实力！”
“只是，这些都是不可控的意外变奏，就对方到目前为止的布局，若是我给个评价的话，只得两字——完美！”
听闻左小多论断评价之余的左小念本能的倒抽一口冷气。
她可是很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很少会对人有这么高的评价，但仔细想想这里面的谋算，却又不由得毛骨悚然。
“那么，对方究竟是谁？”
左小念皱着秀眉。
“暂时还不知道，我想……这个卢家的人，也是不知道。”左小多看着卢望生，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事实已经证明自己的相关猜测都猜对了，但心里仍旧有难以言喻的憋屈感。
他隐隐有一种感觉：或许……或许卢望生最后跟自己说的这些话，也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也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确定个中真相指向，才更加的不会走，会长久的逗留在上京，继续查下去。
而这个结果，却是对方所乐见，以及盼望见到的！
如果，如果对方真的连这点也都算到的话……那就不是单纯的完美，而是可惊可怖，骇人听闻了。
“另外三家……还去不去？”
左小念将迟疑的目光投注在左小多的脸上。
“我想，此刻去了也没什么意义了。”
左小多苦笑：“敌人行事周密至此，既然是灭口，那就不会只灭一家的口。”
事实证明，左小多猜想得仍是一点也不错。
再过片刻，外面警笛声四起，整个上京城，突然间变得一片纷乱。
左小多与左小念对望一眼，叹口气，直接融身隐入虚空，在夜空之上，绕着上京城走了一整圈，另外三家，也都去看了一下，只是再不用亲身下去看。
因为，这四家，同样没有了半个活人，一目了然，一览无遗！
不管是风烛残年的老人，还是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亦或是无辜的婢女护卫等人，尽都死的干干净净，端的是鸡犬不留，寸草无余！
本来几大家族都是根深叶茂的超级大家族，许多子嗣并不在上京之地，当真说到一夕满门皆灭，其实还是颇有难度的。
可现在情况却是巡天御座的那道命令应验如神：在那命令之后，几家人纷纷被罢官革职，然后还要一个个的赶回到家族，商量一下，这事儿后续怎么办？
那些被革职的人，破鼓乱人捶，谁也不敢将自己的家眷留在任职地区，一股脑的都带了回来；四大家族的当前状态，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大集合大团圆。
连之前在群龙夺脉中脱颖而出的那些家族种子，亦是未能幸免，同样也革职回家了。
上上下下所有人是静静地等待，上方的最终处理结果，以及家族的后续应对。
眼下的这个时间段，正是不管多远也都已经回来了……
在这个时候，这个时机，一场毒……
真真正正的一家人整整齐齐，共赴幽冥。
……
上京城四面大乱！
卢家，白家，范家，尹家，四大家族，在同一天里，满门皆灭，再无活口！
甚至连那些已经抓进去的相关人等，也都在差不多的时间里，齐齐殒命，在牢里被灭口！
一个下午的时间，上京一次性蒸发了一万三千多人！
而这一万三千人之中，九成以上都是武者，其中更不乏高深修行者！
这可就是超级大案子了！
四大家族，鸡犬不留，血脉尽绝。
整个上京，为之震动，为之震惊，为之震骇！
数千年来，上京城第一凶杀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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