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笛子,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她怔怔地望着他带着柔和笑意的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全世界只有眼前的这一个人。
她在这双眼睛中看到了自己。
是梦境吗?是梦境吗?一定是,否则为什么她梦寐以求的一切都在实现?她习惯欺骗,习惯告别,习惯背叛习惯觊觎习惯躲逃,却独独无法习惯这么多的、只给予她一个人的善意。
如果是梦境,能不能晚些醒来?
小笛子,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可是这句话此刻正真真切切地在她耳边响起,在她心中回荡,让她不能也不愿忽略。
此刻发生着的,远远超出她的期待千倍万倍,以至于她脑海霎时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她下意识的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翻涌着极度激烈的情感——远比她曾经产生的仇恨更激烈——她甚至感觉到烫。
小笛子,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在她能够思考之前,她的双手已经紧紧抓住了陆启明的衣袖,争分夺秒脱口而出:“愿意!”
话一出口,她反而吓了一跳——这个近乎于哽咽的声音,真的是从不哭泣的自己发出来的吗?
不管了。
理智告诉她,她此时应该说自己天赋不好不可以拖累哥哥的,但是她真的太怕了,太怕一说出口陆哥哥真的会改变主意。
这一刻她在心中想着,她一定一定会跟上他。不惜一切代价。
……
屋中静极。
其他人的心情,可就与小笛子太不相同了。
曹宏学有些懵。
最初陆启明问那个问题的时候,他的想法与秦悦风是一致的——陆启明会把小笛子托付给他们同族的某一个人。他虽已铁了心一辈子赖在中武,并不太关注外面的局势;无奈这一年陆启明的名气实在太大,那些事迹就算他不问也被动地听了好几遍。
所以曹宏学根本没有怀疑过陆启明会做不了这个主——不就是让族里谁帮忙收一个弟子吗?轻轻松松,皆大欢喜。
哪能想到陆启明他是要亲自上阵啊?
武院老师的弟子,那自然是算的;可是武院学生的弟子,这……
曹宏学一个头有两个大——刚刚聊的那么好,莫非竟然是假象不成?现在他纵然是有心偏袒陆启明这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圆了。要?看 ??书
而辰孑显然不会放弃这么一个好机会,当即大笑道:“曹监学,我刚刚听着什么了?难不成咱们中武这么威武,连一个新生的徒弟也一样收进来?”
小笛子脸上的潮红稍稍退了一点,但旁人的质疑却已不会让她的心情有任何改变——只要能拜陆哥哥为师,进不了中武算什么?
在场的只有秦悦风神情还算正常,他想起了陆启明巅峰时丹师五品的水准,若有所思。
在中洲,师徒的情分是极重的,根本不比血亲弱。秦悦风道:“你认真的?”但是他这问题的方向却与其他人想的不同。
“当然认真。”陆启明站起身,拍了拍小笛子的肩膀,微笑道:“咱们现在就在武院正式登记一下。嗯,之扬、平安,一起过去,你们也要尽快报名。”
陆启明的语气是如此理所应当,大家恍然间以为他说的真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然而……
辰孑忍无可忍地讽刺道:“武院的老师?在哪儿啊在哪儿啊?你么?”
陆启明道:“对啊。”
静。
辰孑口吃道:“你你你说什么?”
除了秦悦风以外的所有人都一脸痴呆的傻站着;而秦悦风尽管已经很有心理准备,眉毛还是好一阵乱跳。
陆启明感受着这诡谲的气氛,有些无奈:“不像吗?”
所有人一起抓狂:“不像——”
辰孑迷惘了,为什么自己的台词被抢了?
“证、证明呢?”辰孑只好换了几个字。
“对!证明!”
这整齐的一声吼让辰孑都吓了一跳,他开始深深怀疑起自己的定位来。
陆启明沉默片刻,道:“这倒好办。但你们难道不觉得——我现在拿出块令牌自己证明自己——这举动很奇怪吗?”
所有人继续抓狂:“废话少说!快把令牌交出来啊啊啊!”
……
陆启明,是中武的讲师。要?看 ??书
每个人都在努力消化着这个信息。
可不知怎么的,他们心中竟隐隐有这样一个念头——还好还好,他还不是教授……否则他们连奔到大空崖上纵身一跃的心都有了;虽然下面有阵法摔不死人。
“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他们开始怀疑陆启明失踪的那几个月是不是就在做这个。
“还没来得及说。”陆启明看起来非常诚恳。
大家的脸一齐黑了:“谁信!”
陆启明道:“真的,就四天前的事,二试那下午。”
“我去,居然还真是……”
算了算这几天的忙碌日程,大家只好闷闷不乐地放弃了声讨,转而开始各种好奇当时发生了什么。
陆启明简单总结道:“与张院长还要赵公明博士讨论了很多医药方面的东西,然后。”
“……没了?”
“没了。”
“就这?!”
陆启明没好气道:“你们还想怎样?”
夏五道:“这么光彩的事儿,曲曲折折、坎坎坷坷,然后最终获得承认——怎么也得说两三个时辰才能完吧?”
