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与那些可采集的灵材不同,必须要持有直到三试结束,才算定下了最终归属;所以早取没有意义,徒添麻烦罢了。于是,待到最后时刻相聚一战决定排名,就成了心照不宣的事。
陆启明到的时候,另两人在他们选好的开阔场地上一边一个,隔了相当一段距离,说话都费力,更别说比武了。
秦悦风此时的位置倒与陆启明很近。他身子懒洋洋地斜靠在树上,合起的折扇在手上百无聊赖地转玩着。见陆启明到了,笑着打了个招呼。
陆启明遥遥望了眼对面的姜忍冬。她正背对着他们跪坐在地,专注地摆弄裸岩缝隙中长出的药草,明显是又想到了什么新东西;以陆启明对他这位师姐的了解,这种状态的她可是连师父都不理的。
他停住脚步,调侃道:“刚刚那气势,还以为过来时会见到你们先打着。”
秦悦风摊了摊手,无奈道:“本来是有这个打算,但是……你也看到了。”
“不过也没有必要离这么远吧?”刚问过这句,迎面就吹起一阵山风,带来了药草汁液的细微香味。陆启明恍然笑起来,“原来如此,熏香的材料恰好与这个药性相冲。”
秦悦风一呆,喃喃道:“居然是说真的?”看了陆启明一眼,他摇头叹道:“你们这些学医的,鼻子真是一个比一个灵。”他用的这类清神效用的熏香,味道原本就极淡,寻常人就算是擦肩而过也感觉不到;如今更是散了三天,亏得他们竟还能辨别。
“什么打算?”陆启明问他。
秦悦风谨慎道:“保底。”
陆启明“咦”了一声。
“得得得,”秦悦风后退一步,摆手笑道:“知道现在打不过你们两个,过来凑个人数。????? 一?看书 ”
说罢,两人同时抬头望向姜忍冬;她已起身向他们走过来。
正当这时,不远处忽有三道粗细不一的光柱冲天而起,再转瞬即散——是三枚令牌同时被人激活的标志。而看光柱之间的距离,三枚令牌分明已尽皆落入一人手中。
陆启明三人对视一眼,皆笑了起来。
秦悦风一摇扇子,啧啧道:“这挑衅的意思可就太明显了。让我想想,还有谁有这个能耐。”
陆启明点头,“也好,不必由咱们找了。”他感觉到了那人气息的异样,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望了秦悦风一眼。
“中阶的修为,不过……”姜忍冬显然也发现了某种独特。
枝叶缝隙透出了衣摆的黛青色,脚步渐近。
一位广袖长衫的女子笑吟吟地从林中走出。
是秦悦容。
“姐,你怎么?!”秦悦风震惊了。
秦悦容却望向陆启明,又垂眸笑叹道:“没办法,这是我的考试啊。”
陆启明微一点头,“开始吧。”
“看运气,如何?比较快。”
无人有异议。秦悦容微笑着将三枚令牌高高抛向天空。
……
令牌安静地上升着。
秦悦容主动与陆启明视线相对。空气中仿佛闪过某处不可捉摸的奇异韵律;片刻后,两人同时闭上眼睛。
意识里有瞬间的失重感。再定神时,陆启明与秦悦容相对而站,周围是无尽虚无的幽暗背景,空荡寂静。
陆启明感受着无处不在的诡秘波动,好奇道:“这是你的梦境?”
秦悦容点点头,道:“准确的说,是在你的意识空间中,我们共同的梦境。??? ? ”她清亮的双眸中忽然露出了少见的俏皮笑意,“所以说——我现在好像是在给你托梦?”
陆启明微笑,点头赞许道,“这确实是防止别人探查的好方法。”
秦悦容没有否认。她沉默地注视了陆启明良久,忽道,“她说,你很特殊。”
“宇文暄?”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秦悦容缓缓舒出一口气,笑了起来,“确实是这样。她能够进入我的意识空间,却不能看见你的。”她眼帘微阖,如同叹息般地感慨道:“现在站在这里,心中真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安全。”
她四下张望了一下,提议道:“你能不能把环境变得好看些?”
陆启明哑然,道:“不会影响梦境的稳定吗?”
