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邦迪

    “大房子，大房子，好邦迪就住那房子。
    “没事不要去，有事也不要去。
    “帮派，毒品，酷刑，仪式，巫术，妓女，奇怪孩子。
    “大房子，大房子，你去了就会死。”
    天空一片工业污染废气造成的灰蒙蒙，破烂的水泥公路上，一辆有着诸多改装的重装越野车快速地驶过，驶向位于流光城西北面的大房子区。
    大房子区，又称为巫毒区，在烂泥塘的西南边、在西部工业区的南边。
    这样的位置十分偏僻，可以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特别受到别区的关注。
    越野车内，坐在后排的薇薇安正轻哼着一首童谣，她低胸连衣裙，打扮靓丽。
    旁边的潘多拉烟熏妆，条纹连体服，从之前上车出发到现在，一路上都很沉默。
    洛娜在开车，又是皮衣外套、黑皮裤的装束；顾禾则坐在副驾座上，多彩夹克和牛仔裤，但是手拿着保温杯，而且全车就他一个人系上安全带。
    “好邦迪是什么意思？”这时候，顾禾听着不由问道。
    “吓？”薇薇安顿时一愣，停下了歌谣，“你不是从巫毒废墟过来的吗，不知道好邦迪？还真被洛娜猜对了吗？”
    “呃……”顾禾挠头，“好邦迪在伏都城很出名吗？”
    他倒是知道巫毒区是由伏都流民最先建立起来的，至今还不断有新的流民涌入。
    薇薇安、妮妙她们都是流民后代，父母早就挂了，她俩很小就出来混街头。
    “上帝出名吗，如来佛祖出名吗。”薇薇安笑了起来，“大禾，你这穿帮穿得有点大了，好邦迪（bondye），就是伏都教认为的造物主呀。
    “意思是好上帝，善神，但你管它叫巫毒神也行。”
    薇薇安身子往前面探去，隔着副驾倚背，靠在顾禾的身后耳边，又说：
    “好邦迪有个万神殿，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天使（lwa），好邦迪平时不管我们，是这些叫喔哇的天使管，向它们献祭、为它们服务是伏都教的核心教义，是我们获得巫毒的方式。”
    “好吧……”顾禾这下明白了，好像还真穿帮了。
    “我早就说了，这就是个地下室孩子。”洛娜一边开车，一边伸手去拍顾禾肩膀。
    “可伏都城的地下室，也会教好邦迪吧？”薇薇安问道，“难道那边不兴吗？”
    “在我成长过程中，我接触的都是东土那一套。”顾禾只好这么说。
    “他不是地下室孩子。”潘多拉忽然说话，戴着镂空金属面罩，“一点都不像。”
    这真是扎心的一刀，车内顿时一阵笑声，是洛娜在大笑：“这好玩了哈，又不是街头孩子，又不是地下室孩子，可能连巫毒废墟流民都不是，你哪来的？”
    “野狗，在荒野游荡……”顾禾无奈。
    “在荒野的时候，我见你也是各种大惊小怪的。”洛娜对此不太买账。
    “对，我从天上掉下来的，所以才叫天使嘛，你好好开车！”
    顾禾没好气地顶回去，看着前面的公路越来越烂，路上车辆也不多，相比前去城寨区都要不如，两边路上满是山堆般的垃圾，空气中弥漫着臭味。
    他还没有去过烂泥塘，而这只是靠近烂泥塘边缘的一角。
    “薇薇安，你真信伏都教啊？”洛娜问道，“我认识那些房孩就没几个真信的。”
    “你是说‘喔哇’？”薇薇安用手指轻轻地撩拨着顾禾的脖子，“我是很想为天使服务，向天使献祭自己，然后获得天使的巫毒。”
    越野车突然猛地一记颠簸，薇薇安的手震得摆了摆，不过没收回去。
    洛娜呵呵一声，“听你这么说，那你也是觉得好邦迪就是个好屁而已哈。”
