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作为你身后的阴影，支撑你走

    寂临城西岸港口，血红色的复仇公主号就停靠在这里。
    经历了不少流弹洗礼，依旧没有让她的高贵与壮丽失色。
    跃上甲板，沿着走道向前，苏克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昏暗的房间里，弥漫着咖啡的香味。
    伊丝夏站在柜台桌边，正在踩空一个老式的手摇咖啡机。
    “你来了，要尝一点刚泡的咖啡吗？”
    “……好。”
    走到那个人身边，苏克接过冒着热气的咖啡，看了桌边的垃圾桶一眼。
    里面倒满了咖啡渣。
    恐怕，是以为他很快就会过来，所以为了能让他喝到刚泡好的，一直在做着重复的动作吧。
    “抱歉，最后一个才来看你。”
    黑暗中的那个人影笑了笑。
    “没关系，你与她们太久没见，又受了伤，会先去看她们也是应该的。”
    “我……”苏克迟疑了片刻，朝四周望了一圈，“为什么不开灯？”
    她缓缓站立片刻，随后端着咖啡往黑暗走去。
    “现在的局势并不完全稳定，我不想让人知道这里有人，而且……我也很习惯待在这样的黑暗里，让我很有安全感。”
    苏克抿了一口咖啡，跟了上去。
    “伊丝夏。”
    被叫到名字，昏暗光线中的女性回过头来，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是想说……我的使命结束了吗？”
    苏克微微愣了愣。
    原来她在想这些吗。
    也是，以她原本的性格，很容易就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考虑。
    “你的‘誓愿’完成了对吧？”苏克在黑暗中说道，
    “是。”
    她的回答很轻，明明对她来说应该是灵性的阶段性成功，却好像有种不舍得完誓的失落。
    “那，新的誓约想好了吗？”
    “还没有。”黑暗中的伊丝夏摇了摇头，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迷茫。
    好像此刻的她才真正重生，不知道自己之后究竟要去做些什么。
    呼……
    苏克在内心中叹了口气。
    对于她，如果不把话讲得足够明白，恐怕很难让她理解到意思。
    “实际上，我并不是以重要度排序来进行探望的，甚至在看到你以前，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为了让对方看清，他用指尖点燃了火焰。
    黑暗中亮起光芒，伊丝夏下意识就想要逃避。
    苏克一把抓住了她手腕。
    “我之所以现在才来，是因为有些事情，我一直在思考如何告诉你，就连现在也在烦恼这点。”
    “如果是让我走的话，直接告诉我就可以，我保证会消失在你们面前。”
    这句话似乎让她鼓起了相当大的勇气，言语冰冷得就好像毫无所谓一般。
    如果苏克没有发现她在火光下轻轻颤抖的拳头的话。
    “我不会让你走的。”
    苏克低下头，说这种话让他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会忘记是谁从出海就一直支持着我，是谁让刚重生的我开始就有资本面对大海的挑战，更重要的是……”
    他抬起头来，摸了摸伊丝夏的头顶。
    “是谁和我一路走到现在，成为不可或缺的伙伴，你说是吧，伊丝夏副船长？”
    “……！”
    她离火焰倒退了一步，似乎稍微平静了心虚。
    “那你究竟……难道经历了这么多，连末日都在眼前了，还有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的吗？”
    苏克缓缓叹了口气。
    “所以我来了。”
    他并未放开手，指引着伊丝夏来到桌边坐下，用火焰点燃了一根蜡烛。
    这样的光线，应该不至于让她抗拒。
    “无论我说什么，希望你都能把目光多放在现在的自己身上，也许这样有点难为情，但这种时候，还是多依赖我一点吧。”
    伊丝夏看着烛光眨了眨眼，不明白苏克要说的是什么事情。
    但也没有因此而缩回手，任由他抓着。
    随后，苏克将自己和她的真实身份，以尽量委婉的方式说了出来。
    虽然真相就在那里，无论多么委婉都无济于事。
