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4 章

    光翼猛地一颤, 和面前的树干枝条那种奇异的联系瞬间断开，“她”缩回手, 忙不迭地跑到了树干后面去。　　方以唯过了两秒才意识到到“她”在做什么：一只同样在手腕两侧生有迷你光翼、但要比“她”的光翼显得硬朗得多的手忽然冒出来, 跟抓猫崽子一样，把“她”
    从树干后面拎出来，抱进怀里。
    然后被点了一下鼻子。
    “真是的, 一个不看住就给我捣蛋……给我等着, 等你长大了，搞瘫世界树的烂摊子都让你自己来收拾！”
    无法形容的空灵声音用如此亲昵宠溺的语气说道。　　这是一个仿佛隐没在光中的人, 宛若他的身体本就是光源所以无法看得很清楚, 非常高大修长, 和这个人比起来, 方以唯可以非常清楚地认知到, “她”还是个
    幼童的事实。
    被抱起来的“她”伸手搂住了这个人, 咯咯地笑着，即使看不到表情，也可以从笑声想象得到“她”开心的模样。
    那人似乎本来还想假装——方以唯从周围的情绪反馈中清楚地察觉到这一点——在生气, 但听着笑声, 他也板不住脸, 笑着叹气把“她”抱在怀里逗乐。
    清亮好听的笑声回荡在这个充盈了神圣气息的地方。
    方以唯看到, 这个人的耳边有着好像绥带一样的轻飘飘的东西, 被“她”不知轻重地抓住的时候，他轻嘶了一声：“乖, 别拉这个, 会疼的。”
    他用温柔但不失强硬的动作, 把绥带从那只肉乎乎的还带着肉窝的小手中解放出来。
    ……啊，原来那个不是装饰, 是身体的一部分吗？
    回想起自己看到的地面阴影，方以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这个身体也有相同的部件构造。
    发现这一点之后，再仔细看，特征就更多了：手腕和脚腕上的迷你光翼，背后巨大的张开的薄晶型对翅，耳朵上轻飘飘的绶带型构造，还有……　　方以唯努力将视线抬高，看到了那个人头顶两边各一个、从正前方看过去就是总体呈现“/ ”形态的环状物——如果投影到地上，就是她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
    那两条斜线阴影吧？
    基础外形有点像宗教传说里的光环，但是比那个更复杂……方以唯试图形容，却发现自己无法用已知的知识面来描述它。
    是不可以用非神语言描述之物——她的头脑中，出现了这种不按常理出现的情况的相关知识。
    是司祭提到过的，和神本体相关、与世界本源相连、神秘度过高时会出现的现象之一。
    刚才直视“她”手上那个可以监控到宇宙内发生情况的光翼都没关系，但是那两个环状物却连描述都无法描述……这说明，这是和世界本源相关的存在。　　“嗨阿斯塔我来看你啦！趁着你家神子还小不粘人你赶紧帮我……啊不是，陪我去解决一下我家那边的麻……”从外面窜进来的人看清楚这边的情况之后，到
    嘴边的话顿时就换了，“几个月不见，长这么大了？这是吃了啥啊？”
    那个人迅速出现在了“她”身边，支着下巴好奇打量注意到陌生人出现而抱紧了亲近之人的“她”。　　“咦，长太快了吗？也没有吧……”被称作阿斯塔的人顿时有些担忧，他仔细看看怀里的孩子，“这才八个月，也就长了六对晶羽，‘声之羽’才冒了个头这会儿
    连话都还不会说呢……”
    朋友：“……咱们成年了也才二十四对晶羽。”
    “你都多少岁了，跟刚出生的小娃娃比什么。”
    “……这是我和她比的问题吗！？”　　方以唯旁听了一会，大概弄明白了所谓的“晶羽”大约就是指她方才看到的长在手腕、脚腕、耳边和背后的那种光晶组成的薄如蝉翼的翅膀，在这两个人（？
    ）的概念里，这似乎是一种生长阶段的体现。　　类比成人类的话，大概就是婴儿长了几颗牙吧？方以唯心想道，不过人类的牙齿功能显然没有这些人（？）的晶羽功能繁多且重要：这似乎是他们用于控制
    和感知很多东西的肢体器官。
    想到刚才手腕上的晶羽振动光灭光亮时感知到的信息，方以唯若有所思。　　那边的两人拉扯了一番关于幼儿正常生长水平之后，来拜访的朋友终于艰难地正题：“所以反正现在她能跑能跳能自己吃喝玩乐了，趁着她还不怎么认人不黏
    你，赶紧陪我去解决一下我家那边的麻烦，解决完你抱着你的神子到世界毁灭我都不管你！”　　阿斯塔满脸都是“你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的表情：“扔下这么小的孩子在家？她搞瘫世界树了怎么办！到时候宇宙常数颠倒混乱生灵涂炭我那些好不容易能
    飞出诞生星的种族灭绝一地了你来给我回溯时间吗！说出这种话你有良心吗！”
