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燕缓缓睁开眼睛,看了外面的天色,依旧昏暗,似乎在下着大雨,她的脑袋有些昏沉难受,似乎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可是她想不起来任何东西!
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了,应该是思念连大哥思念的太紧了的缘故吧!
想到这儿,江玉燕内心闪过一抹羞涩。
可是,转瞬江玉燕的心情又低落了下来。
她以前不懂,不明白连大哥以及他所在的连家堡和无垢山庄在这江湖上的地位,还以为当了江家的小姐,就能够配的上连大哥的身份!
毕竟谁也没有一颗生来就愿意服输的心,她想要比过那巴蜀武林第一美人沈璧君,做连大哥明媒正娶的妻子!
她想要做连家堡和无垢山庄的女主人!
可是前段时间,她在江府内趁着端菜倒水的机会,打探出了不少关于连家堡和无垢山庄,以及连大哥的情况!
连家堡和无垢山庄皆是实力极强的江湖势力,至于连大哥则是一位极有名望的江湖大侠!
连家堡是一个在姑苏传承数百年的江湖世家,其一代代家主都是江湖上名望极高之辈,是为正道楷模!
而连家堡的当代堡主就是她心心念的连大哥,也是在她连大哥的努力下,让连家堡恢复了姑苏第一世家名望实力,江湖上风光一时无两!
至于无垢山庄,则是连大哥十二岁出道建立的一个江湖组织,完全独立于连家堡之外!
无垢山庄内海纳百川,供养无数奇人异士作为门客,势力之大,遍布整个天下,沾染各行各业,无所不包!
至于连大哥,江东第一青年才俊,武功之高,压服整个年轻一代,甚至很多前辈名宿也都比不过他,是为江东武林五百年才一出的不世天才!
而且,连大哥一生行事光明磊落,问心无愧,诛杀邪魔外道无数,被誉为江东武林未来数十年的擎天玉柱,定海神针,是未来江东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选!
当然,人无完人,连大哥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缺点,其实那个缺点也不算是缺点,就是喜欢去青楼听曲,喜欢美人作陪!
其实,江玉燕对于连大哥的这一爱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无关紧要!
自古英雄配美人,本就是人之常情!
而且,连大哥对于他人的调侃,还击了一句说到她心坎里的话。
“采花不败花,败花皆可杀!”
连大哥当真是性情中人,乃是公子多情,却不滥情的典范!
毕竟,她自己身上也有那么多抹不去的污点,她又怎么会要求连大哥那么多呢?
或许,这个天下,也只有连大哥才会懂她,珍惜她,不会嫌弃她!
她只奢求连大哥能够把她看作一个真正的女人,懂得她的小女儿心思,不必她再苦苦的伪装坚强!
面对连大哥,她虽然可以放下一切女儿家的矜持,但她也有最后的底线和尊严!
当然,她在连大哥面前可以没有底线,但是不能没有尊严!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因为一个没有尊严,不懂得自爱的女人,不值得任何一个男人去珍惜!
“咦?”
“我的脸怎么这么痒?难道是又长痘痘了?”
江玉燕忽然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湿哒哒的,有些发痒,轻轻摸了一下,感觉似乎上面有几个火辣辣的小疙瘩!
穿着轻薄的小衣,江玉燕起身在床头的柜子里翻找了一下,最终翻出了一支火折子!
轻轻将火折子吹燃,点燃了桌上的蜡烛,江玉燕单端着烛台来到一旁的梳妆台上,仔细的打量着上面挂着的铜镜。
“啊~”
江玉燕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手中的烛台也因为受到惊吓掉落在了地上,火光闪烁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熄灭,依旧“滋滋滋~”的燃烧着!
江玉燕不敢置信的轻轻摸着自己的脸,伸手借着火光一瞧,那湿哒哒的东西,分明就是一滩滩令人恶心的脓水!
“啊~”
江玉燕惊恐的不停的擦着自己的脸,想要将那一滩滩令人作呕的脓水从自己脸上除去!
可是不仅没有丝毫效果,反而令她的脸有些奇痒难耐。
江玉燕不敢用手指去挠,去抓,怕因此毁掉她唯一的本钱!