    “……所以说，我和你其实是渊古之主以地窟世界人类为模板创造的生命体，在二十多年前被送到地球，恐怕与‘启动者’以及这场全球的大穿越息息相关。”
    听完后，伊丝夏的表情渐渐变得空洞。
    “是这样吗……”
    过去的悲惨遭遇，如今得到了可以解释的理由，这似乎并不能让她释怀。
    但同时，她也没有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而是一如既往的那样，紫色的眼眸冷静得掀不起波澜。
    她微微朝苏克转过目光。
    “你是在担心这种事情吗，害怕我听到真相后对命运感到不公，对出生在战乱地带感到愤怒和绝望。”
    苏克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可是啊……”伊丝夏惨然笑了笑，“无论是在哪个世界降生的，除了我之外，仍旧有许多孩子不得不睁开眼睛就面对炮弹，在这一点上，他们的命运又和我有何不同呢？”
    “家庭环境、时代背景、社会地位，我们每个人来到世界都无法选择这些，抱怨有用的话，就能让我作为细心呵护的公主无忧长大吗？”
    “而且说实话，我很高兴。”
    伊丝夏凑近了他，抬起头来和他四目相对。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岂不是说对于孤儿的我来说，此刻眼前的你其实是亲人吗？”
    “某种程度上说，我们确实是同根同源的，”苏克笑了笑说，“所以……”
    不等他说完，柔软的唇猝不及防吻了上来。
    “！”
    苏克猛的瞪大双眼。
    怎么又来？
    但与海柔儿不同，伊丝夏很快放开了他，把头偏向了一边。
    “就当是我自私一回吧，”她按住自己的胸口说道，“我的身躯早已污浊不堪，就连看到这个世界的光明也是你给的，既然无法相配，那就作为你身后的阴影，支撑你走完这个世界。”
    随即她又神情恍惚地笑了笑：
    “我也只有完誓后才能做这种事了。”
    苏克半晌才反应过来。
    原来她一直神神秘秘不肯说的誓约内容，是这个吗。
    是从什么时候……
    不，她应该只是想把一切都奉献出来而已，又觉得自己没有那样的价值，才有了刚才的行为。
    该怎么说呢……
    苏克从来没有觉得她低人一等，但如果说出来的话，恐怕她真的就把自己完全奉献了……
    倒也不是说不好……
    但末日将至，深渊将行，海柔儿那边有宿命的诅咒不说，爱丽丝恐怕也不会开心。
    苏克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人问题让成员之间出现间隙，这些会分散心神的想法，还是留到成功跨越深渊，找到新世界再考虑吧。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爱丽丝兴冲冲跑进来，一把点亮了房间里所有的灯。
    “啊，主人你果然在这里～”
    在她身后，徐盈也一同进来，看到房间里两人脸上有些红，迷惑地眨了眨眼。
    “……你怎么过来了？”
    “嘿嘿～因为那两个骑士团的团长说他们可以帮忙驻守，就让我们回来休息了。”
    两个骑士团。
    斯卡恩和神千流吗？
    “对喽，海柔儿被她的族人找去，说是有什么事情，所以我就带着徐盈姐过来啦。”
    “好。”苏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身后的徐盈慢慢走了上来。
    “苏克，我想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是徐凌的姐姐。”
    她看着苏克一字一句说道。
    “我想知道，关于我的傻弟弟，他……”
    苏克微微凝神，点了点头。
    “他在海之仙女的神国沉睡，只要他的灵魂仍离散在这片大海，终有一天会醒来。”
    没错，这也是为了徐凌。
    永寂海即将被毁灭，要在那之前，找到深渊之下的新世界，将他的魂魄也指引过去。
    徐盈的眼中涌起希望的光芒，爱丽丝一把凑近，抓住了苏克的手摇晃着。
    “主人主人，你跟我说说这一路在海上发生的事情嘛，爱丽丝想听！”
    睡前故事吗。
    半推半就被爱丽丝拽起来，苏克停住步子，看向身后暴露在光明下的那个人。
    “伊丝夏也一起来吧。”
    “毕竟，你也是整个故事的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