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巨龙的契约

    位于光辉之地极南所在，是一片广袤看不到尽头的大沙漠。
    这里人烟稀少，罕有生机。
    但如果熟悉历史，就能了解到，在这片名为马阿科亚的沙漠深处，曾经诞生过很多辉煌的事迹。
    它是人类文明的孕育场，是三次种族迁移的始发地，是古摩尼文明的发源地、是神灵显圣之地、也是无数次圣战的冲突所在……
    这里曾经繁华无比，只是随着战争逐渐将生机毁灭，一切的喧嚣与富足已经完全被吞没于沙漠深处，偶有废墟显露，也只是在无声诉说着它的落魄有多么凄惨。
    也许无数年之后，会有一些考古学家对于这片古老的地方充满兴趣，继而让它变成一大热门场地，但此时，却没有任何人想要踏足而来。
    就算是圣约教会最能吃苦的传教士，也都不愿意踏足这片荒凉死寂的所在。
    尽管这里仍有一支数量不菲的人类种族残存。
    ……
    沙漠深处的某片绿洲中，有欢快而又明脆的歌谣声响起，将此地人族部落里原本寂静的氛围悄然打破。
    然而听到这声音时，生活在这片聚集地中的人们却纷纷面露悲哀或是麻木。
    只因这歌声所代表着的，是某位同族的逝去。
    不过尽管有死亡降临，但大部分人却并没有循着声音前去探望死者亲属，而是仍旧在做着各自手中的工作。
    喂食家畜、修补房屋、打磨骨骼箭头、分解蝎子蜥蜴等有毒动物用来熬制毒药……
    唯有专门负责处理逝者的一队人从一座恢宏却落败的黄沙神庙内走出并赶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队人身披亚麻斗篷，除了眼睛鼻子之外的脸与手部完全被包裹在绷带内，赶路时的步伐寂静无声，速度却很快，没一会就赶到了目标地点。
    于是强忍着悲戚的欢快歌声戛然而止，一阵阵哭声终于降临，代表着世界上无声无息间又消失了一位曾经活着的生命。
    不过在哭声持续期间，一股血腥味却逐渐弥漫。
    没多久，之前走入其中的一位就拎着一桶血淋淋的内脏赶向了此处部落的尽头。
    在那里，有着一座逐渐隆起的荒芜山丘，而在山丘底端，存在着一道幽深的洞窟入口。
    这人拎着内脏来到近前后踏步走入洞窟之内，并且顺着这里的古老阶梯逐渐深入。
    最终他停在了阶梯尽头一处巨大的褐色墙壁面前，将内脏一股脑倾泄到地面后，跪在那里恭恭敬敬地开始将它们摆放整齐。
    他随后伏跪祈祷了许久，然后起身悄然离去。
    此处阶梯尽头随之陷入极端的寂静当中。
    直到那面巨大的褐色墙壁缓缓颤抖了几下，最终倏然睁开——
    金黄色的竖瞳于幽暗通道尽头非常明显，如同深渊的裂口一般深邃而又神秘，又仿佛世界上最璀璨的宝石，乍一出现，就将前方一片空地笼罩的极为明亮。
    只是当这眼眸紧盯空地处那一堆渺小的人类内脏片刻后，照亮周围环境的华光却悄然敛去，明亮的“珠宝”也不自觉暗淡了许多。
    眼眸随之紧闭，此地复又陷入寂静当中。
    唯有那堆内脏在这之后悄然发生着变化，它们如同遇见了极强的腐蚀性力量一般正缓缓溶解成一堆暗红色的液体，继而又像是碰着了高温，液体随之气化成一阵阵雾气升腾，顺着空地上方岩石表面的一道裂缝钻到了外界。
    于是洞窟之外的绿洲上空，原本明媚的天色渐渐阴沉了下来，最终一场小雨淅淅沥沥挥洒而下。
    雨水驱散了这里的炎热，无知的孩童因此而欢呼，成年人们却飞快拿起各自家中容器来储存这珍惜的水源，过程当中他们始终保持沉默。
    ……
    死亡与生机在这一刻交替展现，却又仿佛一道不断循环的恶毒诅咒，折磨着这里每一个人，并且在可见的未来中会一直这么折磨下去，如同以往几百年来一样。
    直到他们所信仰的神灵寂灭，然后这里的人全都死干净，这道诅咒才会缓缓消散。
    不过也许是命运的眷恋，或者说希望总会在不经意间出现。
    当某人因着玩家们的存在而于遥远之地诞生了某个念头后，变化就这么悄然发生了——
    幽暗洞窟内，那只巨大的眼睛蓦地睁开，瞳孔剧烈晃动了几下后，又飞快稳定了下来。
