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幽灵的谎言

    幽灵女知道在维克斯特林看来，她的天禀锁链前不久才在超人协会总部做过重新调校，加入了更多的指令，以此修复她可能存在的失灵。
    最好的天禀者就要像机器人偶一样，没有自我想法，不会感知到痛苦或快乐。
    也不会拥有她那一夜晚的奔跑，如今的想法。
    她正在准备离去，离开这个城市笼牢，前去荒野。
    荒野很大，无边无际，但幽灵女不认识任何人，但她可以认识任何人。
    她本可以在那晚就离去，继续留下来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
    这个时机似乎到来了。
    这天早上，幽灵女接到传叫而来到斯特林先生的办公室，见到了那个高大英武的短金发青年男人，他正站在一幅河乡区地图展板的前面。
    “幽灵女，最新的情报表明，河童们准备对我们发动一次大反攻。”
    维克斯特林声音平缓，“普通人、超凡者都有。你看这里，洪沙河，这里的河道很阔，是河乡区各个支流的汇集点，河段太多了，有大量防备薄弱的地方。”
    他指了指那张地图的中心区域，“为了更高效地运转，河乡区的警视厅总部、赛思大楼都设在这里，河童能从洪沙河登陆突袭。”
    幽灵女沉默地听着，这还是这段时间以来，斯特林先生第一次跟她谈这么多。
    “河童帮不是铁板一块，投向我们的团伙也已经不在少数了。”
    维克斯特林又说，“但总会有一些人正在年少气盛，又有外区来的暴动分子，他们的窝点既分散又隐蔽，躲在河道孤岛里、丛林里，流动性强，很难一一剿灭。”
    “斯特林先生，你有意把他们集中起来，打一次歼灭战？”幽灵女听明白了。
    “那样可以迅速平定河乡，让这里恢复生产，扩大生产。”维克斯特林看向了她，“以你目前的力量，你可以一次反制多少个一程序者的河童？”
    幽灵女顿时知道斯特林先生叫她来的意思。
    他这个人很有冒险精神，却也总会做一些慎密的布置安排。
    而双方力量的对比，尤其是她这个天禀武器怎么样，就很会影响到部署了。
    把她放在哪里，怎么使用她，以及其他人怎么安排……
    这就像下一局棋，她是个重要的棋子。
    这就是机会，因为棋子跳出了棋盘，而把棋局搅得乱七八糟的机会。
    幽灵女曾对斯特林先生颇有点兴趣，却很早就知道斯特林先生对她没有兴趣。
    男人都喜欢征服吧，而这个食血者男人更甚。
    可是像她这种唾手可得的人偶，不应该存在情感的工具，激发不起男人对女性的乐趣，即使美丽也只是虚无。
    斯特林先生把她视为工具，她不喜欢，她喜欢那些把她视为是人的分享者。
    她和斯特林先生注定是两路人。
    “河童是旁门超凡者，生命力本就不高。”幽灵女说道，“歌舞伎町那个玩偶的力量最强之处，在于他那天的生命力非常高，我按不住他。”
    这都是真话，或许她还是习惯了说真话。
    “河童们跟他不一样。”她又说，“也许如果这里的河道是清澈的，他们的生命力会更强，但现在不行。我不是第一次跟他们交手那时候了，我对他们的程序与生命力有着更多的认知，我比以前更强。
    “一程序者超凡河童，如果位置密集，我一次反制一百个也不是问题。”
    幽灵女撒谎了，不可能有一百个那么多。
    再没有不许向上级撒谎的指令禁锢着她，她说得出来，她可以撒谎。
    人都会撒谎的，听说漂亮的女人更是擅长于撒谎，不是吗？
    “一百个？”维克斯特林沉吟地看着幽灵女，“那你进步很大。”
    “斯特林先生，有时候失败也会让人进步。”幽灵女又说，“我输了那一次，反而使我对我的天禀程序有了更大的理解。”
    撒谎这事儿，她迅速上手了，也没那么难。
    “你这话是对的。”维克斯特林望回去那张河乡区地图，上面河流密集得如同人体的神经网络，“那我们大可以放他们过来了，把他们赶到一个河道口进行绞杀。”
    幽灵女明白他的打算，稳赚不赔的买卖。
    一旦上百个、数百个的超凡河童，代表着河乡反抗力量的那些年轻人被歼灭绞杀，老河童们又打不动了，那河乡区对银行的反抗就会落入空白。
    等到下一批年轻人出现的时候，河乡区的每一条河道都早已被加固上了铁丝网。
    这些年轻人不会再是在河畔边长大，哪怕那是一些恶臭无比的重污染黑河。
    他们会在工厂里长大，河乡区的每一个小村落，每一个小城镇，都会矗立起各种各样的工厂，源源不断地制造着商品和垃圾。
    维克斯特林只是河乡区的过客，他空降而来，掠夺而去，这里只是他的垫脚石。
    这里却是那些年轻人的家园，幽灵女从未理解、还没能理解的一个词：家园。
    “什么时候进行？”幽灵女问道，“夜晚的时候，我的力量会更强。”
    夜晚的时候，也更适合离去。
    “冬天了，这几天还有冷空气，气温会更一步下降。”维克斯特林回答她，“即使对于超凡者，长时间的冬泳也会造成很大消耗，河童们趁河水变冷之前就会行事。”
    他敛凝着蓝色的眼睛，“也许就是今晚，也许是明晚，你做好准备吧。”
    幽灵女不意外，斯特林先生每次找她谈战斗的事情，战斗都是即将到来。
    他显然会做着两手准备，就算她失灵，也有第二方案，替补的人马。
    但共事最近时间下来，她知道了斯特林先生的一个弱点，他喜好冒险。
    那种带有冒险性的、以小博大的成功对于他，总有着更大的吸引力。
    “斯特林先生，在我战斗的地方，不适宜有太多人。”
    幽灵女再度撒谎，语气却是那么自然：“周围有活人，他们的生活力就会影响到我。那天歌舞伎町街头的人群就给了那个玩偶生命力，同时削弱了我的力量。
    “你选好的河道口，部署越少的人马，我的力量越大。”
    维克斯特林看着幽灵女那平静如水的面孔，“几百个河童，你可能会战死。”
    “为斯特林先生你战死，也算是为银行战死吧。”幽灵女继续说，“在我的锁链指令里，这样效忠没有问题。我没办法自杀，只能战斗至死。”
    “我会做好部署的。”维克斯特林说道，“这场歼灭战，需要你的发挥。”
    幽灵女默然，不需要再说什么。
    维克斯特林是个聪明人，是个具有开拓精神的食血者，但他情报有误。
    天禀者没有叛徒，不可能有叛徒。
    只是，很快就有了。
    叫做幽灵女的人，现在是自由的，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