    “讲道理，正常神族小孩八个月大最多薅掉世界树的叶子，反正，世界树嘛，秃才是常态，还有叶子可以掉已经够奢侈了。”
    话落，朋友敏捷地往旁边一闪，正好避开了世界树抽过来的枝条。　　方以唯可以感觉到世界树那边流淌过来的悲愤意识，具体的因为太复杂了分辨不清，但大体上大约就是一个秃头人士被人说“你都没几根毛了剃个光头得了”
    的心情。
    方以唯：……
    你们神族的日常画风就是这么个样子吗？
    方以唯刚刚被司祭培养出来的对神族滤镜碎了一地。
    “但是她已经可以控制世界树的基层功能了……”说起这个来，阿斯塔一脸愁容，“你来之前我刚逮到她用世界树观测宇宙。”
    朋友：啊这。
    竟然还是个小天才吗。
    单身至今还没养过神子的朋友感觉稍微有点棘手了，嗯，只是稍微。　　“那你把神子扔幼稚园去好了，那边好多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有一堆小伙伴可以玩，”朋友摸着下巴打量了一番这会儿熟悉了不再拘谨的神子，“嗯，按照
    你家神子这个生长速度，她绝对能霸占同龄神族孩子王称号至少三万年。”　　“我也想过这个，但是……”阿斯塔摸摸怀里孩子头顶，方以唯感觉到一股非常舒适的力量涌进来，让她仿佛是晒着冬天暖洋洋的太阳睡觉一样舒服，“这孩子
    和我一样，有两个神环，万一因为这个被其他孩子歧视了怎么办啊……”
    他忧心忡忡地说。
    神环？
    方以唯从那股舒适感中脱身，仔细看了看名为阿斯塔的神族和他友人的区别，这次注意到了：在他的友人头顶，只有一个平行于头顶的环状物。
    这个就是神环？
    如果他的友人这才是正常状态的话，那阿斯塔和神子这不仅神环有两个，神环它还歪。
    方以唯想了想人类幼崽在幼稚园阶段碰到掉牙的幼崽时的反应，觉得阿斯塔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　　“这有什么好歧视的，你的本源宇宙是双生宇宙，为了控制双生宇宙，神环自然是对应的两个，从你创造的双生宇宙里诞生的神子当然是和你一样的双神环，不然以后她怎么执掌你的权柄？”朋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换个单神环的神族小孩来都控制不了你的宇宙……啊对了，你家小孩取名了吗？总叫神子跟叫小孩
    也没什么区别。”
    “还没想好呢，你说给她取什么名字好，我想了好几个你来帮我看看……”
    声音渐渐远去，方以唯的思绪陷入了混沌之中。
    #　　仪式进行得很成功，当光芒散去的时候，原本被捆着两只龙崽的地方出现了两个少年——涤清杂质后，以这两个孩子的资质，掌握化成人形的能力是最正常
    不过了。
    司祭对此并不觉得意外。
    但现在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随手给两个变成人形但是没变出衣服来的幼崽一人一件白袍子遮身体，龙族的天命祭司皱着眉头，“看”向已经从深度睡眠中清醒、坐起来的少女，后者似乎
    还没完全清醒，表情有些茫然。
    即使借助了仪式，他也仅仅只是看到了那深深刻在她灵魂上的伤口。
    袅绕着不详的弑神器的力量。
    不止一处。
    头顶，耳边，喉咙，四肢，十指，身躯……每个部位都有至少一道伤口，并且至今没有愈合。
    说实话，司祭很震惊，灵魂受了这么重的伤，她竟然还能行动自如，表面上也看不到丝毫的异样，这该是多强大的灵魂。
    “还好吗？”
    司祭温声问道。
    方以唯一个机灵，回神了。
    她迅速爬起来，抓住司祭的衣角：“神明的刻像！”
    “什么？”司祭一时没听懂。
    方以唯也意识到自己太着急没说清楚：“我是说，龙族这里，有神的雕像吗？”
    既然崇拜神，那，神的雕像之类的东西总该有的吧？
    这次司祭听明白了：“一般是没有神的雕像的，因为凡间的刻刀雕不出神的外貌。”
    被司祭拉着上了几天天命祭司课的方以唯：“……说人话。”
    司祭从善如流地换了一种表述方式：“神长得太抽象了，画不出来也雕不出来。”
    “……啊？”
    #
    片刻后，方以唯看着据说是当年面见过神明、亲眼目睹过神之光辉容貌的那一代天命祭司留下的关于神的雕像小作，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一坨勉强可以看出来个人形、但是头顶就跟几十只章鱼揉吧揉吧扭一块还漏出好多触角一样的玩意……
    就是一般人眼里的神？　　……阿斯塔知道了会哭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