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乌合之众

    圣水私卖一案带给内厄姆码头区的，不仅仅是失去管束的黑帮分子作乱，和码头官员缺乏而造成的失序。
    还有那相对以往要冷清许多的港口贸易。
    此时此刻，码头外停泊的商船现在看起来似乎已经少了一小半，依仗搬运而生活的码头工人们也跟着“失业”了不少。
    工人们内部互相之间的竞争由此展开。
    胜利者依然维持着艰难的求存，失败者只能颓废在家中，等待有无其他赚钱机会，或者干脆被这座城市所淘汰。
    这种情况下，固然有本区神父带领修士修女们前来慰问，他们也没觉得受到多大振奋——
    在普通人心中，教会是神圣的，它引领人们升上天国，保护人们不受异种与魔物的侵害，在遇到困难时，也会给予帮助。
    但如果你每天的生活都是困难……
    “愿神赐予你怜悯、从今日开始，直到你的苦难结束。”
    在修女的随侍下，一位因为胳膊骨折而被迫在家休养的码头工人获得了本堂神父赠与的一块面包。
    尽管这块面包无法改善他的生活，但这似乎代表着好运的开始。
    尤其是在面对这位年轻神父那充满亲切的注视时，让这位老码头工人内心中的烦躁更是消散一空，身心变得宁静。
    于是他虔诚地对此表达了一番感谢。
    聊了几句后，年轻的神父带着修士修女们走向下一户人家。
    码头工人则与邻居开始闲聊了起来。
    “早听说新来的伯尼神父很年轻，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
    “不止年轻，还非常有智慧。”
    邻居是一位曾经跑去忏悔过的中年妇女，讲话时语气满是赞美。
    “神灵通过伯尼神父传递给我的言语充满了力量，我当晚甚至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好觉。”
    “伯尼神父的声音的确很亲切，但你说的似乎有些夸张……”
    “一点也不夸张，在那次忏悔之后，我甚至感觉自己已经重获新生了……”
    他们说话时脚步自发跟在前头的神职人员队伍之后，显然是因为没有事情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着去看看热闹。
    或者说，看着那位年轻神父来到一处又一处屋舍外敲门，听着他一次次温和的劝慰，尽管不是和他们说的，他们却同样能够感受到那言语中的关切与善良。
    这简直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于是最开始还只是零星三两个居民尾随在后，后来跟随着的人却越来越多了。
    与此同时，面对年轻神父的登门拜访，大多居民都很高兴，但一些苦难者们在与神父交谈几句后，却像是找到了发泄的途径似的。
    诉苦、哭嚎、哀求、激动……
    种种反应令此行的氛围开始沉重，但这种沉重并非是灾难降临时的绝望，而是早已隐藏着的悲哀浮出水面。
    令人压抑，却也在神父那一句句安慰当中，不断在消弭。
    甚至当那位年轻神父出手让一位中了特殊异种毒素而无法动弹，只能在床上眼睁睁等死的病人颤抖站起身时，原本弥漫在周围人心中的沉重，更是一下子翻转成了兴奋与激动！
    “感谢伟大的伦农将伯尼神父送到我们面前，感谢天上圣灵的……”
    ……
    “真高兴你能站起来，佩特！”
    ……
    “伯尼神父，请您看看我……”
    人们的簇拥更热烈了。
    然后码头区新来的年轻神父，能够治疗那些无法解决难题的消息，就这么飞快扩散了开。
    这个消息以前其实也有人知道，但只限于非常少的那一拨人，碍于原本教会内的情况，甚至没人敢多宣扬。
    因此这次亮相，对于许多人来说无异是一个莫大的惊喜。
    于是最开始还要伯尼带着修士修女们一家家上门拜访，但后来，却全都是人们听到消息后朝他所在方向汇聚而去。
    这种汇聚并不只限于求助者，还有更多看热闹的，人数很多，似乎小半个码头区都被惊动了。
    “什么情况？”
    一位在暗地里尾随跟踪的玩家，面对那些人群蜂拥而至的现象诧异万分。
    “剧情npc在发钱？”
