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藏骸所之神的背刺

    “没有比互利互惠更为牢固的契约！我开放纳斯深谷，祢庇护佐西克之民，仅此一点，便足够了。”
    宁修远摇了摇头，拒绝立下契约。
    他之所以拒绝，乃是因为他的本体不在这里，眼下只是他的一具分身。
    拥有他尸体的藏骸所之神，对此应该十分清楚，就像清楚他的交易审判官一样。
    而这种级别契约，只有他本体才能签订。
    贸然让本体过来，宁修远很担心出问题。
    “互惠互利，那是凡人才有的低劣思维。在这个混乱宇宙中，一切皆有可能，祢是伟大的幻梦之主，亦是……超凡者！！！”
    藏骸所之神莫尔迪基安的声音暗藏几分冷意。
    阿瑟斯既为超凡者，必然要遵循超凡仪式！
    若是仪式需要，他完全会做出看似违背利益之事。
    比如：
    撕毁盟约，驱逐藏骸所之神，哪怕置佐西克信徒于绝境。
    “伟大的莫尔迪基安，交易暂且延期如何？”
    面对藏骸所之神合理诉求，宁修远略一沉吟，提议延期。
    “等祢登顶幻梦王座，只怕已经看不上佐西克大陆。伟大的‘真实之人’，我可以前往幻梦境，签订契约。”
    藏骸所之神主动退让。
    看起来颇为谦让的语气中，其实也暗藏一丝威胁。
    宁修远本就利用祂收藏尸体之习性，保护了超凡特性，更防止了身份的泄露。
    为了化解祂怒火，双方才协定出“置换领土”的协议。
    如今宁修远延期交易，对于藏骸所之神来说，恐多变故。
    若是宁修远一意孤行，祂自然要付诸行动。
    远的不说，仅仅是泄露宁修远乃真实之人的秘密，便足以借诸神之力摧毁真实教会，破坏宁修远的部分锚定；
    如此更遑论，祂还可以阻挠宁修远登顶幻梦之主。
    这两点，无论是哪一点，都是宁修远无法容忍的损失。
    “那就烦劳祢走一趟了！”
    宁修远抚胸致礼，神色看起来微微松了一口气。
    幻梦境，毕竟是他的主场。
    在这里签订契约，无疑更为安全！
    思绪落，他身影随即淡去，遁入幻梦。
    仿佛黑色影柱的藏骸所之神莫尔迪基安，也紧随其后遁入幻梦之中。
    两人其实并未迈动脚步。
    动的是这个世界。
    看起来就像是话剧场景的切换。
    弹指间，两人出现在一座荒山之巅，环顾四周，灰色土地绵延千里，不见人烟，不见草芥。
    宁修远站在旁边没有说话，闭眼假寐。
    藏骸所之神显然也知道什么，没有催促。
    不知过去多久，藏骸所之神神色一动，看向天际，只见一匹骏马，正踏空而来。
    马背上，正是黑发黑瞳的阿瑟斯！
    “律——”
    骏马从空而落，扬起前蹄，将马背上的身影，衬托得格外潇洒。
    “真菌之神罗毕格乌斯的坐骑？！”
    藏骸所之神一眼便认出这匹骏马，可惜，以宁修远视角看起来恍如一道影柱的祂，根本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好眼力！”
    宁修远本体翻身下马，赞道。
    “恭喜！”
    藏骸所之神身影晃动，似乎在行礼。
    宁修远微微一笑，一抬手，交易审判官恣意而起，具现出实体形态，化为一张羊皮卷，漂浮于两人之间。
    从两人视角看去，皆能看到撰写其上的契约。
    两支钢笔漂浮在契约两侧，沉沉浮浮。
    藏骸所之神看向契约，确定无误之后，从黑色影柱中，蓦然伸出一截苍白失血手臂。
    ——一截死人手臂。
    死人手臂捏住钢笔，笔尖点上羊皮卷。
    宁修远见状，随即也捏起钢笔，与藏骸所之神同时签下大名。
    ——莫尔迪基安
    ——阿瑟斯
    笔落，两个名字泛起金光，羊皮纸更是燃烧而起，融入宇宙规则之中。
    宁修远见状，松了一口气。
    “伟大的莫尔迪基安，从此以后，祢的脚步将通过纳斯深谷遍及宇宙！”
    宁修远祝福道。
    “但这依旧不如祢的幻梦权柄啊！”
    藏骸所之神莫尔迪基安感慨万千，声音阴恻难明，暗藏羡慕妒火。
    “嗯？”
    宁修远闻言脸色骤变，那双漆黑瞳孔中分明倒映着漫天倒吊尸身！
    “纳斯深谷是我的，幻梦境也终将是我的！”
    恍如惊雷之声，响彻荒芜大地。
    藏骸所之神蓦然捏碎钢笔，黑色影柱轰然向外扩张，舒展为一个阴晦如墨的黑色领域！！！
    如天狗食日，似鲸吞光明。
