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1 章

    在魂灵科技和文明尚未发展起来、初初萌芽的大灾变时期, 并不存在御魂师和炼魂师这种说法, 那个时候甚至连魂师这个名词都不存在：人们并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可以驾
    驭那些魂灵, 有的人却铆足了劲都不行。
    随着科学家对魂灵和人类关系的进一步研究, 人们才慢慢了解到这其中的差别。
    在这之后, “魂师”这个名词才第一次出现。
    最初的魂师兼具了炼魂师和御魂师的工作, 可以说, 随便拎哪个魂师出来，他必然是既会按着魂灵阵书炼魂，也能抄起魂石揍人。
    那个时候, 要是有谁只会炼魂或者只会御魂，都会被大众耻笑“瘸腿”了。
    这也是所有学科最初的特点：因为研究不深入，所以一人可以兼具学习很多。
    但随着魂灵科的深入发展, 不但御魂科和炼魂科的内容分化越来越明显, 哪怕是在大科内部，不同流派所针对的学习和深入要点也都不一样。
    这个时候, 就不再适合最初的笼统划分了。
    于是从这个时期起, 御魂和炼魂正式分家, 深入研究和发展一系成为了主流, 一直持续到现在。
    到了现在，甚至发展到了一个人一生只深研一个魂宠的地步。
    魂灵研究也因此而更加昌盛：专精带来的好处大大高于泛泛而学。
    ——顺带一提, 指挥流的没落也和这有着莫大关系。
    行康会在得知自己将要收的小弟子极有可能走的上古时炼御双修之道时, 心情就不好了。
    博而不精, 好高骛远者最容易犯的毛病，也是看重“专注”这一品质的行康最不喜欢的特质。
    在这之前, 他本已经打算到时候看过那孩子人品没问题就收下了——北辰算是从一入学他就看着的，这孩子的性格他清楚，哪怕是天大的人情都不会让他动用自己的人脉去帮忙推荐后辈给德高望重实力深厚的前辈。即便真的掺入了人情，他的推荐对象也必须达到最低的要求，所以他本来对那个将要成为自己弟子的孩子抱持着无所谓
    的态度。
    反正，北辰肯定会把过关，不至于会给他推荐个实力天赋都不到他最低要求的孩子的。
    为此，他甚至都没去了解那孩子什么背景，只听北辰说是他好友的妹妹，以前身体不好所以没学御魂，现在身体好了开始学才发现天赋非常高，希望他能收为弟子指
    导指导，之后就继续了自己的旅行计划，跑去南域玩了一圈。
    回来之后，行康去和老朋友白芨吹嘘这一趟自己大发神威样，聊着聊着就聊起了北辰要推荐的那孩子，然后行康才知道，原来两年前，北辰就在白芨那提过想推荐个
    炼魂系的好苗子给他。
    结果，一两年过去了，那个好苗子还是不见踪影。
    虽然白芨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要多收个弟子——反正他每年都会收堆研究生，弟子对他来说就是要教的事更多点，跟在身边的时间会更长，但好处就是有时候自己的
    课可以扔给弟子去上，能轻松不少，特别是他的徒弟们基本都出师了跑去其他院校当教授没人来给他代课的现在——可这个事一直记挂在心里，总归是念着。
    但要他为了这么点事去找北辰吧，白芨自己都不好意思：北辰作为御魂学院院长，平日里的事物是显而易见的多，哪里是他们这些前辈的清闲可以比的。
    一年前他尝试着问过一次，当时北辰表情有些难过，先道了声抱歉让他挂念这么久，才道那个孩子身体太差，可能没法活下来，这事就暂且放弃吧。
    听闻是这个原因，哪怕素未谋面，白芨心里顿时也不好受了：知道有个才十来岁大的孩子将要夭折，谁能平静以对呢？
    直到几个月前，白芨在学校里遇到季北辰，发现后者神色间是平日里少有的放松，心中好奇问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当时北辰就答，您还记得我当初说的要推荐给您做
    弟子的那个孩子吗？