    “我以为你已经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随之浮现，率先打破了此处的寂静。
    “事情的发展有时会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一道温和声音悠然在此处上空响起，如同天外而来的感叹。
    “你老的可真快，克劳德，这才二十年不见。”
    “我想你这次来并不是为了找我闲聊的。”名为克劳德的巨龙闻言眼皮微微收敛，“说出你的来意，尤弥尔。”
    “当然是因为那份契约。”天外的声音如此说道。
    这话让巨龙原本收敛的眼睛猛地挣了开，语气惊愕，“我以为你已经拒绝了我们？”
    “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克劳德。”
    声音言简意赅地道：“我想你对这个道理应该非常理解。”
    巨龙闻言眯了眯眼，心情也跟着平复了下来。
    “让沙漠恢复生机、让枷锁从我身上脱离，让我的族人们远离苦难，让那天国第四军团的军团长英格索尔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做到这些，我和我的族人们将世世代代做你的奴隶。”
    “我无法让这沙漠重新焕发活力，也永远不可能让你的族人远离痛苦。”
    那声音如此回答，“但我可以让你和你的族人重新爬上这个世界的舞台，不再受这屈辱的囚禁。”
    这话让巨龙沉默半晌，眼眸不时微微晃动，仿佛正因此而迟疑不决。
    最终它艰难地道：“你该如何做到？”
    “我可以帮助你重新开始一场新的生命，克劳德，帮助你摆脱这具腐朽而又充满枷锁的身体。”
    那声音意有所指地道：“而当世界现有的秩序被打碎，当圣约教会无法再顾及到你们的存在，当无数超凡力量赋予你的族人们身上时，你应看到，崛起的机会已经摆在面前。”
    “我也许能见到动荡的发生，毕竟你们这群魔鬼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巨龙闻言语气平静地道：“但我不认为放弃我目前的身份对我而言会是个好选择。”
    “如果我说，我可以让你保留你目前的位格呢？”
    声音轻描淡写地说道，却如同一道炸雷般让巨龙瞳孔不自觉一阵紧缩。
    “保留位格？你确定！？”
    “魔鬼也许会撒谎，但魔鬼起草的契约却很难欺诈你这样的存在。”
    这话响起的同时，一张泛黄带有黑色神秘纹路的羊皮纸悄然浮现在了巨龙的眼眸之前，其上写满了相应的文字内容。
    内容中不仅有之前他们谈论的一切，还有相应的解释信息与如果失败后该如何补救。
    同时上面清楚写下了契约签订后各自的权利分配与责任义务。
    这并不是一份彻底的奴隶契约，不见有任何侮辱性条款，也不要求献祭少女或者少男，相比起来，它甚至可以说很宽容。
    金黄色的瞳孔紧紧盯着这张相对而言非常渺小的羊皮纸，重复确定了十多遍里面没有任何陷阱后，它突然缓缓闭上了眼睛，半晌之后再次睁开，然后痛快地在上面烙印上了自身的灵魂烙印。
    随后它开口询问，“我们需要等待多久？”
    “当赤金色的太阳从云端坠落，当恐慌传遍法洛斯王国时，接连的混乱将会如期而至。”
    那声音如此回应着，“至于你的转世，我们三天后就能开始。成功后，这份契约将会初步生效。”
    这句话一落下，那份漂浮着的羊皮纸就倏然一分为二，一份融入到巨龙的金黄色瞳孔之内，一份迅速消失在了虚空当中。
    随后此地久久没再有话语响起，显然那声音的主人已经悄然离去。
    名为克劳德的巨龙因此缓缓闭上了眼眸，内心却始终不见平静。
    “晨星……”
    ……
    “晨星……”
    距离沙漠极为遥远之处，某个存在同样在咀嚼着这个名字。
    只不过相比之下，他得语气显得颇为阴沉。
    只因被他派去法洛斯王都调查的心腹，而今已经惨死在了一处巷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