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十年六月二十日下午,忽兰忽失温城西城外,原本应是碧绿的草地上,竟然被一片连绵无边、井然有序的营地所覆盖。
大约五天前,在忽兰忽失温的南面,突然出现了一支近十万的明军骑兵,径直在忽兰忽失温西城外驻扎了下来。
突然出现的明军骑兵让生活在忽兰忽失温城内的蒙古族百姓恐惧不已,然而,在经过忽兰忽失温官员的一番解释和接下来的几天平静之后,忽兰忽失温内的蒙古族百姓才算是放下了对驻扎在城外的明军的警惕之心。
这支明军骑兵正是随朱祁镇北上护驾的京营骑兵,以及被朱祁镇从黑龙江省抽调回来的虎贲卫和其余五个当初随樊忠去往黑龙江省的京营骑兵卫。
营地大帐内。
只见一身盔铠加身的英国公张辅端坐于首位之上,虽然张辅已经年逾七十高龄,但一生征战无数的他,即便只是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便让帐内众桀骜不逊、年轻力壮的将领凝神屏气,不敢有丝毫怠慢。
在张辅左右阶下,则分别坐着监军太监王诚和右都御史于谦。
王诚虽然名为监军,但实际上的任务就是凑个人头,毕竟如果朱祁镇连张辅都不信任的话,那满朝武将谁又值得朱祁镇信任呢?
至于于谦,主要是监察军纪的,防止大军为祸东蒙古牧民,毕竟东蒙古新进收复,朱祁镇可不想大军过处怨声载道。
大帐两侧,则站着一众将领,其中有武进伯、京营骑兵提督朱冕,虎贲卫指挥使岳修诚,虎贲卫指挥同知、千户封琳,以及其余二十位各卫指挥使或掌卫事的指挥同知、指挥佥事。
在大帐的正中央,则放着一座长逾三丈、宽逾两丈的沙盘,沙盘将东蒙古区域的山川河流、地形地貌详尽的展现了出来。
“咳咳。”坐在首位的张辅扫视了一眼帐中众将,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才对众人开口沉声道:“相信诸位将军心中都知道本国公为何突然召集诸位吧?”
帐中众将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们那火热的眼神无疑是在回答张辅的问话。
张辅点了点头,满脸肃穆的看着众人,道:“瓦剌大汗也先,率麾下十万精锐铁骑趁北伐大军包围圈未成之际,从西蒙古逃到了东蒙古。就在刚才,我们派出去的斥候回报,在薛良格河和阿鲁浑河附近,发现了瓦剌主力精骑的踪迹,薛良格骑兵因兵力不足,并未与之正面交战。”
“国公爷,那还等什么,我们立刻去拦截吧!”
“国公爷,末将愿率本部骑兵为大军先锋!”
“去你的,凭你也想和本将抢夺先锋之位,还是先好好混几年资历再说吧!”
……
众将纷纷向坐在首位上的张辅躬身请命,一时间,原本寂静的大帐立刻嘈杂起来。
张辅见此,也不出声制止,只是默然的用那仍旧凌厉的目光,在那些高声请命的将领身上来回扫视着。
坐在张辅右侧的于谦眉头微皱,却也没有出声制止,只是在大帐不起眼的地方,有几名身着七品文官服的御史,暗自将这些将领的名字记录了下来。
站在众将最前方的武进伯朱冕见场面逐渐混乱,不由出声呵斥道:“肃静~”
张辅可以不出声制止吵闹的众将,但朱冕却不得不出声制止。
毕竟这些将领可都是他的手下,这要是传到皇帝耳中,少不得会被斥责一番。
果然,朱冕的呵斥声一传入众将的耳中,众将当即停了下来,然后齐齐朝坐在首位上的张辅躬身行礼,告罪道:“末将失礼,请国公爷处罚!”
张辅摆了摆手,沉声告诫道:“此战非同小可,务必要将也先及其麾下的瓦剌主力全歼,将草原上的残元主力一战而没。而要做到这点,仅凭我们十余万骑兵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因此,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拖住瓦剌军,给援兵合围留出足够的时间!”
“那依国公爷之意,我军在何处与瓦剌交战为好?”朱冕问道。
张辅从座位上站起身,然后来到沙盘前,从沙盘下拿起一根丈余的长棍,指着阿鲁浑河、土剌河和和宁城之间的平原,道:“就在这里!”
“这个地方?”
朱冕和众将看着张辅选定的地方,不由暗暗点头。
紧接着,便听张辅继续道:“立刻派人传讯亦集乃、和宁、马头、薛良格四镇骑兵,让他们务必于明日下午抵达战场周边听令。传令秃麻、火里追击的骑兵,必须要在两日内越过薛良格河,截断瓦剌也先的退路,有无故拖延者,以贻误军机论处!”
“至于我军,本国公率六卫骑兵据守土剌河。武进伯朱冕,率虎贲卫在内的其余十五卫于和林之北拦截。再传令周边各城池、各部落驻军,让他们做好防御准备,严防瓦剌溃军逃逸,为祸牧民百姓!”
吩咐完,张辅便放下手中长棍,对众将摆了摆手:“诸位下去准备吧,大军明日佛晓拔营。”
“末将遵令!”众将纷纷对张辅躬身行礼,然后缓缓退出营帐。
王诚和于谦也从座位上站起了身,目送着缓缓退出大帐的众将,显然是准备等众将离开后,再向张辅辞行离开。
“武进伯请暂留一下。”张辅出声喊道。
朱冕闻声停下,抬头看向张辅,留在帐中的王诚和于谦也不禁满脸疑惑的望向张辅。
顾不得几人脸上的疑惑之色,张辅首先看向王诚,径直开口道:“王公公,您代表皇帝陛下坐镇军中,不可有丝毫损伤,因此,明日便请公公随中军行动,在下也好护得公公周全。”
“全凭国公爷安排。”
对于张辅的建议,王诚自然没有反对的必要和底气,与其说张辅的话是建议,不如说是命令。
别说王诚这个区区监军太监,即便是内廷地位最高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金英,也得对张辅礼让三份,毕竟张辅贵为世袭国公、朝廷太师、柱国,又深受皇帝信任,内廷之中没人愿意平白去得罪。
即便是在原历史中不可一世的王振,在表面上也对张辅礼敬有加。
安排完王诚后,张辅这才转头看向朱冕:“武进伯,明日一战,就全看武进伯的了,也先麾下的这些瓦剌骑兵,可是数次大战幸存下来的精锐之中的精锐,万万不可轻敌懈怠。”
“请国公爷放心,末将必当小心谨慎!”朱冕躬身正色道:“若有闪失,末将便提头来见!”
张辅满意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于谦。
相比起王诚和朱冕,于谦面对张辅就要从容得多,只听张辅对于谦道:“大军军纪和军功的统计,就有劳都御史多费心了。”
于谦拱手回道:“分内之事,请国公爷放心!”
随即众人便离开了大帐,返回各自的营帐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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