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雷格的觉悟

    雷格曾经下过一道死命令。
    ——当防线被突破的时候，不要采取任何救援措施，而是以当下战略为主，依据地势扩大敌人损失。
    西部防线的各组织首领很清楚这样导致的结果。
    寂临城五十万民众，将赤裸裸暴露在敌人的屠刀之下。
    有人猜测雷格的考量是为了保证新人类军团的实力，避免为了救援失去唯一的地理优势。
    但也有人猜测。
    雷格这样做，是为了赢。
    将民众召集起来保护，却在危急时刻弃之不顾，那个男人所做出的决定，完全可以称得上铁石心肠。
    而身为总指挥官的他本人，同样也在防线内侧，几乎成为了敌人的首要目标。
    连自己也可以利用，连自己也可以当作棋子，雷格扛起很少在人前使用的战斧，在指挥台上与光月骑士交战。
    西部防线的众人咬紧了牙，决定遵守命令，并未救援。
    他们和还尚未通过的光月骑士部队凶猛交战，把最大的火力倾泻而下，用自己能做到的方式缓解战势压力。
    防线内部，血流成河。
    林悦将刺剑竖于身前，偏头看了眼沐浴在血当中的雷格。
    “还撑得住吗？”
    雷格一斧头砍翻一个骑士，呼吸不太平稳地咧开了嘴。
    “猎人公会的会长可不是白当的，今夜，就让我也加入狩猎吧。”
    林悦如舞蹈般灵敏避开挥砍，连续的三连刺戳进骑士铠甲缝隙。
    战略上的事情，她不太懂。
    虽说民众早已混乱，牺牲掉也不会造成更坏的结局，但这个情况雷格想必早就预料到了，起初把他们召集保护起来，又是为什么？
    她相信雷格的初心是好的，如果恐慌的民众有那么一丝的可能性不扰乱军心，也许情况会比现在好得多。
    但就如同他本人亲口所说，并未完全出于道义而这么做。
    她不理解，但她决定相信这个男人。
    重斧不带丝毫怜悯地落下。
    从白夜城梅斯卡徒一战，到几次寂临城保卫战，雷格早已对生命的逝去毫无波澜。
    每一个决定都会导致一部分人死去，这就是身为指挥官的重量。
    但他眼神异常坚韧。
    仿佛所有的决定和牺牲，都是为了通往最终胜利的那条道路，决不动摇。
    光月骑士的光月之剑轰鸣而来，李微娜双手撑起数道坚墙，拦下了这一击。
    她的实力放在前线也是不可多得的大将，此时即便李草不在，光月骑士也没那么轻易接近雷格。
    灵触将从背后接近的光月骑士撕得粉碎，雷格回过头来，朝她投来一个眼神。
    “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放在这里吗？”
    李微娜皱了皱眉，并未回应。
    雷格气喘吁吁地笑了笑：
    “如果我倒下了，你就是新人类的总指挥官。”
    ……
    治愈教会帐篷中，克莉丝汀双手染满鲜血，一遍又一遍地施展治愈之力。
    除了伤兵，还有受了伤的民众哭喊着闯进来，她不分身份贵贱，无差别进行治疗。
    与其他组织不同，雷格在安排战略时，只问了她一句“如果所有人都需要你救治，你能撑到战争结束吗？”
    克莉丝汀毫不犹豫答应了。
    治愈教会的信仰已经在白夜城重创过一次，如果连象征“治愈”二字核心的她都不能做到，那和背叛教会的大主教有什么区别，怎么还有脸声称“无偿为每一个受伤患者提供治疗”。
    而且这一次，她不再是独身一人。
    就算外面的喊杀声再接近，克莉丝汀也没有丝毫畏惧。
    外面，伊洛丝张开八支洁白的羽翼，圣洁之光笼罩整个后勤大营。
    已经完全脱离恶魔掌控的她正如其称号——“慈善的天使”，在军阵中如有神威般，光月骑士无论如何都无法对后勤帐篷造成破坏。
    金色的屏障，挥翅而下的光弹和狂风，那圣洁无比、纯净至极的圣光，令骑士们也感到敬畏。
    伊洛丝在天空睁开双眼，绝美的容颜毫无瑕疵。
    哪怕“最有可能的未来”以不同姿态频繁出现在面前，她内心都没有丝毫动摇。
    在其治愈人心的圣光下，连不少民众也平静下来，躲进她的庇护之中，虔诚跪地祈祷。
    ……
    东南阵线。
    灵剑宗宗主叶鸣青袍染血，依旧负剑而立。
    “再来！”
    一声恫吓，贝武夫的战士们也略有退缩之意。
    原本就只是打算趁乱进攻，却没想到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顽抗。
    “司机”们躲在锁死的车辆背后，不断朝这边投过来一些稀奇古怪的金属玩意。
    有的射出钉刺，有的产生灵性无效场，甚至有的直接爆炸……
    而那个东方装扮的青年，就这么一人一剑，硬生生在其他人配合下挡住了他们的进攻。
    但可惜的是。
    “你们不会真的认为，贝武夫的战士只会蛮冲吧？”
    贝武夫战士的一席话，令这边的阵线微微愣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意识到什么，两侧的建筑，突然像泥巴一样溶解了。
    “！”
    阿历克斯猛的从车辆背后探出头来，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这是……
    神性？
    贝武夫这边，居然还有一位高序列！？
    叶鸣同样怔在了原地。
    那些建筑里面，藏有灵剑宗的门人。
    没有时间哀悼，也没有时间愤怒，道路豁然被扩开一大截，“司机”的车辆无法挡住路口，贝武夫的战士们沿着两侧，再次发起了冲锋。
    阿历克斯深深吸了口气。
    “重装者们，让他们见识下‘司机’的近身能力！”
    “好的，大哥！”
    双方同时发起了冲锋。
    这是机械之躯，与赤血战士之间的胜负。
    ……
    东北阵线。
    面对李草的连绵攻势，莫莱德已经感到无比厌烦了。
    偏偏这家伙见无法在短时间内击杀他，以极度离谱的速度砍杀周围骑士，随后再重新压制他。
    哪怕骑士们能扛过他一刀，莫莱德都有空隙施展限制类的能力。
    可惜没有。
    就这么边闪边压制，让这个家伙屠杀了一百多名神国骑士。
    这里并非最前线，其中还有不少是他看中、预计培养的人才，就因为这么个莫名蹦出来的人命丧于此。
    “你们的防线已经被瓦解，你不去救你的指挥官吗。”
    话语被打断，踉跄接下一刀，莫莱德心里的不悦越来越浓。
    这家伙连顺畅给他说一句话的时间都不给，转眼还砍翻了五十米外的骑士。
    “据我所知，你们应该交情深厚才对。”
    勉强把话说完，对面的李草轻描淡写笑了笑。
    “你看起来很恼火的样子，我为什么要如你的意。”
    “他做出了他的选择，我只需要随心所欲、毫无顾忌战斗就可以了。”
    “你就别想着能用言语激我，也不看看我是哪条途径的。”
    比起对方，李草开口简直丝滑，想说就说。
    说不担心雷格是假的，但如果放这家伙自由行动，局势只会更糟。
    从局势上判断，雷格甚至已经做好和对方指挥官一换一的觉悟，那他又怎么可能辜负。
    “不，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莫莱德咬着牙又被打断，脸上第一次表现出了怒意。
    “这场战争的结局，早已注定。”
    “从大量鲜血成为祭品的那一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