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的身影很快阻挡了俞南星,泡好的柑普茶被店小二用托盘盛着,送上桌后,林知意道了声谢,再往门口看去,已不见俞南星的身影。
为何俞南星也会到此处?林知意百思不得其解。还末等她继续思量下去,便听见有人高喝一句:“今日思辨之题一一狐假虎威。”闻言,林知意面色一凝,出此辩题之人若说是无心,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怎么了四弟?”察觉到林知意面色不愉,萧灌缨低声问道,“这题
林知意立即露出窘迫之样同萧濯缨说道:“三哥,这题可真有点难,我都想不出来如何辩了。”
就在二人低头说话的空隙,有一人已经站于台上,这就是在稷下辩馆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擂主,人称“稷下妙舌”的樊臻,此人已过而立之年却天生老相,看着像是五十出头的人,两鬓斑白,生得极瘦,干瘪的双颊之上又是一双极为明亮的眼眸。很难想象,这样的男子,便是稷下辩馆最有才华之人。
林知意看到他,便想起自己当时同他同台辩论之光景。
樊臻,此人少年英才,然而在科举考试之时走错了路,白纸黑字,字里行间,满是对朝堂之批判,对盛世之渴求。也就是这样,被考官压得翻不了身。年年如此,最后一介英才为了吃一口饱饭,沦落到稷下辩馆当一个辩者。虽说当辩者不赚钱,但是有博弈的地方,便有人押注,在他身上押注越多,他赚得也就越多。
樊臻在稷下辩馆几乎没有失败的记录,唯独那次,林知意挺身而出,平日里话语并不多的她,站在插台之上,心中狂跳,却镇定地陈述自己的观点,驳斥樊臻的观点。她和那些引经据典的辩者不同,她的辩驳往往剑走偏锋,四两拨千斤之态,将敌方的重拳连连拨开。
最后,樊臻竟真的当场认输。
当时的自己,既激动,又有些不甘。她只能扮作男相出场,只能以男子之姓名写入辩者册。可舌战群儒的是她,能用学识和见识来辩驳对方的也是自己。那日的辩题,刚好就是有关陈環治国之题,为了维护自己的丈夫,为了让梁安能再见盛世,她在胆怯中走上擂台,一场接一场。
不止是汴州,整个梁安都为此辩者轰动
正值新皇登基时期,人人既对陈政和的统治深恶痛绝,又担忧陈瑞会步其后尘,内忧外患,穷苦人家吃不饱饭,而官宦勾结,黄金白银流入他们囊中,没有人关心百姓的生存。
人们并不看好这位新皇,陈政和留下的摊子太烂,难以收拾。也正是在这种环境中,有一辩者,引陈環曾做过的实事为例,再引用前朝之例,力证陈珊治国之能力。
那日林知意赢得风光,樊臻待她下台之后,只是轻蔑地丢下一句:“稚子之心,你啊,看着吧。”当时的自己并不明白樊臻话语中的意思,认为此人落败于自己,不甘心而已。
她又怎知道,自己当时目光短浅,确实没看到完全没有看透自己的枕边人呢?
再到后来,她在宫中听闻,稷下辩馆在某夜走水,一场大火,烧了个痛快。辩者死于其中,无人再敢发言。
樊臻亦死于其中,当时他手握酒杯,在火中披头散发,冷冷地看着那群放火的暗卫,忽然痛狂大笑,举杯饮酒,厉声呵斥:“不过是说了实话!想要以此来堵我辩者之口,做梦!”辩者之口,唯有对方可以堵住。暴力蛮行,能堵住一人,堵不住万人
再到如今,她再度与樊臻相见,对方不识自己,可自己对他的套路和说辞,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樊臻性嗜酒,上台之时,也要左手执酒壶,右手执酒杯,遇到对方抓耳挠腮想词之际,便给自己斟一杯美酒,美美地喝上一口,那般轻狂,甚少有人能在这种挑衅下继续忍气吞声,可一开口,又支支吾吾不知如何继续辩下去。
“如何?“他再给自己斟一杯酒,“你若再不说,便下去,让者夫再喝一杯!”身子软绵绵的,早已呈现醉态,可他眼神清明,分明是未醉的模样。
今日的辩题,只怕是樊臻最为拿手的。樊臻此人,辩论之时最爱拿当朝人物说事,说得好,便相安无事;说得不好,那使林知意暗自揣摩樊臻的思路,若是今日樊臻真要将此事引到本朝人身上,最有可能成为例子的,便是如今的镇北将军,周胜,
以思辨馆的传统,以擂台为中心,将分开两侧,一侧持一方观点,两方互辩,接着便是两方同擂主辩,此时擂主需以两方观点辩答,最后便是众人推出最能言善辩的辩者上擂台,同擂主辩。
三个环节,无不考验辩者的实力,
擂台分为两个方,林知意她们所坐的,是支持狐假虎威的一方。
林知意给两人各斟一杯柑普茶,将未成熟的青柑去除果肉,再置入普洱,晾晒之后便成了这柑普茶,普洱茶香带有一道柑構的芳香,入口,普洱之温润,佐以柑橘之清香,令人神清气爽。
“果真是好茶。”连萧灌缨都忍不住发出赞叹,家中甚少饮用此茶,今日一尝,令她眼前一亮。
“确实是好茶。”林知意同意地点点头,却在暗自思量,若是待会儿樊臻将周胜将军拿出来说事,她是否该起身辩驳。本来想着今日是陪萧灌缨看热闹的,谁能想到辩题如此狠辣,令她猝不及防。
“狐假虎威,四弟,你有何见解?”萧濯缨问道,她心中有一定打算,可也想听听林知意的想法。
狐假虎威,若是以我方来看,不过是需引一引前朝那些浑水摸鱼的昏庸官员罢了。”林知意回答得极为谨慎,她着重强调前朝,不过是想让萧灌缨避免引火上身。
祖辈高官,萧濯缨的身份更加危险。
“不亏是四弟。”萧灌缨亦是这般想,却没有想到这辩题对于自己家族有极大的不利。
“三哥莫着急,我们见机行事。”林知意将茶盅放回桌面,“今日之辩,有趣得很。”陈璟当年如此心急,将此地化为灰烬,是否只是因为普经的辩题呢?林知意细想起来,她越来越觉得,此事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简单。若是今日的辩题和前世一样,那么萧濯缨之死,是否也会有所牵连?
林知意越想,自己的心,就越沉。整个人像是浸泡在凉飕飕的井水之
中,四面是井壁,她爬不上去,浮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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