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似是故人来

    侍者是一位年轻英俊的青年人，脸庞清瘦，眼神锋锐。他一脸戒备地来到楚千城的面前：“生面孔？你是外地人？”
    “嗯，刚到斯德丁市，伊格鲁。”楚千城朝他点点头。
    “生客只有兑水的伏特加。”侍者仿佛没听见楚千城为自己编的名字。楚千城觉得在这里胡编个名字应该是传统艺能了。
    “两杯兑水伏特加。”楚千城很随和地将一枚价值为20城关币的能量晶片丢在吧台上。
    侍者并没有接：“多了，没得找。”
    “请问这里有梦想之帮的消息吗？”楚千城将能量晶片推到他的手边，压低了嗓音问。
    侍者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丝放松的笑容。楚千城默默地解读这个表情，心里变得有些尴尬：他的表情分明写着四个字——肥羊来了。
    侍者伸出一根食指，按住能量晶片，缓缓划到自己面前，手掌一翻。以楚千城的眼力都没看清他最后把能量晶片划拉到哪儿了。
    “梦想之帮可是斯德丁市的热门话题啊。”侍者将两杯兑了水的伏特加推到楚千城和艾莉面前，脸上露出故作神秘的笑容。
    “哦？”楚千城不紧不慢地拿起伏特加，喝了一口。
    “梦想之帮当初来斯德丁的时候，说是要去寻找传说中的新能区，拉起了好大一只队伍，连条顿荣耀的条顿之矛老马克都被拉入了伙。所有上了梦想之舟的雇佣兵都成了传奇人物。”
    “梦想之舟？”艾莉好奇地追问。
    “他们为自己搞来的武装船起的名字。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梦想之帮的味儿？”侍者眯起眼睛叹了口气，“唉，不知不觉已经五年了。”
    “后来呢？”艾莉忙问。
    “梦想之舟上的雇佣兵再也没有回来过。不过经常有他们的消息从无线电里传过来，时断时续。这些消息一直在斯德丁市流传，五年来不知道多少探险团试图追溯梦想之帮的足迹去寻找新能区。但是没人能找到他们在哪儿。”
    侍者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楚千城。
    “从哪儿能搞到这些消息？”楚千城问。
    “这里经常有与梦想之帮建立联络的冒险家出没，各种各样的消息都有，就看你和这些消息有没有缘分了。”侍者手指轻轻一搓，微微一笑。
    楚千城和艾莉互望了一眼。艾莉反应最快，首先从怀里想要掏能量晶片。
    “收起那些晶片吧。梦想之帮散播的消息，在冒险者营地的印刷品里比比皆是，用不着在酒吧里打听。”
    屋子角落里传来一个楚千城感到熟悉的声音。
    “切。”侍者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人，没趣地嗤了一声，去和别的顾客聊天去了。
    楚千城缓缓转过头来，朝着角落里扫了一眼。角落里的人同样戴着兜帽，样子完全看不清。
    但是，当他看到楚千城的正脸时，却震惊地站起身来。
    当他站直身子，灯光勉强能够打到他的嘴唇，楚千城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的胡子。
    “黑市杜邦？”
    “圣丹斯？”
    两个人同时轻呼了出来。
    “你们认识？”艾莉吃惊地问。
    楚千城拉住她的胳膊，带着她飞快地坐到了酒吧角落的座位，正对杜邦的脸。
    杜邦上上下下打量着楚千城，额头上青筋直冒，就跟看到了一只鬼魂一样：“你怎么还活着？梦想之帮的人说你死在了水晶宫。查……查理还写了一本关于你的书《疯子圣丹斯》。”
    “别提那本书了。”楚千城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斯德丁不知道有多少人用圣丹斯做他们的假名，就为了沾一沾你的杀气。”杜邦颤声说。
    “查理现在在哪儿？”楚千城脱口而出，随即深吸一口气，“我是说，梦想之帮最新的消息是什么？”
    “……”杜邦沉默了片刻，随即开口说，“我不确定你真正的身份。我不是指你作为圣丹斯的身份，而是和组织的关系。我需要请示一下上级。”
    “你们组织知道梦想之帮的下落吗？”艾莉忙问。
    “待会儿再说。”楚千城转头对艾莉说。艾莉只好闭嘴。
    杜邦站起身看了一眼酒吧的侍者。正在与其他客人攀谈的侍者立刻转身走进了吧台后门之中。
    片刻之后，侍者从后门走出来，朝着门口指了指。
    “我们出去说。”杜邦立刻站起身。楚千城和艾莉跟着他一起站起身，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酒吧的大门。
    杜邦带着两人从紧靠着酒吧正门的小胡同走到了酒吧的后巷。
    这里已经站着一个身穿军绿色大衣的男人。他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脸上满是浅浅的伤疤，仿佛曾经被猛兽啃食过一遍。他嘴里叼着一根已经一半是烟灰的烟卷，不耐烦地点着脚尖。
    看到杜邦带着楚千城和艾莉走来，他用手夹住烟卷，仰头吐出一口烟丝：“就是他们？”
