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共誓

    砰砰砰砰砰！
    弹链快速地供弹，枪管转动，黑色重机枪喷出着枪火，击破雪花，夹带着人群的呼声与粗犷嘹亮的歌声，扫向那个警视厅刀疤脸中年女人。
    艾莱扎-卡顿，警视厅防暴部的狠角色，以对街头的镇压与杀戮杀至高位。
    不管是在东土街，歌舞伎町，都曾经有不少人遭到她和她的防暴团残杀。
    “吾观汝，插标卖首尔！”
    青巾绿袍的庞大身影一手提着重机枪，另一只手同时挥起青龙偃月刀。
    轰隆！与此同时，又有武装直升机的残骸从高空之上坠落，把龙腾大厦广场的水泥地面砸出又一个大坑，几乎砸中挥剑击向关公的艾莱扎-卡顿。
    那破裂的螺旋桨还在转，碎片与火焰四溅。
    但艾莱扎-卡顿毕竟是个四程序者，对残骸坠落轨迹早有预感，身影疾速地闪过。
    在她身上，除了本体双手，还有着多只的异种血肉型外置义体手，以血丝线连接着，这时猛然爆出大串细长的触手飞舞抓去。
    一些触手去抓青龙偃月刀，另一些抓着直升机残骸，她借力飞跃到关公后面。
    她浑浊的双目眼神凶厉，手中的阔剑一记旋劈，暴烈的黑色剑光吞没大片的飘雪。
    噔噔噔，人们见状，心头一紧的不在少数，好猛的攻势！
    这里绝大部分绿林中人久闻艾莱扎-卡顿的凶名，却没有与她交过手，也没有见过这个鬼牌流英雄如何战斗，见过的大都死了。
    伊丽莎白握剑的手抓紧，心中闪过一些对鬼牌流英雄的认知。
    鬼牌流是血肉型发展，程序往往偏向于诡奇怪异的风格。
    像很多职业系一样，英雄系也有着不同的意象。
    为人类盗火、为生民而战者是英雄。
    而因为某些德行标准会因纪元不同而不同，某些古文明里也有另一种英雄标准，视乎一个人是否威武勇猛，并不与道德品质挂勾。
    所以神话故事里，也会有那样作下诸多恶行、傲慢、残暴的英雄。
    像艾莱扎-卡顿，正是这方面的发展，追求勇猛无敌，以力量使别人服从。
    呼隆！那把重型阔剑仿佛正在劈开整个空间，把所过之处的人与物都拖进黑暗。
    与此同时，索菲娅在鱼塘大车里透过面具与车窗，心绪复杂激荡中看着这一幕。
    在从前成为食血者前，鬼牌英雄曾经是她有做过短暂考虑的道路……
    这一剑，看上去并不弱。
    另一边，广场地面多个机位的影像，正同步显示在希德、原藤阳介的通讯屏幕中。
    他们知道这次东土街绿林暴动的精神动力，一大来源就是这个关公。
    把这个带头的奇物雕像灭掉，东土绿林固然会暴怒，却也会气势减半。
    这显然是警视厅的策略，以斩首行动震慑人群，逼停这股洪流，避免冲突升级。
    此刻，很多人都在看着那片黑色剑光朝关公斩去，那是暴烈的信息流，也是凌厉的剑锋，足以把显灵奇物也斩灭。
    但绿林侠士们的惊呼声还没怎么响起，就有嘭轰一声！
    庞然威凛的关公并不畏那一片黑色剑光，深红色的脸庞上若有不屑，挥刀的速度比剑光更快，青龙偃月刀旋着挡去，一股白光冲天而起。
    嘭哐，嘭哐，嘭哐！
    大刀连着几下劈斩，那把黑色阔剑爆震不已。
    艾莱扎-卡顿的身影霍霍地后退，诸多的血肉触手也被刀锋连带着砍断落于雪地。
    她这些就只是义体触手，不是十倍触手，无法迅速又再生长补充。
    “好！”“二爷，劈了这警视狗！”
    人们的惊呼转为欢呼，可笑他们很多人刚还为关二爷有过担心，觉得那终是个显灵雕像，能不能接住，但关二爷是谁，那可是武圣。
    那是誓力，伊丽莎白突然有所明白，周围香火誓力越强，关公雕像就越强！
    而现在，从龙腾大街到广场边，到处是袍服、劲装和袈裟的人们，大侠和女侠，到处在举旗举剑，她以誓约程序看得到，到处是同誓者。
    人们的誓力光芒连成了一股雷霆风暴，义气直冲云天。
    如果说关二哥有个什么职业系，那恐怕是东土英雄系。
    “嘶沙！”突然这时，艾莱扎-卡顿发出诡奇的长吼，双目血色暴现。