    “好邦迪真那么好，伏都城怎么会完蛋？”薇薇安噗的一笑，“我什么都不信。”
    “伏都教，有着明显的教义混搭。”潘多拉又说了话，语气低沉认真：“尤其是混了很多天神教的东西，又结合很多旧世界黑人民族的原始宗教。”
    车内只有薇薇安不清楚潘多拉的身世。
    但顾禾知道，潘多拉不是街狗，家变前她在花园区的好学校接受教育，家变后她在末日族地下室接受教育，环境也与街头不同。
    在这辆越野车上，除了他，她各方面的知识水平是最高的，是个书包。
    “管它呢，最好混个齐天大圣。”薇薇安是真不在乎，“但是呀，有些事情就算是真的，也不能到处去说。进了巫毒区就管好嘴巴，除非是想含点什么东西。”
    “好像说那里全员帮派分子？”顾禾倒想知道这回事，“你和妮妙是什么帮派的？”
    “大房子区是这样的。”薇薇安干脆说详细点，“巫毒帮是老大，黄赌毒什么都做，他们可不讲什么任侠道，坏起来不比银行狗差。
    “现在‘大房子’就由他们住着，位于全区市中心，一个超大的大房子，全区最好、最漂亮、最高级。哪个帮派住着大房子，哪个帮派就是老大。
    “我和妮妙呢，都没进去过，因为拒绝了当房子的妓女。
    “然后就是以大房子为中心，周围是各种的街区、各样的棚户，到处都是帮派，几个人凑一群、几家子凑一伙也是个帮派了。”
    薇薇安说着笑了笑，“我跟妮妙打从有记忆就在混帮派了，也换过很多了，有些早完蛋了，有些还在……我想想啊，哥特帮，炫舞帮，霓虹帮，黑蜘蛛帮，丑人帮，毒液帮，饭桶帮，强力胶帮，纸巾帮……”
    真的吗，我不信。顾禾几乎这么说。
    他听着这些奇奇怪怪的帮派名字，第一感觉是保温杯帮也不差。
    第二感觉则是，薇薇安是在开玩笑着吧？瞧她的模样，还真分不出来是说真说假。
    “我可没骗你。”薇薇安撸起了右手的衣袖，露出右手臂往前面探去，“你没留意过我这里吗？我每加入一个新帮派，都会刺上帮派的标志。”
    顾禾转头瞧了瞧，她白皙细致的手臂上果然有着一排排的刺青，看着像密集纷乱的花纹与字母，细看之下却似乎真有不同含义。
    薇薇安虽然不时穿无袖衣服，可他以前真没细看过……
    “还好只是帮派。”洛娜翻了下白眼，“如果你把自己上过的每个男人的名字都纹上身，再找一具尸体都不够地方纹。”
    “男人的话应该还够，加上女人就应该不太够。”薇薇安说道。
    顾禾瞪了瞪眼，真的吗，我信。
    “那现在你混什么帮派？”他问。
    “现在我和妮妙都不混什么大帮派，最近不是跟着你们鱼塘玩吗，巫毒区这边就只是挂个名而已，喏，这个。”
    薇薇安指了指自己手臂的一处，似是个飞舞的图案，“超舞帮，就一群街狗在酒吧吹牛打屁跳跳舞用的小帮派，可没有鱼塘的本事。”
    “哦，超舞帮。”顾禾想起低科族用跳舞来增进情谊。
    “我最喜欢跳芒博舞了。”薇薇安又说，“我们有机会跳的哦。”
    芒博拉巴斯，奇人，领舞者职业系，曾经以自创的芒博舞风靡全球，是伏都文化中的重要一环。但在很多年前，先是名声被银行祛魅，后来芒博更是失踪了。
    但薇薇安别有所指，她轻笑一声，洛娜还不知道索菲娅阿米克那一回事呢。
    大禾需要单独跟她回去她住所一趟去处理的，到时候洛娜不在。
    在她的住所，她要干什么，她就能干什么。
    “芒博舞是吗。”洛娜说道，“你还是坐稳点吧，我怕抛了你出去，那有你跳的。”
    越野车驶过破烂的路面，又是几下猛烈地颠簸。
    不多时，车子开始驶进大房子区的范围，顾禾透过挡风玻璃，只见萧条破败的旧街道映入眼前，站在街边无所事事般的路人纷纷投来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