陆启明:“……”
“就是,”姚成象补充道:“要是让杜醒那小子知道,肯定够写半卷书了。”
陆启明奇道:“你怎么也认识他了?”语气还这么熟?
“他也是文藏系的,我们两个房间刚好挨着。”姚成象解释,又忽一拍脑袋叫道,“对了,他还托我来问件事儿,他自己不好意思开口。”
陆启明看他。
“他想以陆少你当主角写个小说,成不?”
陆启明:“……让他想都别想!”
姚成象小声道:“好吧,我今天回去就让他别再写了。”
“那就是已经在写了耶!”“我要看!”“还有我还有我!”“继续写!千万别停!”
大家瞬间来了精神。
陆启明扶额:“你们真是……”
和谐的哄笑声中,大家忽然听到了一道不同寻常的陌生笑声,齐齐扭头去看——咦,辰孑?还没走?
“你笑什么?谁啊你!”
辰孑被他们一吼,也反应过来了——自己跟着笑什么笑啊!他羞恼万分,嘴硬道:“我就是要看看他那令牌是不是假的!”
然而他说这句话时人们早已转了回去继续说笑——原来根本没人真的准备听他的回答啊!
居然又被无视了。辰孑欲哭无泪。
“算了……”辰孑这样想着,黯然地走了。
在辰孑看不到的地方,陆启明与秦悦风嘀嘀咕咕。
陆启明笑:“你还气不气了?”
“无聊啊。”秦悦风失望,喃喃道:“原本还想着能跟你同年同月同日生,能耐应该不是太糟糕吧?没想到他还真只是个小屁孩儿啊!收拾着都没劲儿。”
陆启明点头:“先不欺负他了,让下面偶尔看着就行,要是还惹事——”
秦悦风接道:“那就让他五年之后再来中武吧。”
陆子祺忽然凑过来:“别啊,把辰孑让给我,我打着玩呢。拳法又练到瓶颈期了,揍别人我不好意思啊。”
陆启明道:“唉……”
……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如陆启明惯常作风一样的简洁自然。
他真的就直接牵着小笛子的手,找到了专门为老师们发布收徒帖的房间进去,然后盏茶功夫都不到就出来了。
——秦悦风甚至怀疑,就这么点儿时间,其中绝大多数也是用来解释“讲师令牌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十七岁少年的手里”这件事。
陆启明带着小笛子找到他们,道:“好了。”
众人无言,就这么结束了?这难道不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但人家当事人都这么平静——包括抓着一枚崭新晶玉令牌的小笛子——不愧是师徒啊!
当然实际上小笛子与他们一样,完全没反应过来。
秦悦风不甘心问道:“什么感想?”
陆启明道:“好险。”
嗯?
大家顿时又来劲儿了:“什么好险?”
陆启明舒了口气道:“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就有四份申请投进来。”
与新生三千余的总数相比,这次有意收徒的老师实在太少太少。很多人为了提高自己被老师选中的概率,就一刻不停的疯狂遍洒申请……
秦悦风等人不约而同想起刚刚“陆启明”三个字在医药系开放收徒的老师名单中一闪即逝的短暂光景,皆咂舌——若不是他们提前就死盯着光幕,根本不可能看到;居然有人还能趁机塞申请?那手速也是,啧。
而顾之扬与宋平安两个准备找师父的,目睹了这等竞争激烈度,脸色都有些白。
秦悦风好奇道:“那你把人收了没?”
“你想想那可能吗?!”陆启明几乎懒得回答。
陆子祺在空中一挥拳,遗憾道:“哥你应该多让名字在上面保持一会儿的,好想看看他们吃惊成什么样啊!诶没事,反正哥哥你肯定要讲课的呀,到时候震慑效果更好呢……”
陆启明哭笑不得,摇头道:“讲师这事只是个意外,我到中武只是来修行的,可没准备真上去讲课。”
“不讲课当讲师干什么!”大家好生失望。
陆启明道:“福利啊。”
众人:“……”
他们现在是该说果然不愧是陆启明么?
然而“福利”这两个字彻底击中了至今仍只是监学的曹宏学的小心脏,他道:“陆……陆老师,我就先回去了啊……”他准备飘然离去留给人们一个潇洒的背影;然后回去抱着被子哭!
曹监学摇摇晃晃地走了,但大家追问的热情依旧:“不讲课也有福利?你也太美了吧。”
陆启明如实道:“那肯定是要少些的。而且张院长他们说,如果有老师临时请假可能会叫我去替。”
“要不要我助你履行一下讲师的职责?”秦悦风摸着下巴,沉吟道:“我记得我好像有个族叔就在医药系?唔,他可以请假很久的,你觉得怎么样?”
陆启明凉飕飕的看过去一眼,这个人准确诠释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精要。
不过真的到了转移话题的时间了。陆启明道:“人这么多,大家还是尽快申请吧。”
这是真正的正经事,确实不敢耽搁。于是大家心中念叨着“来日方长”,然后都拎着自己的令牌跑去申请去了。
陆启明想了想,也与他们一道过去。不过这次他手中则换成了代表学生身份的透明晶玉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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