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搏命（4k2）

    幽暗的火焰熊熊燃烧，却没有一丝半点的炽烈，并不灼热，只是黯然幽深的光泽。
    这光芒并不耀眼，却神异非常，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开去。
    艾伦死死地盯着这道光焰，面色狰狞，棕色的瞳孔中满是血色的丝线。
    并非是那种用劲发力到极点的充血模样，而是一种惊恐震怖的扭曲神情。
    “哈！”
    心中蓦然暴喝，喉腔震动，化作没有声音的咆哮，艾伦浑身上下肌肉绷紧，如钢筋虬结。
    只不过，这一次，艾伦为的，却并非是要做出什么极速突进、拔刀便斩的动作，他为的，只是让自己的视线移开罢了。
    这动作听起来简单，哪怕是任何一个正常的普通人也是毫无问题。
    但是，这对于此时的艾伦而言，却显得有些困难。
    因为，在这火焰熊熊燃烧的那一刻，在这火焰自虚无中诞生的那一刻起，艾伦很自然的感知到了，虚空中那股蓬勃的威压蓦然增长。
    就仿佛，干柴烈火，一点就着，开始熊熊燃烧。
    也就是在同一时刻，艾伦的目光，好似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的转移到了虚空中那个黑石祭坛的中心处，原本古朴铜杯所存在的地方。
    下一刻，那道幽暗深邃，好似蕴藏着黑暗本质的扭曲、混乱的光焰映入眸中，同样，也映入了他的心中。
    然后，原本艾伦的明净澄澈，空灵平和心湖之上，蓦然升起了一道黑色的幽暗光焰。
    感知到这样的变化，艾伦自然是脸色大变，心神震动。
    纯净而霸烈的神圣刀意蓦然高悬在心湖之上，宛如明月皎洁，统率周身，镇压着心湖上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
    然后，在同一时刻，无数同样纯净而神圣的霸烈刀芒自虚幻中走出，穿梭在身体之中的每一处角落，清理着所有的不洁和异样。
    不过，可怕的是，那好似从虚无中降临在此间，如江河般奔涌在艾伦身体血管之中、肌肉之间、筋骨之上的黑色光焰，好似跗骨之蛆，根本没有办法彻底消除。
    既斩肉身、也斩灵魂的刀芒无形物质，足以消磨这世间的绝大部分力量。
    但是，这种和神灵沾上关系的东西，那真的是很难尽全功的。
    哪怕艾伦此时已经竭尽全力，但也只能维持一个僵持的势态，身体之中的黑色光焰好似星星之火，杀之不绝、灭之不尽。
    不过，这对于艾伦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消息了。
    至少，比起身旁身体表面已经泛起幽幽黑光的雷纳德和雷厄姆两人而言，这已经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情况了。
    但不管怎么说，艾伦心下还是有些颓丧的。
    本来，在之前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还有一拼之力，哪怕情况再怎么不对，他也觉得并非绝境。
    不是对于不知道为何失去联络的巴克有着期望，而是对于自身实力的自信。
    一种哪怕是失败也不至于毫无反手之力，再怎么也要崩掉对方一口牙的信念。
    但是现在的现实，却是让他感到丧气。
    之前的时候，虽然盖洛普的法术已经发动，但是那种威严还在艾伦的承受范围之类，他如果切实的想要反击，不说结果如何，但是至少有这么一个机会。
    但是现在，在幽暗的黑色光焰燃起之后，这蓦然增长的威压，却是让他彻底失去了机会。
    感知着这好似太古山岳一般压在背上的沉重压力，以及那种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冻结，的磅礴压迫感，艾伦心下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勉强和身体中不断冒出，好似要侵蚀他身体、灵魂、生命本源、乃至是【个人】这个概念混乱力量抗衡的心神缓缓沉寂，稳如磐石，屹立中流，万载不移。
    但是艾伦的精神意志，却是在如今的危机下愈发的纯粹、愈发的锋利。
    如果艾伦的灵魂已然觉醒，那么此时他显露在外的辉耀光芒，定然是刀锋的寒芒。
    咔嚓咔嚓……
    头颅微微转动，握在刀柄上的五指缓缓动弹，幅度极微、几不可查。