她知道,她想要和连大哥在一起,她不会武功,不能在事业上帮助连大哥,年轻漂亮就是她唯一的本钱。
她如果容颜不再,先不说连大哥如何看她,只说她还有何面目去见连大哥,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想到这儿,江玉燕似乎醒悟过来,跌跌撞撞的找到一个木头做的洗脸盆。
打开门,不顾外面的下着的大雨,径直跑了出去,从院中的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倒进了木盆里。
接着,江玉燕不管不顾的端起木盆就想往房间里跑去!
可是,刚一转头,脚却踢在了刚才随手扔下的木桶之上,一个踉跄,江玉燕端着木盆摔倒在了地上,盆中的水也洒了一地!
“嘭~”
“啊~”
第一声是装满水的木盆落地的声音。
第二声则是江玉燕摔倒在地,吃痛的惨叫声!
江玉燕捂着自己受伤的脚裸,淋着雨默默抽泣着,也分不清脸上不停淌下的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或者二者皆有。
江玉燕瘫坐在地上,也不再去挣扎,任由雨水淋在身上,似乎想要洗去她身上的一切委屈和不甘!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玉燕忽然惊醒了过来,借着雨水双手摊开用力的在脸上擦了擦,一股言说不出的疼痛感伴随着一丝丝奇痒,蔓延在她的脸上!
“刚才的一切,并不是梦!”
脸上的疼痛感让江玉燕终于清醒,再一次起身拿起脚边的水桶提了一桶井水上来倒进木盆里!
这次她将木桶放好了,连带着木桶上面连着的竹竿一起,倚靠在一旁的屋檐下。
做完这一切,江玉燕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狼狈的衣服,赤着脚,端着木盆一步一步朝着她的房间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刚才房间里面点的蜡烛已经熄灭,整个屋子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江玉燕凭着记忆,摸索着将木盆放在桌上,再一次找到火折子,将倒在地上的烛台捡起来点燃,放在桌上!
只是她这一次并没有着急去看自己的脸,而是褪去一身湿淋淋的小衣,从旁边的衣柜翻出前几天父亲刚送她的一件衣服,将之穿在身上!
这件衣服是她所有衣服中最漂亮、最好看的,她原本是希望等连大哥来再穿给他看的!
但是现在等不及了,她此时需要足够多的勇气!
一切准备妥当,江玉燕这才颤颤巍巍的扶着一旁的椅子来到桌前,拿起烛台往木盆中的水中倒影望去!
只见一个满脸烂疮的脸浮现在上面,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一片,犹如恶鬼!
“啊~”
江玉燕惊恐的叫了一声,一把将烛台扔进木盆之中,上面的烛火遇水,也随之熄灭!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
江玉燕捂着自己的脸不停的自言自语,一脸的不可思议,心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恐惧!
“难道是因为我坏事做的太多了?老天爷在惩罚我?”
江玉燕此时完全已经记不得她爹江别鹤来过的事情,反而是将自己的满脸烂疮怪在自己帮父亲助纣为虐的事上!
这是老天爷在惩罚她,是她应得的报应!
可是,这样一副恐怖的模样,她以后还能去见连大哥吗?
想到这儿,江玉燕再一次捂着脸蜷缩在地上抽泣起来,这一次纯粹的眼泪顺着眼角滴落,从那恐怖的脓疮上面滑落,带着一丝丝奇痒。
终于,江玉燕忍不住自暴自弃一般,伸手在脸上挠了一下。
江玉燕脸上的奇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
也是这一剧烈的疼痛感,让她恢复了一些清明!
“爹爹武功高强,见多识广,说不定就能知道我脸上的脓疮是怎么回事?知道医治的办法,再不济,也认识能够医治这脓疮的人!”
想到这儿,江玉燕来了精神,挣扎着爬来了,朝着她爹江别鹤的院落跑去,空荡荡的江府,她没有看见一个人!
“爹~”
“爹~”
江玉燕来到父亲的院落,一边用力拍打着江别鹤的房门,一边大声呼喊,“爹,你在吗?快开门呐!”
