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莹抱着双腿,蜷着身子,下巴搁在膝盖上,在黑暗中怔怔的坐了很久,一颗悸动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看着炉子里散发出来的,微弱的红光,轻叹一声,摸到鞋子穿上,然后又摸索着走进她的房间里,拉动门边的电灯开关。
灯亮了,房间里的一切,一目了然。
但见李伤斜斜的躺在床上,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汗衫,而被子,却被他蹬到了地上。
“这么大的人了,睡觉也不老实点!”王莹埋怨了一句,左手托着李伤的脖子,右手抱着他的腿弯,把他放好,抱起地上的被子盖好,这才悄悄的走了出来。
这一夜,王莹睡得很不踏实,老是做噩梦。要么梦到李伤背叛了她,娶了别人做新娘;要么梦到李伤被人追杀,浑身血淋淋的站在她面前,哭着请她忘了他,说什么人鬼殊途,阴阳两隔,害得她哭了好几回。
最后,王莹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把灯打开,从她房间里的书桌里翻出一本《知音》杂志,躺在沙发上,胡乱的翻着,消磨时间。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王莹明明记得,她并没有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啊,咋会这样呢?
难道说,这是一种什么征兆吗?
王莹百思不得其解。
……
第二天早上,王莹做好了饭菜,才把李伤叫了起来。
李伤看到他睡在王莹的闺房里,又见他起来的时候都快十点了,大汗,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到门外厦子上,揭开水缸上的盖子,舀了瓢冷水,咕嘟咕嘟的喝干了,这才进来洗脸,一边问:“昨天晚上你睡哪里?”
王莹的一张俏脸立刻飞上了红霞,吞吞吐吐的说:“你觉得……我……我应该睡哪里?”
李伤吓了一跳:“你该不会和我一起睡吧?”
王莹羞得捂住了脸。
“你……你有没有把我那个……那个啥了?”
“我没有!倒是你把我……把我那个啥了!”
王莹低着头,不敢看他。
李伤一蹦三尺高,在堂屋里不停的转着圈子,急得头上的冷汗都掉下来了:“这可咋整啊?完了完了!我算是被你毁了!”
王莹怒目而视:“咋了?你还吃亏了?”
“我们还小呢!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如果你突然生个小baby出来,那……”
“那有啥啊!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不读书了,结婚算了!”
“可是,我……”
正在李伤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李非进来了,看到他就问:“哥,你们两个没有吵架吧?”
李伤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我早上起来,看到五嫂盖着毯子睡在沙发上,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你赌气丢下我,一个人回去了呢。”
“王莹,原来你是骗我的,是不是?”
“逗你玩呢,咋了?不行啊?”
听到这句话,李伤终于松了口气。
“你能告诉我,你的手是咋回事吗?我看到你的两只手巴掌都是黑的!”
李伤沉默不语。
“说啊!你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吗?”
李伤犹豫再三,抽着烟,抬头看着楼板说:“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原来,李伤刚上初中的第一天,就把班上的一个男生打了。原因是那个男生笑他是个“土包子”,说他是高寒山区的学生,学校里特别照顾,才能进一中读书的。
可事实上,他的学号远远的排在那个男生前面。而且,他们龙嘎,属于半山半坝区,怎么属于高寒山区了?
当时他们的宿舍里,住的人很杂,初一初二初三的都有。结果开学还没有一个月呢,他又把宿舍里一个初三的男生打倒了。
而这次,是因为那男生笑他眼睛水汪汪的,像个娘们一样!
这下子,很多初二初三的男生都看他不顺眼了,觉得他太拽,太狂,太目中无人!因此经常有人找借口挑衅他,为此,他打的架越来越多了。
有一个星期六,李伤回到了龙嘎,无意中听说有人在手上灌铅,最后一双手打出去的力道惊人之极,这样那样,说得天花乱坠。
遗憾的是,李伤竟然信了!
因为他太渴望拥有强大的爆发力了!
于是,他买来几锭铅做的保险丝,熔化了,做成了铅饼,开始学着传说中的那样,在手上灌铅!
经过三年的时间,他自我感觉灌铅已经小成了,因为他现在只要一拳一掌,就能随便打倒一个人!
可是当他把剩下的很薄的铅饼收起来,不打算再用的时候,竟然意外的发现,他的手掌变成了现在这样乌黑的了,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了!……
“那你有没有去医院看过,”王莹担心极了,“医生怎么说?”
李伤摇头说:“没有!不疼不痒的,懒得去!”
他扭头看着李非:“记住了,今天你啥也没看见,啥也没有听见,知道不?”
李非忙拍着胸脯说:“如果我传出去,让我不得好死!”
李伤摇摇头,嘿然不语。
吃过饭后,王莹收拾好碗筷,和兄弟二人一起来到公路上,等班车。
那年头,从县城里开往瓦窑这条线的班车只有三趟,早中晚各一趟。如果运气不好,或者是体力太差,很多时候,你都挤不上去。
等车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司机看到车厢里人满为患,本不想停下来,可是李伤二人排开双手,站在路上,死活不让,只好骂骂咧咧的停在了路边。
李伤怕司机开车跑了,叫李非拦住车,他在蜂拥而上的人中,凭着蛮力挤开一条路,双手托住王莹的纤腰,咬牙切齿的把她塞进了车里。
人实在太多了,车门好不容易才关上。
王莹转不过身,只得梗着脖子喊了声:“等我回来再来找你!”
车开出了一段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忍不住问王莹:“刚才那个小伙子是你姑爷?”
王莹害羞的说:“我同学!”
“不是就好!”妇人老神在在的说,“那个小伙子一看就是个溜达鬼(当地的方言,指那些不务正业,整天游手好闲的家伙)!靠不住的!”
“不准你这样说他!”
“我是为你好!”
“用不着!”
话不投机半句多,妇人只好闭上了嘴巴。
班车过了几个村子,下了一些人,车厢里终于松动了一点。
那妇人一直都在偷偷看着王莹,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又说:“姑娘,我看你长得很好看,有婆家了吗?”
王莹懒得理她。
“我儿子今年高中毕业,招工进了县造纸厂。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介绍给你们认识一下。”
“没兴趣!”
“哦。我明白了,送你上车的小伙子就是你的对象,是不?”
“是又怎样?”
“可惜了!”妇人一脸的惋惜,“好好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我高兴!我乐意!”王莹生气的说,“你管得着吗?”
妇人不高兴的撇了撇嘴,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假装睡觉。
这时,站在王莹旁边的那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突然偷偷的把手伸进了王莹的口袋里。
站在王莹对面的,是一个六十岁岁的老大爷,看到那人想偷王莹的东西,就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男子恶狠狠的看着老大爷,一只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老大爷看到那人凶神恶煞的,怕惹祸上身,吓得不敢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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