    白芨想起来了，见北辰这模样，忍不住试探着问那孩子现在身体好了。
    灰发灰眸的青年微笑点头，温柔的神色与往日没有不同，但白芨敏锐地察觉到，此时他所展露的那种温柔，并非是平日里面对学生、面对同事、面对老师们时的那种
    好似礼貌一样的表情，而是更深层的……发自内心的情绪。
    看来那个孩子的身体是大好了……白芨心里也为素未谋面的人高兴，随口提了句不知道那孩子的课业是不是得补了——就白芨知道的，都病得快死了，课业八成也都
    停滞了甚至还极有可能后退了，不过如今身体好了，说不得就得重新捡起来。
    没料想，北辰居然回答他，说那个孩子的学业一直没有放松过，如今的成绩进九曜也是绰绰有余，等她进了联盟中央学府，他就把那孩子介绍给他认识。
    白芨心里这下是真的觉得惊异了：病了那么久，炼魂实力还能进九曜？这是什么样的天赋才华啊！
    白芨想问那孩子叫什么，他好去提前打听打听是谁家的小神童，谁料北辰在这方面却不肯给个名字，只说是他好友的妹妹，等进了联盟中央学府就知道了。
    听到这，行康当时就是一愣：
    好友的妹妹，以前身体不好，现在身体好了，有魂师资质（甭管是炼魂还是御魂）。
    这怎么几个条件都和北辰要介绍给他的那个小弟子完全吻合呢？
    北辰这是有两个好友都有妹妹，妹妹还都重病，最近又都大好了，天赋还都很高可以进九曜——巧合也不是这么个巧合法吧？
    行康那会儿心里就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这……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他旁敲侧击询问白芨，然而白芨也不知道更多的内容，于是之后行康暗暗去打听北辰的好友圈里是不是真的有那两个身体不好的妹妹的友人。
    季北辰的交际圈非常广，但是能让他称一声“好友”、并作为介绍人向五十年前就成名、如今联盟依然流传着他的事迹的行康和四十五年前就摘下大师级炼魂师桂冠的
    白芨推荐优秀人才的人，并不多。
    关系稍微疏远一点，他都会换成“发现个好苗子，想看看您愿不愿意收徒”这种说法。
    打听来，打听去，倒是打听出了几个有妹妹的，然而人家妹妹活蹦乱跳得很，从小到大连个感冒都少有——哥哥天赋高得能进九曜和季北辰当朋友，多半妹妹也有魂
    师资质，高低不说，魂师体质就足够抗击绝大多数常见病症。
    把北辰的交际圈撸了一遍，没发现目标人物，行康这就犯难了：这小家伙难道还是从小被藏起来的？
    ——并不关注网路信息，也不参与八卦，于是行康很直接地忽略掉了最近传出有妹妹的方宋霆方大团长：这丫也是从入学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要有妹妹的话，
    当初那么艰难他肯定得去学校找人帮忙照顾他妹妹，甚至出任务的时候把妹妹寄养在学校专门管这一块的家属区，没道理行康会不知道。
    没找到人，可怀疑却没有减少，行康在家转了两圈之后，干脆就决定过来直接问正主了。
    总好过他一个人在那瞎猜。
    听完行康这话，季北辰先把细瓷茶杯放在手里转了一圈，然后才道：“行康老师，您觉得，我不知道您的脾气吗？”
    行康尝了口面前的绿茶，入口正合适，喝到悦心的茶水让他的眉头松开了一些，再听到季北辰这话，眉头更放松了：“你都记得我喜欢那么偏僻又不好买的烟雨茶，还
    在办公室里备着，还能不知道我脾气？”
    在中心区，绿茶市场里的主流是花江山绿，像烟雨茶这种，一些茶商甚至不会去采购，因为利润不够，烟雨茶又不是什么高档茶，也走不了精品路线，几处评价下来
    ，烟雨茶绝大多数都只在产地及东域有售。
    “这就是了。”他垂下眼帘，把手里的细瓷茶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淡声道，“在知道您最不喜欢好高骛远者、讨厌处处能说点上来却没一个精通的年轻人的前提下，您