    “怎么样怎么样，见到合适机会了吗？”有人发消息询问。
    “先等等，事情变得有点不对劲，我再观察观察。”
    “你可快点吧，我们都等的不耐烦了！”
    ……
    尽管线索不多，但耐不住聪明的玩家不少，因此内厄姆的玩家们没用多久就搞清楚了那天晚上有人掉级有人升级的规律——
    面对那位剧情npc的大招，五级以下的全都掉级，五级以上的反而全部升级了。
    因此在察觉到这点后，一些符合要求的玩家们自发组织起了一个升级同盟。
    准备看准机会跑去“突袭”剧情npc，然后复制那天晚上的大规模升级情况。
    这个同盟的人数上百，而且还在不断有新成员申请加入。
    仿佛面对一个游戏bug，玩家们争相跑来占便宜一样。
    只是这计划还没等正式开始行动呢，那出门的剧情npc就被一帮人给围上了。
    “他好像在帮别人治疗唉……”
    “这很正常吧，听那几个人族老兄说，这位似乎是个牧师。”
    “什么牧师？那是神父！”
    “这有啥区别吗？”
    ……
    “要他治疗的人那么多，如果npc没蓝了，那咱们岂不是白等了？”
    区域内不只是谁突然喊了这么一嗓子，让暗藏在两侧建筑群中的玩家们出现了一阵骚动，然后接连有其他人跟着叫嚷了起来。
    “还管什么计划，那天晚上有啥计划？还不是成功了！”
    “冲就完事了！”
    “对啊，磨磨唧唧真是烦人，哪有你们这么玩游戏的？”
    “……”
    越说骚动就越大，最后眼见那位剧情npc来到人群边缘露出了“破绽”，更是有一只黑毛长耳狗猛地冲了上去，边冲还边汪汪大叫着，以壮声势。
    这番声势闹的的确很大，因为并不只限于这条狗如此冲动。
    一大半隐藏在街道两边的玩家们见有人带头，同样跟着乱吼乱叫地冲了上去！
    鸭、鹅、鸡、猫、狗……
    这突如其来的一大群动物实在是令人措不及防，混乱与尖叫因此诞生。
    但见到它们冲向的是正处于人群边缘低声与一位男孩说着什么的年轻神父时，这种混乱就变成了一片怒骂与阻拦。
    不过一方蓄谋已久，一方没有准备，这里的人们尽管愤怒，却根本来不及做些什么。
    然后，就如玩家们所愿的那样，又一次猛烈地光芒骤然从剧情npc身上爆发而出！
    这光将视线渲染的一片纯白，也将原本乱糟糟的环境瞬间压制了住。
    在“npc”们看来，这是非常震撼的一幕，尤其是发现这些光笼罩在身上后，那种异常舒适的温暖感受之后。
    玩家们因为已经经历过了一次，又无法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倒是对此没有太多感觉。
    但那脑门上不断冒出的经验值增长却依旧让他们乐呵不已。
    只是等他们眼前屏幕逐渐恢复正常后，发现情况却变得有些糟糕——
    游戏中的npc们，似乎比他们更早要恢复了过来，眼下竟然已经开始对他们进行了一番抓捕！
    最靠近的玩家基本上全被抓了住，跑得慢或者离得远的，也被原本身处于外围的“npc”们围堵了住。
    鸡飞狗跳般的现象随之诞生，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措不及防下，这些奔来的玩家们直接被抓住了大半，罕见几只从现场逃离，屁股后却也被追着一个又一个愤怒的npc，仿佛不抓住它们就誓不罢休一样！
    “这帮蠢萌新哦。”
    最开始喊向前冲的某位玩家在暗处目睹了这一切后嘿嘿一笑。
    “还当这游戏里的npc是好惹的呢。”
    “希望他们吃一堑长一智吧。”有玩家跟着感慨地附和，同样是之前怂恿冲上去，结果原地不动的一位。
    或者说，基本上所有老玩家都选择了继续藏着，跑上去的全都是新手。
    于是关于这次集体升级计划，就这样因为一些老玩家的临时兴起而遭遇了失败。
    因此而造成的骂战没多久就在游戏论坛中诞生了。
    关于老玩家坑新手的游戏截图与嘲讽对话却也在某位老玩家的泄密后被曝光而出。
    然后多方骂战愈发混乱，一些人骂着骂着情绪上了头，恨不得将键盘敲碎，或者拿菜刀顺着网线砍向对方。
    这事就这么成了游戏论坛中的头版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