    闪烁着白金色光芒的神圣血液混着漆黑幽深的光焰一起，在艾伦的血管中奔腾跳跃，发出好似江河涌动的澎湃之音。
    此时此刻，艾伦整个人好似一台浑身锈迹却竭力超负荷运转的老旧机器，不断的逼近极限，超越极限，想要达到那个可能的奇迹。
    在这样的情况下，时间的流动几近停滞，但是，艾伦依旧能够感受到身体那种担负着千钧重力运转到的疲惫，那种好似每一根肌肉纤维都绷紧、随时可能断裂的炸裂，还有，那种因为介质的扭曲只能在身体中响彻，却让艾伦灵魂都为之的铁血铿锵之音。
    艾伦的瞳孔不断的微微扩张，隐隐鼓大，似乎承受了什么不堪重负的恐怖压力一般，将艾伦的眼球都撑的变大起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艾伦的眼睛在之前的战斗中就因为他动用刀芒入眼化作神环、洞彻虚空的原因遭受了极大的负荷，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的回复过来。
    在这种本就带病上场的情况下，还要配合艾伦如今的超负荷运转，怎么可能不出现问题。
    不过，此时的艾伦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眼睛出了问题，那还有救。
    但要是命没了，那可就真的没了。
    至少，艾伦没有听说过白银阶的超凡者可以脱离肉体成为单独存在的生命体。
    更何况，虽然艾伦在某些方面已经抵达了白银的层次，甚至在另一些方面更是有所超出，但是，他终究不是真正的白银。
    蒙昧的、未曾觉醒的灵魂虽然并不影响艾伦的战力增长，但是却终究影响了艾伦生命本质的拔升。
    如果说正常的白银阶超凡者在肉体毁灭后还能够凭借灵魂体在物质界存在十天半个月，甚至在保护的法的情况下可以生存的更长的话。
    那么蒙昧的没有觉醒的灵魂，那最多两三天就消散了。
    而且，这种灵魂在肉体消亡后还没有独立的自主意识，只是浑浑噩噩的游魂野鬼。
    毕竟，没有觉醒的灵魂，实在是太过零散，也太过脆弱了。这种脆弱，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弱点。
    当他们的灵魂受损之时，没有聚集在一起，成为一个单独的思维核心的灵魂也会受到零碎的伤害。
    那是他们的灵魂并没有受到直接的伤害，肉体的间接伤害，也会让他们的灵魂不完整。
    哪怕，这种不完整只是极其微小的程度。
    当然，艾伦觉得自己可以不用考虑这种问题。
    因为他可以很清楚的肯定，如果这一劫没有度过去。那肯定是死得连渣都不剩，绝对不可能有什么肉身消亡而灵魂尚存的情况。
    谁见过和神灵级别的伟大存在有牵连的法术，还有可能放过灵魂的可能性啊。
    更何况是这种一向以贪婪、暴虐等形象出现在世界上的邪神。
    艾伦估摸着，如果自己到时候反抗失败，那么最好的结果估计也是肉身崩坏、灵魂寂灭，最坏的结果，就是肉体、灵魂、生命本源、精神意志、心灵力量等一切被【艾伦】这个概念所包括在内的所有，都被这虚空中的黑石祭坛所吸收，成为盖洛普献祭给邪神的祭品。
    不要怀疑盖洛普会不会这样做，不然的话，艾伦他们的身体中也不会燃起这幽暗的漆黑光焰。
    也不要盖洛普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就在这时间几乎静止的，哪怕是以毫秒计算也漫长的好似永恒中的一瞬般的时间里，艾伦身旁的雷纳德和雷厄姆，乃至远处的塞西莉亚身上都隐隐透露出漆黑的色彩。
    好似有熊熊燃烧的光焰要烧透肉体，从他们的身体中透射出来一般。
    就这种恐怖的威力，艾伦甚至觉得盖洛普完全可以一招鲜吃遍天。
    都不用等他从邪神那里获得神恩，得到强大的力量，他就已经解决了问题。
    因为，艾伦等人已经全部被他献祭了。
    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简直是妙到毫巅。
    就算是水货黄金阶的道尔顿，估计也无法扭转这个大势。
    虽然他的身上没有泛起幽光，甚至还有余力，并没有被完全禁锢。
    但是，看着道尔顿那种好似行走之间如进沼泽，身形动作好似在千米深海的样子，艾伦完全不对对方抱有什么期望。
    也许对方可以免除盖洛普的仪式对他的伤害，不会被这法阵掠夺太多的东西。
    但也仅限于此了，他无力做出更多的事情，无法打断这已经进展到最关键的献祭。