    觉得，什么理由能让我为您引荐一个炼御双修的年轻人？”
    行康一想，对啊！
    北辰这么了解他的喜好，怎么会专门往他的雷点上踩？
    所以，是他自己想岔了？
    可这相似处……不对，北辰这说法，没否认那孩子是同一个人！
    差点被拐了思路，行康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偏这个时候老朋友有通讯叫他，他也只好先按捺下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的疑惑，和季北辰说了两句之
    后就离开，去赴老朋友的约了。
    只是心里还记挂着这事。
    北辰说全国赛就能看到了……这意思，既然都能参加瑞德拉贡那个比赛进阶全国大赛了，那天赋肯定不错……也不对啊，不是说之前还在生病没有修习御魂吗，才多久
    就能到达参加新生代御魂师大赛还拿到全国大赛门票的地步？
    行康越想越觉得说不通，甚至到了老朋友那还在想这问题，茶都喝不香了，惹得老朋友——岳源都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自己一个人这么琢磨也不是个办法，行康就把自己想不通的事跟岳源说了，其他的隐下不提，就说他听说有个孩子之前身体很差，没修习过御魂，最近身体好了才修
    习御魂，还拿到了瑞德拉贡那比赛的全国大赛门票。
    行康还没来得及说“我怎么听着这么假呢”，就见岳源笑着拍掌：“你在南域旅游竟然也顾得上看网络，真是难得啊！”
    行康：“……啊？”
    他的一脸茫然被岳源误以为是不知道怎么暴露了“自己在关注网络”的事，毕竟这位老朋友一向认为网上的人智商等于五，身边即世界，听风就是雨，没有什么好关注
    的——现在这等自打脸的行为，要让他们这一圈老朋友知道，得笑话他半年。
    可再一看，那茫然是真的，岳源这下奇怪了：“我以为你说的是网上那个弥赛亚呢，不是她吗？”
    联盟语中专指女性的“她”发音和男性“他”是不同的，行康立刻听出了区别，再一联系之前的话，他惊异了：“这个叫弥赛亚的，就是我说的情况？”
    “对呀！我以为你知道呢！”岳源说着就从自己的随身智脑里找出了弥赛亚相关的一系列视频和内容来，凑到行康面前给他看——考虑到行康是个御魂师，岳源就省略
    下了弥赛亚作为指挥的部分，只重点找出了弥赛亚一系列的战斗视频。
    行康一开始心里头还有些疑惑，看那个弥赛亚自己上传的【低分段让血系列】时还有余力点评她应对的措施和那些解除控制的方案可行性，但听着听着，岳源就发现
    旁边没有声音了。
    扭头一看，行康严肃着一张脸，完全忘了旁边还有他这么大个人，已经深深沉浸到了视频内容里了。
    看到绿宠反杀传世级的时候，行康甚至没忍住狠拍了一下桌子：“好！”
    太过专注的结果就是，行康一时忘了收劲。
    九环御魂师这一拍，花梨木桌应声而碎。
    外头听到动静的服务生礼貌地敲了敲门，发现包厢门一敲就开，还未来得及说话，就看到了中间那已经完全碎成了木片子的花梨木桌残骸。
    抱着及时抢救下没有步上桌子后尘的茶杯茶壶，岳源果断一抬腿——手拿着东西不方便——指向对面只记得抢救下放桌子上播视频的智脑的行康：“他赔！”
    行康：“……”
    #
    老老实实给茶楼照价赔偿，又为了补偿差点被茶楼拉进黑名单的岳源于是结了当天的账的行康回到家里，直接找自己沉迷网络的小孙子，让他把网上一个叫弥赛亚的
    人有关的信息都找出来。
    才十二岁、智脑却玩得特别溜，都能拿联盟中央学府信息技术科特招名额的小孙子闻言，直接探头看外面：“今天太阳西边下山的吗？”
    行康一巴掌呼上了小孙子的后脑勺：“编排你爷爷什么呢！”
    “哎呦！爷爷啊，您不是一向认为网上说话的人智商等于五，身边即世界，听风就是雨，没有什么好关注的吗？怎么今天想起来看人信息了？”
