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猫与蛇

    头顶天空始终阴沉沉一片，仿佛原本清澈的河流中掺杂了大量的泥沙。
    仰头看去，灰蒙蒙的细雨如同一束束丝线般接连缠绕而来，贴合在面颊上，令塞西尔脸部的毛发愈发黏连。
    翠绿色眼眸闪动片刻后，它低下头来看向旁边一条跟随在侧的金色响尾蛇。
    “就算有力量维持，这种连续多天不间断的雨水在沙漠中也是很惊人的事情。况且我并没有从环境中发现克劳德的神力附着。”
    只是静静看着，但声音却透过某种方式传递到了对方的心中，而当它的话语落下后，一抹嘶哑阴郁的声音以相同的方式发出一阵回应。
    “我可不是奥古斯塔斯，塞西尔，你用不着劝说我。”
    “我只是在感叹罢了，”黑猫说道：“克劳德背后那位存在似乎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
    “他越强大，对我们就越有利。”
    “前提是我们成为他的仆人……”
    交谈间，两只动物继续行走在此处部落中。
    周围是一处处平顶的岩石建筑，矗立于沙漠的绿洲内，街道上并没有任何砖石或者碎石铺就，因此已经随着连绵不断的雨水而泥泞不堪。
    不过塞西尔和旁边那条金色响尾蛇并没有受此影响，慢条斯理地参观这处部落时，它们仿佛正站在护栏之外旁观此处景点。
    “那种契约只是名义上的仆人契约罢了，它并没有太多限制条款。”
    响尾蛇语气嘶哑地说道：“晨星也根本不需要限制我们，他只需要我们重新崛起，就自然会与圣约教会起冲突。”
    “你认为他的目的是希望我们牵制教会？”黑猫意有所指地问。
    “不然还能有什么其他目的？”响尾蛇反问。
    黑猫想了一会，摇了摇头，“我想不到，但我认为与其利用我们，不如将目光放在其他势力上。我们已经虚弱到了这种程度，费力培养的价值并不高。”
    “也许他已经在利用其他势力了，也许他可能对我们另有安排，但这又有什关系？只要他的敌人是圣约教会，那么就算他扔过来的是一份奴隶契约，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去签署。”
    “仇恨已经蒙蔽了你的双眼，德莱安。”
    “不，仇恨已经成为了我的心脏，它是我存在的唯一动力。”
    黑猫闻言忍不住侧头看了看旁边这条响尾蛇，对方那三角眼中所包含着的情绪似乎非常坚定，这让它颇感诧异。
    “你难道对于成为一位地狱魔王的下仆没有任何顾忌？”
    “怎么可能没有。”响尾蛇冷静回答，“只是相对来说并不重要罢了。”
    “你的顾忌是什么？”
    “这又有什么关系，我做出的选择不会因此而改变。”
    “也许我能够参考一下。”黑猫说道：“这件事情涉及到我们未来的命运，必须要慎重考虑。”
    响尾蛇闻言沉默片刻，随后开口道：“克劳德的脑子已经变得不大正常了。”
    它讲话时与黑猫不同，蛇信子不断吐露。
    “它太跳脱了，与以往那种深沉完全不同，很多行为言语都变得非常幼稚。”
    “以它目前的身体年龄来说，这种表现并没有什么可意外的。”黑猫说道。
    “但你我都知道它应当是什么模样。”
    “也许是在转世过程中，灵魂同样返回了幼年状态。”
    “那就意味着它已经洗脱了往昔心灵上的一切负担。”
    响尾蛇语气讽刺地道：“以往所坚持的将变得不再重要，本该留恋的事情在它现在看来似乎只是一种寻常的记忆。活跃、跳脱、不愿意动脑子，甚至开始遵循身体本能喜欢上了那些只有雌性生物才会喜欢的东西……克劳德还是克劳德吗？”
    “也许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件好事。”
    “我可不这么认为，失去心灵的负担只会让我们错以为这个世界上充满了美好。”
    响尾蛇说着，目光看向部落街道上几个正光着身子在雨天撒欢奔跑的小男孩，又透过某处房屋的墙壁看了眼一些处于屋子内忙忙碌碌的成年人。
    “就像这些接受了改造的人类一样，如果克劳德还是以前的克劳德，那么他会这么轻易的将魔王的力量灌输到他的族人体内？”
    “我没有从这些人身体当中发现任何缺陷。”黑猫理智地回答，目光同样在看着那些建筑中生存的人类。
    与曾经不同，此时这些人的脚趾与手指之间，已然长出了一些蹼一样的薄膜，而那在正常人身上是绝对看不见的。
    “起码目前没有。”
    “但你别忘了这位魔王握有的权柄是什么。”响尾蛇直白地说。
    这话让黑猫若有所思，不过紧接着它就话锋一转。
    “看来你并不希望我们去签署那份契约。”
    “不希望？算了吧塞西尔，你真的认为你们还有选择可言？”
    响尾蛇嘲弄地看着旁边这只黑猫，“明明我们早就已经全部聚集在了这里，那位魔王却始终没有现身。你难道认为这种态度只是单纯的傲慢？”
    “我认为他是希望我们能详细的去感受克劳德与他的部落目前发生的变化。”
    “是啊，感受这里的一切，然后让我们清楚了解到，不久之后克劳德和它的部落将会飞快崛起成为沙漠中最强的一股力量，而一切反对这股力量的存在，将会彻底被碾碎成残渣。”
    真相永远都是残酷的，黑猫闻言半天没有回应，最后忧郁地望了望头顶阴沉沉的天空。
    “强者生，弱者死，这可真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所以你难道还能指望一位地狱魔王会有什么好心思？”响尾蛇讥讽地问。
    “我并不会这么单纯。”黑猫摇了摇头，“但我始终觉得晨星和其他魔王并不一样，甚至和他那些前任也完全不同。”
    “哪里不同？”
    “一些细节上的……”
    黑猫说着，突然叹了口气，“算了，说这些并没有什么用，可能只是我的一些侥幸心思罢了。”
    “普里斯特利王室的消亡，堪称人类史上最悲惨的事件之一，出自于你口中那位与众不同的痛苦魔王之手。”
    响尾蛇冷笑着说道：“我得说，你侥幸的对象还真是别具一格。”
    “……看来如果不是仇恨影响，你将会变成一个坚定的反对者，德莱安。”
    “没有这种可能性，如果不是仇恨，我早就已经自我毁灭了。”
    这话让黑猫无言以对。
    沉默了半晌后，它突然察觉到旁边这条蛇似乎有些异常。
    转头看了看，发现对方此刻正昂首侧头看向大沙漠东北方向，三角眼中的情绪异常浓烈，仿佛在透过无数距离紧盯着某个让它刻骨铭心的存在。
    “你怎么了？”黑猫询问。
    “知道吗，塞西尔，”响尾蛇吐着信子说道：“我胸口的伤在前几天突然发作了。”
    发作了？
    黑猫闻言心思一动，“你的意思是说……”
    “你猜的没错，”响尾蛇转过头来冷眼回应，“英格索尔已经再次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
    ……
    “而这次，我将毫不犹豫的亲手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