“爹,你快开开门呐!”
“爹,女儿不知为何患上了一种怪病,爹,你快开门呐!”
“爹,你快开门帮女儿看看啊!”
“爹~爹~””
江玉燕死命的呼喊,死命的拍打着江别鹤的房门,可惜除了外面的下雨声,什么回应都没有!
“爹~,你到底在不在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快来人啊!”
江玉燕见屋子里没有人理会她,心思回转,这才发现整个江府上下,静悄悄的一片,黑黢黢,没有一丝人气!
心中愈发惊恐,江玉燕不再拍打父亲的房门,一边呼喊着“有没有人啊,快来人啊~”,一边朝着江府之外冲了出去!
她要逃离这片人间鬼蜮,至于脸上的伤,暂时顾不得了!
江别鹤端坐在房间里,听着女儿的呼喊声远去,双目一闭,两颗浊泪顺着两鬓流下!
他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心中自是明白女儿江玉燕呼喊求救的用意,但他这个父亲却是无脸见她!
是他用推宫过血大法,将一身毒气使渡了过去,顺便让女儿江玉燕忘记那段恐怖、痛苦的记忆,记不得是他这个当爹的害了她!
其实这样对双方都好,以后彼此接触也不算太尴尬!
还有,这江府内外的下人,也全都被他支走,不让他们知晓他做的丑事!
这么多年的伪装下来,他这个仁义无双的大侠,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好,还是坏?
有心想做个好人,但是过往的一切却又一步步逼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向另一个极端!
他的内心真的好痛苦!
每次做完坏事,他都会感到深深的自责和懊悔,觉得自己不该这样!
他其实只想做个简简单单的好人!
可是,一切他都没得选!
江玉燕一路穿过江家偌大的宅院,依旧一个人也没有遇见。
惶恐不安的她从小门跑出去,终于来到了大街之上,零零散散的见着几个人,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跌跌撞撞想要上前求救,对方却是见了她的容貌后,纷纷尖叫一声逃跑了去。
“我有那么吓人吗?”
江玉燕自嘲一笑,任由雨水淋在她早已湿透的身上!
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着,江玉燕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去哪里?
忽然,江玉燕不知想到了什么,发了疯一般,朝着某个方向跑去,这个方向她这几天悄悄来了好多次,熟悉的很!
可是,当真的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江玉燕的脚步却再一次停滞不前。
“如今自己这番模样,怕是连大哥会嫌弃我的吧?”
江玉燕心中又再一次自问。
随即又自己给出了回答,“连大哥肯定会嫌弃你的啊!一只丑小鸭,一个满脸脓疮的疯女人!”
想到这儿,江玉燕转身欲走,可是一个不小心,精神恍惚的她整个人身体一斜,摔倒在水坑之中。
泥沙,以及古代城市中特有随意倾倒的粪水,混合着天上落下的雨水浸了她一身!
闻着身上淡淡的恶臭,这一刻,江玉燕彻底崩溃了!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江玉燕趴在水坑之中绝望的仰天大喊,“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为什么要将我所有的一切都夺走?”
“到底是为什么?”
“呜呜呜呜~”
一边大喊,江玉燕一边放声大哭,整个人都显得那么失魂落魄!
她放弃了,她绝望了!
或许,这个世界,她本就不该来的!
江玉燕自嘲一笑,摇摇晃晃的挣扎着爬起来,就准备去刚才路过的一座石桥之上。
至于去干什么?
实在是这人世间太苦,如果有下辈子,她不愿再做人了!
只是可惜,可惜了连大哥,玉燕终究还是没有等到他来,他也再见不着玉燕了!
“连大哥,纵有千古,横有八荒。玉燕祝你前途似海,如果有来世,那我们再来日方长罢!”
江玉燕低着头不停的呢喃,带着细细的抽泣声,摇摇欲坠的爬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天空中一直下的雨忽然停了!
江玉燕有些迷糊的看了一下旁边,“哗哗哗~”的雨声依旧不停。
雨依旧在下!
然后江玉燕努力的抬起头望向天空,她看见了一把白色的伞,以及一抹希望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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