    众人顿时见到，她那些血肉义体全部爆成血丝线，本体双手双脚都猛然有触手窜出，与血丝线都迅速凝结并膨胀，又生满一层刀疤般的蛇鳞。
    这使她好像多了一层血肉机壳，又好像整个人增大成了一个血肉巨人。
    英雄职业系，六速档，四程序者，a级程序：吾即巨蛇
    巨蛇，是英雄的死敌，在第一纪的神话中，吉尔迦美什拿到长生药后被巨蛇盗走。
    但鬼牌流英雄，即是巨蛇本身！
    希德、原藤阳介，还有警视厅作战指挥室的人员们，纷纷目光凝定，心头猛动。
    来了，卡顿巨蛇化了。
    没有a级程序是弱程序或大路货程序，“吾即巨蛇”更绝对不是。
    只不过每次使用，对于身体都是一种死战式的损耗，虽然不会造成永久性损伤，过后却也要休养一下才能完全恢复。
    现在卡顿没有选择了，不使用a级程序，根本没可能拿下那座雕像。
    这下子，艾莱扎-卡顿的超凡之躯，所有方面都得到极大的提升。
    而且有着“巨蛇”的奥秘力量……
    “土鸡瓦狗尔。”就在卡顿巨蛇化的同时，关公把打空了子弹的重机枪扔下，双手持着青龙偃月刀挥动，刀锋破开风雪，嚯呼！
    那声响似是龙啸，真正的龙啸。
    一条东土青龙分明在显现，龙角峥嵘，龙爪在雪中压着那条巨蛇扑来的锋厉獠牙。
    砰哐，砰哐，龙与蛇的碰撞声爆起，也冲起了人群洪流的呼喊声。
    此时此刻，羽诚、鹿九、胡铁牛他们，全都看得瞪大眼睛，不愿意错过一秒。
    一秒的前后，有可能就多了一地的血雪。
    关公正挥着青龙刀一刀刀地劈落，即使艾莱扎-卡顿巨蛇化了，面对这样的攻势，仍然只能极为勉强地堪堪抵挡，一个不好就会人头落地。
    那些通讯室里的幕后之人，都被这样的景象又再刷新了惊讶的高度。
    这个奇物雕像，竟然有四程序者的威能。
    这片大厦广场边界的雪地上，关公的脚步不断前进，卡顿的巨蛇身影不断后退。
    暴动洪流的人与车随着关公在推进，摇滚歌声越发地狂暴，也越发多人加入一起狂吼乱喊，拳佬站在鱼塘大车上弹着喷火的吉它，吼唱着即兴小段：
    “切，这可不是生死对决
    “跟关二爷倔，你是不是傻缺
    “二爷收拾你个土鳖，还用不着几年之约
    “一刀劈得老天下雪，一刀劈得你丢掉了鞋”
    “你来不及自绝，但可以赶紧叫爹！”
    顿时之间，人们的呼喊声更大，如同地震如同巨浪，他们越盛，关公越盛。
    全车的鱼塘众员亦是在又笑又呼，索菲娅有点怔怔，还不是很习惯这种场面。
    前边，艾莱扎-卡顿浑身的蛇鳞转闪着黑光，挥着巨剑不断格挡，从巨蛇化到现在都找不着施展巨蛇奥秘的间隙，只能不断地挡。
    这样下去只会筋疲力尽，不过在那之前，就会因为露出破绽而被大刀斩落。
    那双也有了蛇鳞纹理般的眼睛一厉，她不得不吹下了一声嘹亮的口哨。
    从刚才到现在，卡顿与这个关公单挑是因为上面不想事态扩大。
    但这下，这一声口哨是在呼唤超凡防暴小队出动，单挑结束了，打不过。
    口哨声刚一响起，在那边警视厅人员搭构起的防线里，就有全副义体与枪械武装的一队十几人疾步而出，多是些机壳战士、猎人和刺客。
    而防线的那些防暴警察的枪口暂时还没开火，一旦开火又会是另一个局面。
    这边绿林侠士们眼见卡顿单挑不过就叫人围攻，都纷纷怒吼，纷纷要去相助关公。
    有人比他们更快。
    洛娜早已从重装越野车下来了，嘴边的东土长滤嘴香烟点着，火点在雪中闪烁。
    艾莱扎-卡顿，就是这个女人当年带头消扫小鼠帮。
    洛娜既不会忘记过激防暴团，也不会忘记这个刀疤脸，不忘记这些人怎么把那已然消失不见的一些面孔当街打死，或者捉上了通往所谓孤儿院的卡车。
    雪下得越大，她心中的一股久远疼痛和愤怒，就越是翻涌上来。
    这就是她不想再尝到的滋味，如果那保温杯二货挂了，一定会很痛的吧。
    那货现在可是随时会挂，为了没那么痛，一些积压心底的往昔疼痛该抹走了。
