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流年

    “可是外面还有很多客人……”
    女管家适时的开口道。
    在这个时代，管家和主人之间并不能用简单的雇佣关系来看待，更何况加拉尔夫人出身高贵，在那个逝去的时代，一位出色的管家对于主人而言意义非凡。
    而这位女管家从小便生活在加拉尔夫人的家族之中，对于加拉尔夫人无比了解。
    所以刚才只是几个表情和细微的动作变化，这位女管家就揣测出了加拉尔夫人的一部分心理想法。
    然后有了后来的干预。
    在她看来，这种做法是对于主人和客人的双重保护，所以这时候面对丽贝卡的突然请求，她不得不再次开口。
    适可而止，这样双方都不会太难看。
    至于那真是一份大师级香水的想法，则根本没在她们的脑海里出现过。
    从上一次丽贝卡与加拉尔夫人见面至今，只过去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
    一个星期为某位客人调配出一份为她量身打造的香水，这就好比让一位音乐家在同样短的时间里谱写一首可以被业界承认的交响曲一样。
    是荒谬至极的。
    “没关系的，喷洒香水连一分钟都用不了。”丽贝卡却完全没有领会女管家的良苦用心。
    她体验过这款香水的奇妙之处，那种感觉完全超出了她的全部想象。
    所以她对于西格蒙配置的这款香水，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心。
    “夫人，您今天身上没有使用任何香水，在这种场合，终归是有些不合适的。”
    在社交场合里，女人的香水就像男人的帽子一样，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好吧，既然你一再坚持。”
    加拉尔夫人下定了决心，她冲女管家挥了挥手，“帮我打理一下，我会尊重斯诺小姐的这个要求。”
    女管家点点头，退了出去，而这时，丽贝卡也从加拉尔夫人对她称呼的转变里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让我们开始吧。”
    加拉尔夫人重新坐了下来，她当然不会直接使用一款陌生的香水，而是深深的看了丽贝卡一眼，随后，打开了瓶塞。
    轻轻挥动手掌，让从瓶口里溢散出来的气息迅速的扩散出去。
    “斯诺小姐，和你的相处让我很愉快，但我必须告诉你，这款香水……嗯？”
    说道一半，加拉尔夫人却猛地停了下来，下一秒她身体突然前倾，让整张脸闯入了香水气息最为浓郁的区域。
    “这是什么味道？”
    枯瘦的手掌抓住桌子的边缘，因为激动而颤抖。
    迷人的气息像绸带一样，一点一点的被吞入。
    随着气息浓度的增加，加拉尔夫人感觉自己的眼前被展开了一幅熟悉的画卷。
    她的精神摆脱了苍老躯壳的限制，跨越时光，重新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那个夏天。
    她骑着马，调皮的带着不符合身份的草帽，在鲜花灿烂的原野里，第一次遇见了那个男人。
    他们相识相知……
    时光如流水一样。
    等再回过神时，加拉尔夫人发现自己依旧保持刚才的坐姿，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一片哽咽，而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夫人？！”
    “你做了什么？”一直在小心观察的女管家从门外闯入，加拉尔夫人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挥挥手让对方退下。
    丽贝卡将香水瓶封好，一脸诧然的看着泪流满面的加拉尔夫人。
    她体验过这款香水，也明白它的神奇魔力。却没曾想在加拉尔夫人身上会有如此强烈的表现。
    对了。
    女律师这时候才想起，这是一款定制香水，西格蒙在制作之前曾详细的了解过加拉尔夫人的生平喜好和习惯。
    下一秒加拉尔夫人，以一种近乎抢夺的姿从丽贝卡手中夺走了那瓶透明的液体。
    “杰作，这是无与伦比的杰作！”
    “在我心中，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一款香水可以与它相提并论！”
    加拉尔夫人一脸痴迷。
    “我甚至无法想象，如果不能再拥有它，我此后的人生该怎样度过？”
    “它的配方是什么？！”
    加拉尔夫人盯住丽贝卡的双眼，“告诉我它的配方！”
    “那位大师需要什么？”
    “金钱、房产、地位？”
    “我都可以给他！”
    加拉尔夫人在这一瞬间表现出来的欲望让丽贝卡暗自心惊。在对方目光的逼视下才挤出了干巴巴的一句。
    “西格蒙说……嗯，就是那位大师的原话，他说他制造的香水是独一无二的。”
    “无法被复制。”
    “就连他也不行！”
    “果然是这样。”加拉尔夫人有些落寞的重新坐下，“只有这样才合理，只有这样才显得它珍贵。”
    “以后我只会在最思念他的时候使用这款香水。”
    他？
    丽贝卡并不知道加拉尔夫人看到了什么，但那应该是独属于这位夫人的记忆。
    许久的沉默之后，加拉尔夫人的情绪才慢慢的稳定下来。
    “请原谅我丽贝卡，我必须要向你道歉，事情才过去了几天，而你就拿出了一款自称大师级别的特制香水。”
    “这真的太疯狂了，以前从来没有人做到过，所以我以为你是为了讨好我，而故意……”
    “我明白的，说实话我也不敢相信。”丽贝卡并不在意，转换身份，她恐怕也难以接受。
    “任何词语的形容都是苍白的，这份香水对于我来说意义非凡。”加拉尔夫人的手指从简陋的瓶身上划过，再次注意到那两个古怪的字符。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个符号的含义了吧？”
    “是那位大师的名字吗？”
    “不。”丽贝卡摇摇头。
    “是这款香水的名字。”
    “流年。”
    “应该是这个发音。”女律师蹩脚的重复着。
    “西格蒙说，那代表着逝去的时光。”
    “流年……”加拉尔夫人的双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亮，手指微微用力将香水握得更紧了。
    “谢谢你丽贝卡，谢谢你的朋友西格蒙……他的全名是？”
    “西格蒙*斯金德。”
    “看样子你的这位朋友和那个香水大师的关系一定十分亲密，他是哪位大师的代理人吗？”
    很多高级香水调配师沉迷于复杂的实验和配方公式之中，不愿意被外界的琐碎干扰自己的心灵，通常来讲，他们会选择一个合作伙伴帮助自己打理对外的事情。
    这就是代理人，相当于现在社会中明星们身边的经纪人。
    “啊？呃……是的，是的。”丽贝卡频频点头。
    “看来，从今天开始上流社会中又会多出一个被众人争相追捧的名字。”加拉尔夫人将香水涂抹在身上，若有所思的说道。
    “夫人，客人们都到了。”
    女管家再次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