    “是。圣丹斯就是托我贩运歌舞伎的那个蛮帮人。我反复确认过，的确是他。他曾经给我做过追光阵线的手势，我怀疑他是组织里的人。”杜邦飞快地说。
    “任何人都可能会追光战士的手势。”络腮胡子男人摆了摆手。
    “但是他之后就参与了水晶宫之战。那是一场九死一生的战斗，他没必要在死战之前还要骗我，图什么呢？”杜邦摇了摇头。
    络腮胡子男人仔细打量着楚千城。楚千城也在愣愣地看着他。
    “老爹，是你吗？”
    一旁的艾莉忽然冲口而出。
    络腮胡子男人愣了。
    “老爹，你的脸怎么……难怪你留了这么多胡子！”艾莉一头扑过去，一把抱住这个络腮胡子男人，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艾莉？”络腮胡子男人瞪圆了眼睛，“艾莉！”
    “是我，老爹，是我！我活着回来了！你……你也活着！哇~~~~！”
    艾莉一头扑到络腮胡子男人的怀里，放声大哭。络腮胡子男人反手抱住艾莉，将头埋入她浓密的秀发之中，强忍着不想发出声音，但是透过艾莉的发丝，他闷声闷气的哽咽之音仍然扑面而来。
    楚千城猛然转过身去，泪如雨下。
    他终于见到了昔日的队长——燕程。他从潘柯夫斯基的虫群中生还了。但是从他的脸可以看得出来，他全身上下都有钻肉甲虫撕咬的伤痕。他只是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杜邦看看燕程，又看看艾莉，回头又看看楚千城，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事。
    “艾莉，我的艾莉……”燕程终于从哽咽中艰难恢复了过来，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我的天啊！你是艾莉！”杜邦差点蹦起来，他一下子全都明白了，“哦~~~你们……你们……我的天！赞美曙光女神！”
    “哦，艾莉，我的艾莉……”燕程抚摸着艾莉的头发，又看了看她脸上的伤疤，“谁干的？是森提诺吗？你回到这里，森提诺知不知道？不用怕，老爹会保护你，我现在有一个加强营的兵力，足够把他轰去地狱！”
    “老爹，森提诺死了，被他杀死了！”艾莉指着背对着他们的楚千城。
    燕程放开艾莉，胡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抬头望向楚千城的背影。楚千城也在拼命用手掌擦去眼泪。
    “圣丹斯杀了森提诺？”杜邦惊呆了。
    “嘘，这还是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艾莉吓得连忙说。杜邦捂住嘴，连连点头。
    “杜邦说你是追光阵线的人？”燕程望着楚千城的背影，“你是哪个防区哪只部队，职位是什么？”
    楚千城缓缓转过身来，双眼通红：“瓦尔莎娃防区枯骨镇卫所炊事员。”
    燕程的眼中猛然布满了狞恶如野兽般的杀意，似乎恨不能立刻扑到楚千城身上，将他咬碎。
    艾莉奋力冲到他和楚千城之间，伸开双手挡住燕程，用坚定的眼神凝望着燕程的脸。
    燕程错愕地望着艾莉，嘴唇蠕动，仿佛要说出千言万语。但是艾莉坦然地回视着他，用力点了点头。
    燕程望着楚千城，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老爹，我有机会跟你一点点仔细说。他的故事，很长，很精彩，你一定会被迷住的。”艾莉走到他身边，温柔地挽住他的臂膀。
    燕程愣愣地看着楚千城，下意识捏着自己的手背，指甲几乎刺入了肌肤之中。
    “队长，生而为人，本身就是值得的。”楚千城缓缓抬起胳膊，横臂握拳，锤在左胸。
    “ig？！”燕程脱口而出。他犹如炮弹一般冲到楚千城面前，双臂把他嵌住，高高举起来，在地上用力甩了四五圈，“真的是你？哈哈哈哈！”
    “啊？”杜邦傻了，“ig？那个炊事员吗？圣丹斯？”
    “没错，圣丹斯就是ig，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我信了！”
    燕程一把抱住楚千城在他的左右两边脸上狠狠亲了两口：“我们的炊事员活了！他活了！”
    “而且，他还为老若望报了仇。”艾莉激动地凑到燕程身边补充。
    “他还为老若望报了仇！”燕程放声高叫，随即他一边抱着楚千城一边激动地扭过头来，“那……老若望？”
    “很遗憾，他……”艾莉眼圈一红，低下了头。
    燕程激动的情绪顿时平复了下来，他苦笑了一下，放开楚千城，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咱们为老若望好好喝一杯。”
    “是，队长。”
    “哎哟~~~”杜邦忽然背过身子蹲下来，双手抱头。
    “你怎么了？”艾莉和燕程奇怪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杜邦狼狈地连声说。楚千城看着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