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意焦急地等待中,紧闭的房门最终被推开,刺鼻的血腥味混着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几个年老的太医跟在唐子涵身后鱼贯而出。
“他怎么样了?”
不等唐子涵开口,沉意已经迫不及待的走到近前开口发问。
唐子涵的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面上的疲色根本掩盖不住,眼帘下方是浓厚的乌青,叁天叁夜的抢救已经让他精疲力竭。
虚弱地接过一旁侍从递来的茶水,一连饮了叁杯,他才开口回道:“平安的状况很不好,身上大大小小的刀伤足有叁十多处,其中最为严重的则是左臂,两刀完全贯穿,一刀伤及骨髓,刀刃上也被淬了毒,不过万幸并不是什么奇毒,想来也只是沿路寻到的毒草罢了。”
顶着沉意焦急的目光,他继续说道:“现在基本是稳定了伤势,但能不能醒过来就全看天意了,他的伤势实在太重,即便是是真的醒来,一身武功也是十不存一,左臂更是彻底废了。”
唐子涵也是叶平安的至交,说出这些时,语气中也是难掩地难过和惋惜。
字字珠玑,皆如刀刻斧凿般刺入沉意的心底,她无法忘记,叶平安是为了谁受得这些伤。
身子摇了摇,沉意的面色逐渐变得苍白,艰难的开口道:“好……我知道了,谢谢。”
说罢,盈盈一礼。
唐子涵没有拦着她,任由沉意拜下,待她起身时,别有深意的看了沉意一眼,随即抬腿离开。
望着昏暗的房间,如同黑夜里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终于,沉意鼓起了勇气,迈步走入了房间。
来到近前,纵使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沉意还是被叶平安此时的样子所震惊。
平日里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此时浑身缠满了绷带,面上毫无血色,双眼紧闭,额上生了一层细密的虚汗,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眼前这个虚弱的人和几天前她身前那个浑身染血的身影逐渐重合,泪水终于打湿了眼眶,沉意紧紧捂住了嘴,任由泪水顺着面颊滑落。
嘴唇开阖,没有声音发出,沉意似是忍耐着巨大得痛苦,最终艰难的吐出了叁个字:“安……哥……哥……”
无力地在男人身侧跪下,沉意万分小心地捧起了叶平安的手,感受着微微发凉的手指,沉意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如同面前的残躯般,千刀万剐。
终于,目光逐渐坚定,潋滟的眸中迸发出一抹决绝。
叶平安,你若醒的过来,我寻遍天涯海角,也要治好你。若是醒不过来,那我便在你床前,照顾你一辈子。
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沉意满足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人的一生很短,短到好多人死了都不知道活着为了什么,但在这短短的人生中,若是能找到一个,自己可以为之不顾一切的人,何其有幸。
飞蛾扑火只为一瞬明光,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几十年春秋,她无怨无悔。
撩开了叶平安面上一抹发丝,沉意轻轻抚摸着他苍白的面颊,开口道:“叶平安,我沉意,赖上你了。”
沉意不仅仅这么说了,也这么做了,在接下来的几天,她几乎一个人包揽了照看叶平安的全部工作,每日清晨醒来,为他洗漱擦身,然后喂着他进食,出恭等污秽之事也由她一人完成。
可她毕竟是公主出身,何曾干过这些伺候人的活,初时上手免不了有粗心大意,但只几天下来,她竟把叶平安照顾的面面俱到,哪怕是从小培养的侍女也不得不称一声好。
可随之付出的却是她日渐消瘦的身子,原本还玲珑有致的娇躯如今足足清瘦了两圈,眼袋下堆满了浓浓的乌青色。
这一切也并非她的本意,可每日寅时就要起身,亥时才能堪堪入睡,夜半还要时常起来检查叶平安的状况,这一切大大消耗了她的精力。
人力终有极,纵使是铁人也经不住日久年长的磋磨,在这么过了近半月之后,沉意终于还是吃不消了。
瘦得如同只有一根麻秆的身子仿佛风吹一下就能倒,巴掌大的小脸上难掩疲色,每日用的膳食也少的可怜,整个人整日没精打采。
她在一次走路时昏倒了。
沉意这次昏倒再度惊动了全府上下,香珞为此还特地请了唐子涵过来。
在看过沉意的状况之后,唐子涵也是久未言语,最终只是在离去时告诉香珞,这只是寻常的劳累过度加上心神不定,开了些补气血和安神的方子便走了。
沉意在休息了两天之后再度包揽了照顾叶平安的工作,依旧是之前那副不要命的样子,香珞看在眼里疼在心中,她知道沉意嘴上不说,但叶平安舍命救她在她心中产生了天大的影响,已经许久,没有这么一个人为她如此付出过了。
又是一个夜晚,沉意为叶平安万分小心地擦拭了一遍身子,随即钻进了被窝中,香软的小身子如今骨瘦嶙峋,为了避免衣物蹭到他身上的伤口,沉意还特地脱得一丝不挂才上床。
青葱玉指抚摸着男人得面庞,沉意轻轻说道:“安哥哥,阿意好累啊,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你醒过来,想让阿意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能醒过来……“
声音逐渐哽咽,泪水再度流下,沉意收回了手指,强迫自己闭上双眼进入睡眠,明天还要早起,她没有精力再去伤感。
就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一道微弱而嘶哑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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