    看起来就像是火山喷发出漫天尘埃，遮蔽天空。
    在一片漆黑的天空，无数倒吊尸体，蓦然张开双眸，死死盯住宁修远。
    “此地，禁止离开！”
    神言！
    无数名神言超凡者的神言！
    身影逐渐透明的宁修远，倏然清晰起来，藏骸所之神成功阻止他离开了幻梦境。
    宁修远脸色骤变，目光横扫漫天尸体，意志迸发！
    【幻梦·沉睡】
    刷！
    漫天尸体蓦然闭上双眼，陷入沉睡。
    但这一刹那间，充溢着黑暗太古的能量漩涡，吮吸着天地热量，化为无数触手纠缠而起，如死亡和虚空一般的彻骨严寒，浩浩汤汤席卷向宁修远。
    宁修远灵性疯狂燃烧，暴君恣意而起，篡改时空法则。
    【暴君·迟滞】
    那滚滚寒流，顿时变成了慢动作。
    虽然在凡人眼中，寒潮依旧迅疾如闪电，但在宁修远眼中，这一刹那间的迟滞，足够他逃出生天。
    【交易·商品置换】
    宁修远将本体化为商品，同远在幻梦他处的分身，达成交易，互换位置。
    刷！
    他的身影蓦然消失。
    “砰！”
    在隐晦如墨的黑暗领域边缘，宁修远身影蓦然显现而出。
    ——被拦截了！
    “超凡之于我，不过是徒劳的挣扎！而你那点可怜的幻梦权柄，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藏骸所之神的声音侵蚀而来。
    “啵啵啵——”
    漆黑的天空中，挤出一道道尸体。
    幻梦境极大遏制了祂的力量，令他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
    虽然祂可以通过掌控尸体，间接获取幻梦力量，但这些力量的位格，终究低劣至极。
    好在，卑劣的阿瑟斯，非旧日，亦非神明。
    只是羸弱无力的幻梦之神罢了！
    天知道，他是怎么掌控梦境诸神的？
    待祂将其彻底掌控，谜底自然揭晓。
    【幻梦·沉睡】
    宁修远目光横扫漫天尸体，再次挥舞幻梦权柄。
    啵啵啵！
    无数尸体闭上双眼，但空中亦有更多尸体冒出，密密麻麻，倒吊苍穹。
    “莫尔迪基安，祢既然拥有过我的尸体，应该知道我乃不死术士，不死不灭，杀了我，我只会再次复活，祢之所作所为，根本毫无意义！”
    宁修远质问道。
    从藏骸所之神之前所言，祂的目的，已然昭然若揭。
    ——赫然是想通过控制他，间接控制梦境诸神，进而控制幻梦境！！！
    这也是祂如此迫不及待签订契约的根本原因。
    ——这既是借契约锚定宁修远本体；也是因为若是延后，一旦等到宁修远成为真正的幻梦之主，他再想控制，可就难了。
    为此祂甚至不惜主动让步，前往宁修远主场幻梦境签订契约。
    问题是，藏骸所之神只索取死者权力，对生者毫无兴趣，或者说毫无办法。
    若是杀死宁修远，宁修远只会短暂沦为尸体。
    这对藏骸所之神根本毫无意义。
    正因此，宁修远才好奇质问。
    “我怎么会杀祢，伟大的幻梦之主？祢终将沦为我的忠诚奴仆——食尸鬼！！！”
    宁修远闻言脸色大变！
    “食尸鬼之王！”（第365章）
    是了，藏骸所之神莫尔迪基安还有一个低调称号——食尸鬼之王、大食尸鬼。
    “臣服吧，阿瑟斯！”
    “我将扶你登顶幻梦之主，佐西克、诺斯、甚至格琉·沃都将纳入祢的领土！”
    “祢将荣登宇宙之王！！！”
    藏骸所之神充满蛊惑的声音，幽幽回荡在宁修远耳畔。
    甚至撩动了宁修远“教唆者”力量。
    ——哦，藏骸所之神在尝试催眠阿瑟斯，让他卸下意志，放弃抵抗！
    “宇宙之王……对，我将荣登宇宙之王……”
    宁修远眼神空洞的呢喃着，嘴角忽然翘起：“而大食尸鬼亦将成为宇宙之王座下猎犬！不，是食腐的鬣狗！”
    恶毒的讥讽声落，天空中闭上双眼、沉沉睡去的尸体突然肿胀而起，畸变的血肉挣破皮囊，流淌而下。
    ——是憎恶血肉！！！
    这些可憎力量，在宁修远挥舞幻梦权柄之时，便随同交易而去，埋入食尸鬼体内。
    在僵冷的血肉中，肆意繁殖，迸发而出。
    弹指间，那一具具尸体如同蜡像般融化，滴落垂涎起狰狞血肉。
    远远看去，像极了农家房梁上的腊肉！
    不！
    那比腊肉还要恐怖。
    因为密密麻麻的蛆虫在其中蛄蛹、吞噬、成长！
    在【众生之母】的催化下，这些蛆虫迅速发育，长出绿色脑袋，绿色手臂，绿色身躯！！！