    “我说的是那群在论坛里和留言区瞎逼逼的！”老爷子声如洪钟，“这要找的是你爷爷我未来徒弟的！能一样吗！”
    小孙子瞬间扭头：“爷爷弥赛亚是你徒弟！？我怎么都没见过她来家里！爷爷你怎么能把弥神藏起来！！！”
    小孙子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粉丝身份。
    “马上就能见到了！”目前还没见过自己徒弟本人、但从看完【低分段让血系列】就决定要收徒弟的行康死犟着嘴，“找不找！”
    “找！”小孙子抱着自己聪慧的脑袋，立刻把和弥赛亚有关的视频全找了出来——直接进人家的后援网站就行了，粉丝做了视频集合和方便自家关注正主的cut，一翻就
    能看到，方便得很。
    嗯，小孙子不会说这里面还有一部分是他的作品呢。
    直接无视掉了只截留弥赛亚出现身影的cut，屏蔽掉所有视频的评论区，行康掠过下午已经看过的【低分段让血系列】和瑞德拉贡相关的一系列比赛视频，发现这里竟
    然还有兽潮相关。
    “才这么点实力就敢去兽潮……嗯，是个好孩子！”行康很满意地点开视频。
    第一个就是迟雁行区兽潮视频。
    怀揣着看自己未来徒弟实战优缺点的行康进去了。
    看完之后的行康：……和我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再看第二个。
    看完，行康沉默了好一会儿，沉默到他孙子都有点担心了：“爷爷，你还好吧？”
    行康回过神来，随口几句应付掉自己小孙子，然后让他把这些个视频都传到他那里，便先离开了。
    之后几天，行康魔怔了一样，天天循环看那些视频，从个人战斗相关到兽潮相关，疯了一样循环播放，异样得他的家人都担心起来了。
    “……你到底给你爷爷看了什么？”没胆子进有老爷子在的放映厅，行康儿子忍不住轻声问。
    “就弥赛亚相关的那些视频啊！”小孙子被拎过来，满心委屈，因为爷爷那诡异的行为之前就是在离开他那后发生的，于是这两天他被全家上下挨个问了个遍，小家伙
    都要焉了，“爸爸你也看过的啊！”
    行康儿子仔细一想看过的那些内容，虽然弥赛亚那个小女孩天赋确实出众，能让老爷子看上眼他不奇怪，可让老爷子这么魔怔了一样看视频就奇怪了：当年联盟双璧
    入学的时候，老爷子都没失态到这份上！
    难道说……
    “有新视频？”行康儿子的眼神瞬间犀利了！
    小兔崽子有新视频都不通知亲爹！皮痒了吗！
    小孙子：“……爸你想多了，天堂岛之后弥神又躲得没影了！根本没人知道她去哪里了！”
    这也不是的话，那老爷子到底在想什么呢……
    行康儿子也难了，恰巧，这个时候白芨上门拜访，行康儿子总算是有理由把自己亲爹从放映厅里叫出来了。
    行康魂不守舍的模样看得白芨满心疑惑：他听行康儿子说行康这两天状态不对，所以过来看看，结果到地方一看，好嘛，何止是不对啊！
    这简直是换了个人——当了几十年的朋友了，白芨从未见过行康这副不舍又难过的模样。
    行康被他初恋加暗恋对象拒绝的时候都没惨成这样——顺带一提现在那妹子已经当了行康几十年老婆了。
    “我看了北辰准备推荐给我当弟子的那孩子的视频……”行康慢慢地说，“她的天赋，真的是非常高。”
    “这不是好事吗？”白芨想不通了，“你未来徒弟这么好，你该高兴啊！怎么这么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行康慢慢地向后仰，靠在沙发上，缓缓闭上眼睛：“我只是在想，该不该收她当弟子。”
    白芨怀疑自己听漏了什么：不是他听漏了什么关键信息的话，怎么行康会犹豫收不收徒弟的问题？
    他也如实地问了。
    “她在御魂上的天赋之高，世所罕见，我愿意倾我所有来教会她我会的一切。但是……”行康放慢了声调，说出了他这些天魔怔了一样的原因，“但是，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