    艾伦的精神意志无限拔高，无限纯粹，无限锋锐，宛如一往无前的神刀，要斩断一切束缚，破开一切阻碍。
    冥冥之中，艾伦能够感知到虚无中那道无形的屏障。
    那是黄金阶的屏障。
    在生死存亡的危机下，在不甘愤怒的意念中，艾伦此时的精神意志，沾染上了几分血色的红光，渲染着疯狂而狂暴的霸烈，如同被最恐怖的火药爆裂推动一般，以一种超出想象的极速突破，无止境的攀升。
    如同利箭升空，要彻底的击穿那一道只存在于冥冥之中的无形屏障。
    蹦！蹦！蹦！
    身体内绷紧如满月长弓弓弦的肌肉纤维好似拉扯到了极致，开始一根根的断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并不巨大，甚至可以说得上微弱，这断裂的肌肉纤维数量，着实少到了极点，和那数十亿计的肌肉纤维相比较，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是，这确实一个极为危险的征兆，意味着艾伦的身体，已经超越了极限，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如果他再不停下这般举动，就算是能够一刀劈开生死路，那么他也命不久矣。
    那肌肉纤维断裂的声音着实太过细小，艾伦却是没有听闻。
    但是，他却是清楚无比的知道此时身体的危险状况。
    坚韧的眼球几乎要被由身体内和身体外的两道恐怖压力挤压的破碎，涨红的几乎看不见棕色的瞳孔已经无法视物。
    艾伦早已经放弃了用视线乃至于五感对盖洛普那冥冥之中存在的锁定。
    【盲斗】【第六感】【警觉】【弱点洞察】四个专长被艾伦运转到了极点，自无数层面蔓延而出，以一个个不可能的角度锁定了盖洛普。
    艾伦自然是没有以一己之力和对方硬钢，将一个疑似有着邪神撑腰的白银阶施法者斩杀的想法。
    毕竟，这不科学，也不超凡。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从这方面着手。
    艾伦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破局，也只是为了破局。
    虽然不知道巴克那边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是艾伦相信，对方有着足够的能力应付眼下的状况。
    对方再怎么说也是教廷中一脉教会的大主教，是此次代表教廷来曙光帝国帝都参加大陆超凡会议的代表人、领队人。
    这种级别的重要人物，你要说对方没有点压箱底的东西，那真的就是在侮辱智商了。
    不是看不起巴克黄金阶的实力，任何一个脑袋正常的家伙都不可能这么做。
    而且说真的，哪怕是在超凡鼎盛的失落纪元、乃至之前的那个时代，黄金阶也绝不是烂大街的家伙，而是足以守卫一方，建城封爵的强者。
    毕竟，那是能被称为行走的天灾，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横渡虚空、行走星界、进行位面穿梭神圣存在。
    但是怎么说了，黄金阶的存在的确不凡，在目前的这个时代也可以说一声镇国。
    但人不能只看当下，也要朝前看，朝后看。
    黄金阶的超凡者在如今的时代自然是非凡，独一无二，屹立在时代的潮头浪尖。
    但是之后了，在魔潮再起的大时代更后呢，黄金阶定然不是最强。
    这不是充满了未知的猜测，而是从历史的上游，那个失落了的、但是仍旧能够管中窥豹的繁盛时代的残留印记。
    而且，哪怕是如今，各个大陆顶尖势力之中还留存着曾经的些许伟大造物。
    那是真真正正的，哪怕是在超凡鼎盛的大时代，也足以震慑天下的镇国级伟大造物。
    在这样的造物之前，黄金阶强者也显得逊色三分。
    不是他们不强，而是在这种底蕴的压制下，他们失去了那种一锤定音、一人敌国的绝强威慑力。
    当然，如果不强求正面刚的话，说一句黄金阶超凡者一人敌国其实也勉强可以。
    毕竟他们超强的实力，作为个体的灵活性，以及其他势力团体作为集体的整体性，让这种对抗充斥着不确定性。
    这虽然有着诸多条件的限制，但也足以说明黄金阶强者的不凡。
    而有着非凡底牌的黄金阶强者巴克，两项叠加之下，自然是更加强大。
    所以，艾伦破局，让对方介入，才是最好的选择。
    哪怕，这努力可能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