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消瘦的身体那么凉,那么冷,凉如寒霜,冰侵刺骨,无论他怎么捂都捂不热。
厉景深无比眷念地描绘着沈知初的五官。
赵钱站在一旁,停尸房本就阴暗,冷冰冰的温度很难让人心里不打怵。
现在看厉景深对着一具尸体说话,赵钱瘆得慌,后背都被吓出了一层冷汗。
这样的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赵钱感觉厉景深是疯了,人格崩裂成了个神经病。
赵钱这人有点迷信,胆子小,以前从未这么近的接触一具尸体过,他目光觑向沈知初,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
只是有些感慨,明明前两周见着沈知初还是好好的,可现在她却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下次再见恐怕就是一捧灰了,跟那个从肚子里取出来四个月的胎儿一样。
赵钱心里发酸有些愧疚,如果说厉景深是杀掉沈知初的“刽子手”那么他就是那个递刀上去,助纣为虐的的人。
他的冷眼旁观,也是害死沈知初的关键。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太阳不是突然就下山,压死骆驼的也从来不会是最后一根稻草。
......
厉景深的确已经在疯了,他如今这个状态,像极了当年被他扔下楼流掉第一个孩子而患下精神分裂的沈知初。
他一会儿说沈知初没死只是睡着了,一会儿说她死了,一会儿又说躺在上面的不是沈知初,一会儿还说他只是在做噩梦,梦里面沈知初死了,只要他醒过来那么沈知初就会醒过来。
下一秒,厉景深猛地抬起手狠狠地咬下去,都说在极致痛苦中人就会在噩梦里惊醒过来,可为什么他都把手给咬破血了他还没醒?
嘴里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儿,手背被咬的鲜血淋漓,厉景深依旧没有停下来,那撕咬的力道仿佛要把整个手背给咬穿。
“厉总!”赵钱用力拽着他的手,“你在做什么!”
“我梦见她死了……她死了……我把她弄丢了……”说着厉景深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赵钱心里堵的难受,眼眶酸的发红:“厉总,夫人真的没了,她死了……”
脸上冷冰冰的,赵钱醒了醒鼻子,声音沙哑道:“厉总当初你问我你对夫人好吗,我骗了你,你对她一点都不好,你把她父亲害死,把沈家害破产,把她锁在家里失去人生自由,她会得胃癌跟你脱不了关系。”
“夫人父亲判刑那天,你让她跪在大雨里半小时,受尽媒体的恶意诽谤屈辱,你亲手打掉了她两个孩子,她一次次因为胃癌发作吐血你从来不信她,夫人当初变成植物人是你,失忆是你,就连这次双腿残废,活活烧死在门窗封闭的房间里也是因为你。”
“夫人从未欠你什么,一直是你在亏欠她。”
厉景深如遭雷击,这些他何尝不清楚,他只是不愿意去承认,一旦承认了他还拿什么去爱沈知初?
他亏欠沈知初太多,就算他搭上这一条命也赔不起,因此他才会一次又一次的自我欺骗,他做的那些都是为了沈知初好。
厉景深剑眉横凛,脸色狰狞的如一头陷入绝境的野兽。
赵钱一口气说完,喉咙干哑的发痛,他松开厉景深的手:“厉总,你放过她吧,让夫人入土吧,她生前被你折磨,难道你还要她死了都无法安宁吗?”
厉景深摇头,他不愿意。
之后厉景深开始发疯的给这具尸体验dna,然而无论他验多少遍那都是沈知初,他手里拿着一沓的dna检测报告,眼睛一闭眼泪滚落出来,他越哭越大声,像是丢失重要玩具的小孩子。
“这不是她的,不是她……为什么要骗我?”他感觉全世界都欺骗了他。
赵钱怕他出事,这几天一直脚步不离的跟着他,看着他这种发疯的状态越来越频繁,赵钱摇了摇头。
“厉总既然你觉得那不是她,那你就把她埋了吧。”
“不埋,下面多冷啊……”每当这个时候,他才会稍稍清醒一点。
......
厉景深觉得整个世界都乱了套,神经紊乱的结成了一张网,越收越紧,直达身体每个细胞,直到全身上下都疼的抽搐后,方才罢休。
他手里拿着不下70份dna检测,j市所有正规医院都跑遍了,他甚至害怕有人从中作梗,还悄悄的拿去了国外各个地方检测。
然而收到的全是百分之百,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dna检测表,只需要一张,只需要一张没有达到……
然而他翻到底了,也没有一张不达标,他自我欺骗了一周,如今不得不接受沈知初死亡的事实。
沈知初真的死了,那个嫁给他五年长时间的沈知初,给他做饭,那个骄傲被他折磨成抑郁症的沈知初,她……是真的死了。
心口轰然裂开一道口子,越撕越大。
厉景深派人打造了一副水晶棺,放水晶棺的屋子温度在零下二十度以下,只有这样,沈知初的身体才不会腐烂……
赵钱已经无法劝说他,现在的厉景深无疑龟缩在保护壳里,他无法进去,只能厉景深选择放下自己出来。
可只要沈知初的身体在一天,他都不可能放下。
赵钱看着坐在水晶棺旁边的厉景深,露出苦涩又自嘲的笑。
说难听点,厉景深根本没资格安置沈知初的身体。
他和沈知初的关系是这个世界上最熟悉又冷淡的前任关系,前任丈夫连签死亡证明的资格都没有。
........
因为厉景深不愿意“承认”沈知初死亡,所以到现在她死亡的消息还没多少人知道。
张嫂从家里回到j市后,一切物是人非,她默默垂泪了许久,整理好情绪开始照顾受伤的年年。
躺在宠物医院的年年好几次差点断气,但最后都撑了过来,它记住了沈知初的话,让它好好活着等她下辈子来找它。
张嫂一边守着年年一边织毛衣,淡黄色的线一点一点的缩短,她织的很认真,黄色的毛衣改成了沈知初的尺寸。
泪水不断地从红肿的眼睛里掉下来,晕湿手里的毛线,捏在手中黏糊糊的。
张嫂两只手颤抖地捏着毛线针,视线模糊总是织不好,织两三针又回一针,停下动作擦眼泪。
身旁陪她说话的人没了,贪玩毛线球的猫也倒下了,她劝沈知初开心点的那天,仿佛还是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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