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已年近七旬,身体并不是很好。
他出生在建州,虽然那地方是苦寒之地,但环境却比京城好些。
最起码东北只是冷、只是偏僻,不像京城一年到头,黄沙从来不停歇。
索额图拉开门的一瞬间,带着些许飞尘的夜风,吹得索尼打了个寒颤。
他缩了缩身体,等待着儿子将门关上,可又过了片刻,风依旧未停。
这让他心中有些不悦。
不成器的东西!
这么大个人了,做事还这么毛躁,遇到点事就慌手慌脚。
连门都能忘了关,你们这些孽畜,老夫还能指望到什么?
暗暗叹了口气,他拄着拐杖慢慢起身,准备自己去关门。
刚转过屏风,他忽然愣住了——老三怎么还没走?
随即他疑惑道:“老三,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然而对于索尼的呵斥,索额图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见儿子一言不发站着不动,索尼心中有些不快,心说这些孽障,果然一个都靠不住。
老三平日看着恭顺,就为了女儿当皇后,今天也开始不听话了。
报应儿、真是报应儿!
索尼深吸一口气,跺着拐杖喝道:“不就是一个皇后么?为这点儿小事就让为父吹风受冻,可还懂为人子的孝道?”
放在平时,索尼说出这么重的话,索额图早就战战兢兢跪倒在地,高呼孩儿有罪了。
但这次却不一样,索额图似乎铁了心,就要和父亲拗下去。
“唉,罢了!”
索尼无可奈何,只得叹息着让了半步:“你把闺女也带上,若圣母皇太后瞧不上大妮儿,也好有个补救。”
本以为这句话能换来儿子回心转意,不料等了片刻,索额图依旧站在门间,似乎变成了雕像一般。
这下,索尼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他下意识将拐棍护在胸前,颤声叫道:“老三,你怎么了?”
话刚出口,就听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双儿,你怎么把人点这儿了?”
索尼心中一惊,挪了挪身子,越过儿子肩膀向外看去。
只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在院中交谈。
其中一人说道:“公子,您叫我看着这屋子,哪知道这家伙突然走出来,我没办法,只能把他点住嘛!”
索尼心中猜测着两人的身份,两个黑衣人已经走到门口。
见那高个儿揪住儿子衣领走进屋子,他连忙往书斋退去。
这时候还管什么儿子,先保住自己的老命要紧。
索尼老胳膊老腿,自然没有年轻人走的快,片刻间就被来人追上。
那蒙面恶客毫无尊老爱幼之美德,一把将索尼推倒在地,若不是地上有软塌,索尼少说要骨折。
揉着身上痛处,索尼沉声问道:“阁下来此有何图谋?若是图财,尊驾尽管开口,只要不伤我父子性命,什么都好说!”
黑衣人嘿嘿怪笑,眯眼打量着眼前老头,随即在索额图胸口拍了几下,将他穴道解开。
索额图一恢复自由,立即伸手护住老父,两人搀扶着正坐在软塌上,颇有几分躺倒认锤的洒脱。
不得不说,这父子两人确实有几分胆色,即便遇到这种情况,一阵惊慌后很快就接受现实。
黑衣人见两人镇定下来,这才开口自我介绍:“洒家来你家,其实也没别的事,就想和当朝大学士亲近亲近。”
不是要命就好......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暗暗松了口气。
索尼挺了挺胸口,痛快道:“不知阁下准备怎么个亲近法?”
黑衣人微微一笑,若有所指道:“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又有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人慈悲无量,救下大学士府中共计七百二十五人的性命,不知道索大人怎么报答我?”
索额图陡然一惊,正要说什么,却被父亲拦了下来。
索尼沉吟片刻,问道:“既然阁下要做无本生意,那老夫也想要问问,客人口气这么大,不知带了多少本钱?”
“本钱?”
黑衣人笑了:“索大人,贵府上下数百口人,除你父子二人以外,全被我点中了穴道。以我的手法,想要等气血自行冲解开,最低要两个时辰。两个时辰,随便来个弱冠小儿,也能将你家杀个干净,你说我本钱够不够?”
“点穴?什么是点穴?”
索尼看了看身边儿子,面带疑惑道:“莫非就像之前老三那样,一动不能动?”
黑衣人点点头:“正是如此,被点中之人虽然一息尚存,但却如同泥塑木偶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你撒谎!”
索额图听到这番话,终于忍不住了:“我来爹这个院子里时,沿途还遇到不少人,你在这里胡吹什么大气?”
没料黑衣人理也不理他,只是笑呵呵的看着索尼:“索大人,这笔买卖你到底做不做?”
索尼没有立即回答,沉默片刻后忽然问道:“老三,咱们府里,连主子带包衣,有多少人?”
作为根正苗红的上三旗,赫舍里氏一直掌握着正黄旗,现在索尼贵为辅政大臣、当朝大学士,赫舍里氏自然人口兴旺。
不过树大有枯枝,索尼虽然出彩,可惜后辈儿孙大多都是废物,唯一好点的三子索额图,还是个庶出。
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
索尼被逼无奈,只得重点培养这个老三,家里的杂务琐事,也在几年前就交给他打理。
索额图也当得上父亲的信任,听到父亲发问,只是略一思索之后,便言之凿凿的回答起来。
“回父亲的话,咱家阖府上下,主子、包衣、佣人加一块儿,共有七百二十七口人。”
“七百二十七口人......”
索尼重复了一遍,面色复杂的看了儿子一眼,随即叹息道:“好,这笔生意老夫做了,尊驾想要什么,请明说吧!”
黑衣人看着索尼,眼神中明显带着赞赏之色,似乎对这老头的果决有些意外。
他笑道:“我这人不好吃、不好喝、不好色,唯独喜欢阿堵物,若索大人能拿出金山银山,想必我是十分欢喜的。”
“父亲不可!”索额图叫道:“此人不可信!”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父还有的选吗?”
索尼苦笑一声,缓缓站起身来。
这两个恶客敞开大门,对儿子的叫嚷也丝毫没有阻拦,若非成竹在胸,哪会如此肆无忌惮?
莫非今夜,真就是我父子二人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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