    今天有没有关公，这条巨蛇都别想活着离开这个广场。
    “曰你妈！”骤然一下，洛娜挥出燕斩，猛地以豹子的兽灵速度冲跃上去。
    洛娜！她的速度太快，让旁边的潘多拉、鹿九和胡铁牛都反应不及，刚与周围人群一同惊呼，那黑色皮衣裤身影已经跃在关公那边的半空。
    但不只是她，还有着另一道红发风衣的超速身影，手中的长剑同样破开风雪。
    伊丽莎白-斯特林，红发莉兹！
    高呼中的绿林侠士们都看得到，她不只是光喊大家冲，更是真的冲在最前面，迎着那防线的所有枪口，也挥剑击向艾莱扎-卡顿。
    莉兹……索菲娅心头一紧，眼睛也定住了，只见那两道冲锋的身影相视而笑。
    “来得好啊。”洛娜对伊丽莎白说道，燕斩已爆起了紫色的万花筒光芒。
    “洛娜，我有个想法。”伊丽莎白手里的剑宝则爆起白色的光芒，驱动着誓约程序，喊道：“我们明年继续一起看雪怎么样！”
    她跟洛娜说过共誓者的事情，也问过洛娜要不要当她的共誓者。
    当时，洛娜说的是再想一想吧，这种约定什么的玩意儿，毕竟不是很适合像洛娜-卢德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人，听着就害怕。
    不过现在，看看这场雪，多美啊，如果明年能继续一起看，会更美的吧。
    “只是明年吗？”洛娜哈哈地笑应道，淡绿的眼眸终是决然，“后年也要啊。”
    小鼠帮也好，红雨之家也好，都只是想让街鼠们有个家，有一群伙伴。
    小鼠帮完了，红雨之家还没有，多撑几年吧，多一起看几年的雪。
    “那就说定了！”伊丽莎白笑呼，洛娜又应了句：“行，说定了好吧。”
    在人潮的呼喊声、摇滚歌声、狂风的怒号声中，她们的话声仍是那么坚实响亮，似有光芒，仿佛穿破了这里的种种喧嚣，而连系在了一起。
    突然，伊丽莎白的红发冲飞，第一个共誓者：洛娜-卢德。
    洛娜忽然也感到有什么不一样，没与伊丽莎白有脑对脑连接，此刻却能感到她的誓约力量，就在旁边，就那么容易能合力闪耀。
    看雪的共誓建立起来了吗……
    可是，她们明明早就有着另一个共誓了啊，拼了命去改变这座破烂城市！
    呼隆隆！
    这一切不过就是两人一下跃身，转眼间的事情，甚至还没有越过关公庞然的背影。
    但索菲娅惊讶看到了，酒井花青、酒井修吉、鹿九、朱蒂等人都看到，那两道身影刚一越过，几乎并肩，面对着艾莱扎-卡顿和超凡防暴小队。
    “誓约与胜利！”伊丽莎白双手举起长剑猛地劈下，剑锋爆冲出了一片白光。
    洛娜也挥下了武士刀，刀锋冲出了一片紫光。
    白光与紫光融合了起来，成了一片耀目至极、似是烈火燃烧而发的巨光。
    映亮了雪茫茫的天空，也照出面对光芒之人眼中的惊讶。
    “我的朋友，你好。”这时候，剑宝对燕斩说道。
    “你认识我吗？”燕斩平静地回了一句。
    “所有朋友都是从认识开始，所有认识都是从遇见开始。”剑宝说。
    嘭隆！巨光照着艾莱扎-卡顿的血肉蛇躯，她正释放着巨蛇奥秘，浑身的鳞片有黑暗光线刚要冲起，却就被这股不可阻挡的光芒淹没。
    这个四程序者，眼睛瞪视着黑暗被光芒照亮，被光芒所湮灭。
    骤地一下，关公的青龙刀又再劈下，竟是咔吧一下把这条巨蛇劈成了两截。
    嘭砰，满是蛇鳞的大片血肉落在雪地，还有着挣扎，然而突然，这个时候，轰隆！
    又有一架武装直升机的残骸坠落，直接把艾莱扎-卡顿的上半身砸碎开了，直升机残骸在燃烧，雪在燃烧，那些本属于黑暗的血肉也在一同燃烧。
    在多个通讯室的屏幕都显示着这一幕，使得很多人又陷入有着惊诧的沉默。
    艾莱扎-卡顿，身陨。
    一个四程序者，防暴老手，都没能阻挡这次的暴动洪流，只是使对方气势更盛。
    广场上人们爆发疯狂的呼声，而拳佬疯狂地弹动着吉它，吼出又一句：
    “后人有诗赞之曰：我曰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