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夜宴

    皇城。
    乾元殿。
    丝竹声声，莺歌燕舞，一派歌舞升平恣意欢谑的景象，人们全然不知一场大变即将来临。
    凌寒隐藏在群臣之中，一边喝酒，一边和旁边的吏部尚书也就是太子的外公辛广志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家常。
    今天凌寒用的是户部尚书的身份，玄心的人设不适合这种场合。
    一个连皇帝的朝会都不怎么去的修仙人士，会来这种无聊至极的酒局的凑热闹？
    所以凌寒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户部尚书最合适了。
    户部尚书康明博，太子一党的核心人物，号称大盛的钱袋子，口中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真没钱了啊！”。
    这位康尚书在天都城有二十一处宅院，有两处宅院是专门用来存放各种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的。
    此人不仅贪财，还好色。
    家中三十二房妻妾，前不久还又娶了一个年纪给他当孙女都不过分的小姑娘。
    前几天，凌寒隐身穿墙潜入康明博的书房，直接捏死扔进了天机楼。
    按照康明博的形象样貌准备好的分身从天机楼里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大盛的钱袋子给攥在了手里。
    今天皇帝摆的这个酒局主题是过寿，而寿宴的主人公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宫女子。
    辛贵妃疯了后，皇帝很快有了一个新宠。
    漂亮自然还是有些漂亮的，但放在后宫的三千粉黛之中就稀松平常的很了，甚至就连名字都透着一股子的平平无奇。
    张茉莉，人称茉莉美人。
    这个美人的称呼不是说她长得美，而是后宫中的一个位份。
    自皇后往下，皇贵妃、贵妃、妃、嫔，下面还有一个昭仪，一个婕妤，然后才是美人。
    这么说吧！
    皇帝摆这么大个场子给一个美人祝寿，就好像一道圣旨发给了某偏远郊县的九品芝麻官，告诉他皇帝要请你吃饭。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茉莉美人诚惶诚恐地呆坐在皇帝身侧，一动也不敢动。
    十二楼中尽晓妆，望仙楼上望君王。
    锁衔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昼漏长。
    后宫粉黛三千，多少人其实一辈子连皇帝的面儿都见不到。
    茉莉美人自打进宫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本人，有这个反应也正常。
    群臣一个个都是人精，虽然弄不清皇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面子还是要给足的。
    所以这杯中酒那是一杯接一杯地往上敬，马屁是一个接一个地拼命地拍，嘴里尽是昧着良心的赞美之词。
    这位茉莉美人哪见过这阵势啊，有人敬她就喝，一副来者不拒喝死拉倒的样子。
    天元帝坐在她身侧，看着茉莉美人这股傻喝的劲儿也不管，反而还起哄似的和群臣一起灌她酒。
    身旁的婉皇后和诸位妃嫔看在眼里，恨在心头，同时又幸灾乐祸似的等着这位茉莉美人出丑。
    凌寒坐在下面，冷眼旁观，心里也是疑惑不已。
    婉皇后身为太子生母，一向是太子夺嫡的核心筹码，看她这样子莫非不知道太子要造反的事情？
    亦或是她在这里其实是别有用意？
    还有皇帝，他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太子的兵马已经开进了内城了。
    凌寒的另外一个马甲躲在暗处，一直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却始终也看不懂这局棋的走势。
    即便有画尸的记忆幻境，凌寒目前从千机营和铁甲军尸体里获得的信息也不足以支撑他看清这次太子谋逆的迷局。
    太子之所以能拿下千机营，靠的是方平垚。
    但从种种信息汇总得知，太子似乎并不知道那隐藏在十万流民之中的一万西北铁甲军。
    凌寒本能的有种直觉，太子被人当枪使了。
    而躲在幕后一直无声无息的护国公府世子方平垚，此刻却和凌寒一起稳稳坐在百官之中，不声不响地喝酒吃菜。
    一起前来的，还有方泰。
    作为大盛二品军衔的右将军，方泰坐在方平垚的下首位置，和他并排而坐的，则是太师府的唐之璋。
    太师唐澜长子，当朝皇后唐婉儿的长兄。
    作为皇帝一手捧起来的军方新秀，太师府一系声望日涨，但和护国公府一脉相比，还是要矮了一头。
    没办法！
    人家底蕴在那里摆着呢。
    值得一提的是，在方平垚的上首位置，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的胖子，正搂着一个姿色可人儿的靓丽女子上下其手，一副色迷迷的猴急样子。
    看他的样子，倘若不是在乾元殿上，怕不是要提枪上马，来一个现场办公。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帝的亲叔叔。
    睿王爷段正恒。
    大盛皇族名声在外的废物王爷。
    前些日子帮凌寒在睿王府摆了一出儿戏台三司审案，师卉案之中出了大力气的，也正是这位。
    九十八岁的高龄了，满脸褶子，说句话都喘半天气儿，三天两头地生病，每次都有睿王爷病危的流言传出来，但每次又都能化险为夷。
    关键就这个年纪，这个体格，还能对男女之间那点儿事如此热衷。
    也算是奇葩了！
    .
    太子联合方平垚谋反的事儿，凌寒不打算掺和。
    他俩如果能成事那最好不过，自己也乐得捡个大便宜。
    现在凌寒是想明白了，只要皇帝还在那张龙椅上，自己再怎么折腾，气运也还是上不去。
    与皇帝的这场气运之战，凌寒摆明了就是吃亏的一方。
    没办法。
    拆房总比盖房快！
    太子谋逆这种事情，对气运的影响肯定是巨大的。
    光千机营被清洗掉的那三万军卒就让凌寒本体在天机楼里吐了一大口血。
    气运金龙为了救敖璃本就已经很虚弱了，这种气运反噬委实有些扛不住。
    凌寒不是没想过阻止太子的大清洗，但可行性基本为零。
    阻止了这场清洗，太子就带不出千机营的七万兵马，谋反也就无从谈起。
    造反这种事情，都是尸山血海堆起来的。
    不死人，那不叫造反。
    那叫做梦。
    就像是刮骨疗毒，适当的气运反噬，也只能咬牙撑着。
    毕竟皇帝不除，凌寒自己也迟早慢慢被他磨死！
    不过对太子谋反这件事，凌寒并没报太大希望。
    凌寒指望的，是世子方平垚。
    如果他能把皇帝的底牌试出来，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凌寒倒是不介意给补个刀。
    这位天元帝，一副平平无奇的凡人模样。
    身边能看得见的牌，也就是那位不离左右的樊景云樊大统领。
    在天机万象仪提示自己“有内鬼”的时候，凌寒就已经基本确定了这位坐在龙椅上的天元帝和当初的玄心一样，都是那个穿斗篷的“神”的化身。
    一个“神”，怎么可能这么轻松被解决？
    .
    酒过三巡。
    茉莉美人终于被灌醉了。
    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头扎进了皇帝的怀里，口中哭喊着“陛下欺负奴家！陛下欺负奴家！”……
    天元帝抱着茉莉美人，口中哈哈大笑，但一双眼睛却不经意间瞟过乾元殿的大门口。
    几息之后，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陛下！陛下！”小太监一边跑一边高声哭喊着，“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太子，太子殿下他……”
    “他带兵冲进了皇城！”
    “现在，现在已经到殿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