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兵司千户张鹤青纵马驰骋,在锦衣卫都指挥使司衙门门前下马,边丢下缰绳,边开口问道:
“陈大人可在值房?”
门口的兵卒连忙殷勤的上前说道:
“陈大人正在值房!”
张鹤青点点头,随手摸出一块银子丢了过去,不理会那眉开眼笑连声致谢的护卫兵卒,大踏步的向内走去。
到了陈昭值房门外,让旁人通报了,里面刚招呼进去,张鹤青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却看到经历司的百户裴纶快步跑来,张鹤青打了个招呼,开口问道:
“为了巡街锦衣卫被打的消息来的?”
裴纶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后面脚步声响,却是顺天府丞孙绍宗走了过来。
三人见面,还没来得及说话,孙绍宗已经说道:“下官也是为银杏大街一事而来。”
张鹤青肃声说道:“一起进去吧,我也是来禀报此事。”
进了陈昭的值房,张鹤青还是上前见礼,恭敬的说道:
“警察司在东城巡街的一名校尉今曰被人打了,是看到一官宦子弟设局坑骗,用了驴打滚利滚利,最终强迫父亲卖女,锦衣卫上前阻拦,却被那人打了,打人者扬长而去。”
陈昭眉头一挑,脸上却露出冷笑,开口问道:
“官宦子弟,什么官宦子弟敢这么不长眼?先不说这个,那校尉所做可合乎规矩吗?可有人证吗?”
陈昭第一句话明显是发了脾气,不过随后还是冷静的问话,张鹤青依旧低头禀报说道:
“合乎规矩,先报出身份,然后再行驱散拦阻,不过却没打过对方,三个人都吃了很大的亏,万幸都是皮肉伤,没伤到筋骨。”
“吹哨子叫人了吗?”
“吹哨子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走远了。”
“为什么不抓!?旁人打了锦衣卫的兵卒,咱们还是占理,你们为什么不抓!!本官定下的规矩都忘了吗?”
陈昭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抬高了声音说道,张鹤青抿了抿嘴唇,低声开口说道:
“下面的人想要动手抓人,不过属下却拦下来了,因为牵扯到的人比较麻烦。”
“哦?是哪家的王孙公子?皇家的,四王八公?谁家公子有这么大能耐?”
“是新任定远伯柳海龙的公子柳如剑,再怎么说,那定远伯也是刚入京居住,人家是军功封伯,咱们要是有什么动作,只怕别人说兔死狗烹,虎落平阳什么的。”
原来前段时日,镇守归化城的总兵柳海龙因军功封为定远伯,卸职入京。
张鹤青不紧不慢的说道,陈昭点了点头,声音放缓了些,开口说道:“在扬州历练这么久,来到京城,你已经越发稳妥了,看得出来,你已经锦衣卫亲军的中坚力量了!”
陈昭说完,又看向孙绍宗:“孙兄,往常听说你神断孙通判,如今成为神断孙府丞,这次为此事而来,莫非有什么想法?”
陈昭笑了一下,说道:“若是在从前,顺天府接到这样的案子,只会不了了之。要是顺天府的衙役敢管这件事,最后也是他向这位柳公子道歉,别人还会说他多管闲事!”
陈昭点点头,依旧看向孙绍宗,问道:“那么若是你来处理此事呢?”
陈昭道:“我是顺天府的府丞,但陈同知却是统御锦衣卫,这其中是不同的。”
张鹤青和裴纶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糊涂。
陈昭说的每一个字我都知道,可是连成句子,我咋不懂了呢。
陈昭站起身来,对张鹤青道:“去喊李隆来!”
“张鹤青、韩孝忠、裴纶、王平、林飞……”
陈昭一个个名字点出来,念了二十个名字,顿了下又是说道:“半个时辰之内,全部集合,本官要亲自带队。”
说完这话,他又看向孙绍宗:“孙府丞可愿意随我一起拜访定远伯府?”
孙绍宗点点头,郑重的拱手说道:“下官追随林同知左右!”
……
京城达官贵人、世家公子去玩乐的地方,叫做长乐坊。
就和金陵的秦淮河、扬州的名玉坊一样,都是青楼云集的所在地。
京城其他地方也有青楼,规模还不小,但是这里最正宗,最迷人,最陶冶身心。
当然,达官贵人们来到这里,除了饮酒调笑之外,很多人最要目的为了避人耳目,商谈机密之事。
但是对于世家公子们来说,那就是高乐的地方了。
长乐坊,锦香院中,几个少年公子齐坐一堂,高声喧哗不已。
正是荣国府二房嫡子贾宝玉、紫微舍人薛公之后,金陵皇商薛家的当家人薛蟠,以及什么卫若兰、蒋玉涵之类的少年,还有锦香院的头牌云儿姑娘。、
几人正谈笑间,薛蟠便问宝玉:“表弟每日在家做什么?岂不无聊?”
宝玉笑道:“能做什么?无非是写一行字,画一幅画,且打发岁月而已。”
薛蟠笑道:“你提画儿,我才想起来.昨儿我看人家一张春宫,画的着实好.上面还有许多的字,也没细看,只看落的款,是`庚黄'画的.真真的好的了不得!“
宝玉听说,心下猜疑道:“古今字画也都见过些,那里有个`庚黄'?“想了半天,不觉笑将起来,命人取过笔来,在手心里写了两个字,又问薛蟠道:“你看真了是`庚黄'?“薛蟠道:“怎么看不真!“宝玉将手一撒,与他看道:“别是这两字罢?其实与`庚黄'相去不远.“
众人都看时,原来是“唐寅“两个字,都笑道:“想必是这两字,大爷一时眼花了也未可知“.
薛蟠只觉没意思,笑道:“谁知他`糖银'`果银'的.“
正说着,小厮来回“冯大爷来了“.