    “waaag……waaaaaaag……”
    摧毁拜厄斯沙漠的恐怖嚎叫，倏然在这片荒芜之地，回荡而起。
    如万鬼嘶嚎，如长笛单调！！！
    一头头矮小的绿皮怪物，从尸体中钻出，像极了怨毒鬼母孕育而出死灵恶胎，冲破人伦底线的狰狞撕裂鬼母肚皮，饕餮着腐臭的五脏六腑。
    在鬼母再也无法供养起生长之后，便嫌弃的将其抛弃，跃上下一具尸体。
    偶尔两具尸体同时落上两只绿皮兽人时，它们甚至愤怒的相互撕咬抢夺！
    那些睁开眼睛的尸体，也惨遭绿皮兽人的围攻。
    战况，刹那间，攻守易位！
    “该死的渎神者！！！”
    藏骸所之神尖叫起来：“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让你永生永世食用最低劣的腐肉！”
    “轰隆隆！！！”
    荒芜大地突然震动起来，恍如地龙翻身。
    宁修远放眼望去。
    大地皲裂，一具具食尸鬼从大地中爬出，尖叫着，跳跃着，冲向那些绿皮怪物。
    “唳——”
    “waaag……waaaaaaag……”
    两股迥异至极的咆哮嚎叫声中，两支令人嫌弃的可憎种族，狠狠碰撞到了一起！
    食尸鬼牙尖爪利！
    将绿皮怪物撕下大片血肉。
    黑暗笼罩下的绿皮兽人，再生能力受限，面对食尸鬼潮，几乎是一面倒的被屠杀。
    然而那些洒落大地的血肉，如雨后春笋般在荒芜大地上冒出大片绿色。
    这一刻，大地不止涌出食尸鬼，更在孕育着绿皮兽人。
    绿皮兽人强大的繁殖力，也迅速抵消着被虐杀的劣势！
    一时间，整个黑暗领域，杀声震天，血染苍穹。
    “让我猜猜，莫尔迪基安，这座黑暗领域，应该就是祢的身体吧？”
    在眷族厮杀中，宁修远突然低声问道。
    说话间，他十指已然脱落，落地即涨，化为一具具分身，拱卫着本体，尝试突破这黑暗领域。
    ——此时，他虽占据上风，但终究灵性有限，力量有限。
    实际上，他通过众生之母催化而出的绿皮兽人，仅仅暂时封锁了藏骸所之神操控尸体的机会。
    当灵性枯竭时，他将丧失主动权。
    同旧日支配者比拼灵性，哪怕是在他的主场，也是极为不智之举。
    “不愧是伟大的幻梦之主，难不成祢找到了破解之法？”
    藏骸所之神的声音讥讽起来。
    “感谢祢的回答！”
    宁修远本体捏起头顶并不存在的礼貌，恍如表演完毕的小丑，抚胸弯腰，准备谢幕。
    他的身躯倏然透明起来。
    “waaag……咯咯……唳……”
    倏然，疯狂厮杀的绿皮兽人，在嚎叫中，音色骤变。
    一个个尖叫着，匍匐在地。
    绿色皮肤逐渐退去，露出惨白腐烂般的死者肌肤。
    ——这些绿皮兽人竟然在悄无声息中，被藏骸所之神转化为——食尸鬼！
    “这是——”
    几乎完全透明的阿瑟斯，倏然尖叫起来，声音饱含痛苦。
    他的身影亦再次归于实体。
    他的皮肤，竟……竟然也泛起失血苍白之色，那双黑色眼眸染上幽幽绿色，仿佛徘徊在墓园周围的——食尸鬼。
    “不不不……不……”
    阿瑟斯看着双手，浑身战栗的尖叫起来。
    前一秒，还沸腾不止的战场；
    这一秒，倏然平静了下来。
    无论是食尸鬼，还是绿皮兽人。
    之前那场战斗，似乎只是一场表演。
    ——来自食尸鬼之王莫尔迪基安导演的精彩演出！
    在祂的体内，那些卑劣的绿皮兽人，怎么可能承受住尸鬼同化？
    它们之所以还在战斗，只是为了拖延时间，麻痹尚未完成转化的幻睡之神阿瑟斯罢了！！！
    ……
    黑暗领域消失了。
    在密密麻麻食尸鬼敬若神明的匍匐崇拜中，头无双目身无四肢的伟大藏骸所之神·食尸鬼之王·莫尔迪基安，出现在失神落魄的阿瑟斯面前。
    “哦，我可爱的眷者，伟大的幻梦之主，阿瑟斯，祢还在抗拒着什么？”
    威严的声音，遮掩不了几欲喷薄而出的喜悦。
    即便近乎丧失所有预言尸体的莫尔迪基安，依旧恍惚看到了那令人发自内心喜悦的未来。
    尸鬼化的阿瑟斯，抬起丑陋面孔，瞳孔颤抖中，逐渐凝聚焦点。
    “伟大的莫尔迪基安，请原谅我的亵渎，我准备……”
    阿瑟斯颤抖的嘴唇忽然翘起，露出小丑般的笑容。
    “……再次亵渎祢！！！”
    什么？？
    莫尔迪基安影柱般身躯，倏然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