秦悦容轻笑:“放心。既然是梦境,当然可以随心所欲。”
陆启明多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你在这里,倒是活泼许多。”说着,他心念一动,幽暗虚空快速转淡,浮现出连绵万里的青淡山水来;他们此时正身处其间最灵秀的一峰之中。
秦悦容初时没注意,还以为是中武所在的九华山脉,但很快就发现不同来。她看陆启明心念演化出的山水连青草沙石、飞檐雕梁都精细如真,恍然大悟,目光惊奇地望着他问道:“这,是你在那里……居住的地方吗?”
陆启明一怔,挑眉:“她连这个都已经告诉你了?”
秦悦容点头。
陆启明失笑,又道:“那你可知秦门之事?”
秦悦容再点头,神情非常平淡。
陆启明不由摇头,道,“这种情况下,她竟仍要选你。心很大啊。”
“我们看重的都是结果,这一点倒很适合。”秦悦容安静一笑,又认真道:“再说,我的天赋真的很难得,想找旁人也是不能的。”
陆启明莞尔,道:“然后?”
秦悦容抬手在空中虚虚一捞,有一根赤红的细线从无到有显出形来,被她缠绕在指尖,也不知是梦境虚幻或是真实。她轻声道:“启明,因为家族的关系,你我之间存在了一线可能的姻缘。”
她稍作停顿,又摇头一笑,“但无论你我,对对方皆无男女情意。而今日如果顺利,我就会离开。这姻缘线,迟早都是要断的。”
陆启明注视着她手间的红线,沉思片刻,忽然拂袖将何辜山的景象散去,周围再次恢复最初的暗沉。
而这一次,黑暗之中却交织穿插着无数细密的红线,有一部分将他与秦悦容相连,更多的则透过女子的身体,延伸向看不到尽头的远方。
这让陆启明想起了红莲业火中那些触手般漂浮飞舞的红线;很相同。
秦悦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被红线分割的虚空,喃喃道:“因果线……你竟然能让真正的因果线显形?!”她方才握着的姻缘线只是虚化而已。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蓦地涌起激动的红晕,扬高声调道:“你可会占卜?现在——用这些因果线占卜,就能看到将要发生的任何事!天哪!这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事啊!”
陆启明苦笑摇头,如实道:“我所学颇杂,但唯独占卜一道,无论如何都不能成功。”
秦悦容面露遗憾之色,转而奇怪道:“这不应该啊,即使是普通人学的多了也能行一些简易的卜算,你怎么可能不行?”
陆启明低头看她口中的“因果线”——它们一旦没入他的身体便如水滴入海,消失无踪;以至于秦悦容身后的红线密集如巨大光翼,而他身后却空无一物。
他微一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她道:“我大概知道了,你想用姻缘线为祭品,建立你我之间更普通却更稳定的联系。”
“这也是宇文暄希望看到的。”秦悦容微笑,道:“决定权在你。”
陆启明感受着无边无际的红线,沉吟片刻,笑道:“我总有种感觉,我应该答应。”
……
何辜山的风景再次浮现出来。梦境的时间远比真实更久,二人并未立刻脱离梦境,在小径中并肩走着。
秦悦容带着笑意叹息道:“启明,我这可是把唯一的注压在你身上了,还请你万万要‘保重身体’。”
陆启明看着周围的花花草草,真诚道:“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大志向,但看来你们都不信。”
秦悦容扑哧一笑,耸肩道:“信,我信。但是我能找到的人,也只有你一个大一些的人物了——再说,我还是很相信她的眼光的。”
陆启明道:“悦风他知道么?”
秦悦容摇头,声音更加柔和,“这些事,他还是晚一些知道为好。”她望着陆启明认真道:“我了解他,他心里其实是与你很亲近的。我走之后,请看在今日之事上,多帮我照拂一二。”
陆启明点头,“这个自不必说。”他心中忽然掠过一个想法,轻声道:“你是秦氏选定的下一任家主……或是族长?”
秦悦容安静道:“以前是;以后就说不定了。”
陆启明一时沉默。
“我还有一个问题。”
闻言,陆启明转头看向秦悦容。
只听她道:“你到底有没有钟意的姑娘?”
陆启明一怔,半晌道:“你不是说……”
“虽然是那样没错。”秦悦容狡黠一笑,“但只要是女子,都要好奇这个问题的。”
而下一刻她却露出失望的神色,叹气道:“算啦,时间到了,这下真该出去打架咯。”
梦境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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