宝玉便知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来了.薛蟠等一齐都叫“快请“.说犹未了,只见冯紫英一路说笑,已进来了.众人忙起席让坐.冯紫英笑道:“好呀!平时不出门,在家里高乐,今天倒是都聚在这里了,可见云儿姑娘的面子大。“
宝玉薛蟠都笑道:“一向少会,老世伯身上康健?“紫英答道:“还好,还好。“
薛蟠见他面上有些青伤,便笑道:“这脸上又和谁挥拳的?挂了幌子了.“
冯紫英笑道:“现如今京中有老虎坐镇,谁敢挥拳?不怕被抓去劳教?”
众人哈哈大笑,云儿姑娘道:“冯大爷说的可是锦衣卫同知陈昭主持京城严打之事,怎么着,连你冯大爷也怕?”
薛蟠也道:“那日在街头,我也远远地见了他一面,觉得他也算浊世佳公子,没想到当起锦衣卫来也这么威风。不过我们高乐我们自己的,区区锦衣卫,难道还管的了我们?说起来,还是宝玉的世交兄长呢。”
宝玉摆摆手道:“罢罢罢!这个世兄一心钻营,整天待在衙门,进京城俩个月了,才去我们府上一两次,这个世兄我可不敢高攀。”
薛蟠点头道:“我就说看他不顺眼,却原来是个官迷,有福不会享,那里像我们这般,每日高乐自在?改日见了他,我定然唾他一口。”
冯紫英冷笑道:“薛兄还是谨慎一些好,这可是真老虎。今天上午刚闹出一件大事来!”
众人一惊,忙问详细。
冯紫英道:“就在今天上午,新晋定远伯柳海龙家的公子柳如剑,因为强抢民女,殴打官差,直接被陈同知带队上门,逼着柳伯爷将柳衙内和仆役交出来,然后捆送到犯事的地方,命令当街的锦衣卫鞭打五十,随即送到城外劳教去了,据说要劳教半年呢!”
“强抢民女,殴打官差。这柳如剑是往枪口上撞啊!”
众人一听,心中无不大震。
只有宝玉问道:“却不知道那民女怎么样了?”
云儿笑道:“还是宝二爷怜香惜玉,冯大爷,那姑娘怎么样了?”
冯紫英道:“陈同知赶到的及时,那姑娘也是一个烈女子,未曾坏了清白,所以对柳衙内的惩罚没有加重,否则,只怕用鞭子抽昏死过去,照样去城外劳作!”
众人听了默然。
那蒋玉涵是忠顺薛府的得宠戏子,见惯了王孙贵族的嚣张跋扈,此时奇道:“这位锦衣卫陈同知,虽然来京不到几个月,却是名声响亮,如雷贯耳,便是在忠顺王府之中,也听过他的大名,只是定远伯军功封爵,虽然进京安居,府中却多是守边的精卒,各个战力不凡,晨同知进去抓人,定远伯能咽下这口气?几十个精卒一围,怕是上百个锦衣卫也讨不了好吧!”
宝玉是个天真烂漫的,薛蟠也只会玩乐,眼里没有其他。
但卫若兰、云儿等人却是见惯了风云的,心中一想也是,于是一起看向冯紫英。
冯紫英叹道:“发生这件事之后,得信快的都等着看锦衣卫的笑话呢,哪知道人家林同知就带了二十多人进府,也就一顿饭的功夫,就将五花大绑的柳如剑和他的打手给拽出来了,定远伯柳海龙还让人将那个姑娘送上马车,亲自送到门口。据说一脸的阴沉,眼睛都要冒出火来,却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嚣张!太嚣张了!要我说那个烈女子也是傻子,伯爵府里吃香的喝辣的,穿的是绫罗绸缎,不必在他家里强?”
薛蟠饮了一杯酒,大大咧咧的道,说完不等别人说话,又喝了一杯酒,嘿嘿笑道:“其实我老薛和那柳如剑一样,也是最爱那良家女子,上次在永定门,我瞧上一美貌的小妇人,因她相公就在左近,她只连推带搡又咬又踹,却偏不敢喊上一声,可惜最后还是没上手!”
这话一说,在场众人齐齐变色。
尼玛!
这薛大霸王也太混蛋了,分明是想弓虽人家啊!
不当人子,真真不当人子!
不过宝玉、蒋玉涵、云儿等人,都是见惯了这种事的,尤其是宝玉,他虽然天真烂漫,但是却也听东府的焦大说过“扒灰”之类的事情,也知道两家府邸不干净,却只是装看不见,万事不由心而已。
更何况眼前这位薛蟠薛大爷,可是在金陵为了抢一个丫鬟,不惜打死人的。
欺负一个良家妇人,对他来说实属寻常。
只有柳湘莲长身而起,冷冷的看了薛蟠一眼,说道:“兄弟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说罢冲着众人微微拱手,扬长而去。
“哎!湘莲,他怎么走了!”薛蟠叫道。
他已厌烦了贾家私塾的两个俊秀小厮“香怜”和“玉爱”,正琢磨着找个更加俊秀的妩媚风流男儿。
可巧今日见了柳湘莲,不由得心生爱慕之心,正想着勾搭到手,却没想到人家忽然甩脸子走了,不觉得有些奇怪!
众人知道柳湘莲爱憎分明,却又担心薛蟠胡闹,只得道:“薛大爷,你还是安心喝酒吧!”
一旁的云儿笑道:“我有梯己新样儿的曲子,薛大爷可是要听?“这才把薛蟠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却说众人喝的大醉,薛蟠高一脚低一脚,由众小厮扶着回到家中,拉着香菱发泄一番,香甜一觉之后,忽然一群锦衣卫番子闯了进来,喝道:“薛蟠,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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