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惊出亨利一身冷汗。
艾达大半夜不睡觉,从凡尔赛的豪华庄园跑到巴黎的小公寓里,难道就是为了兄妹之间沟通一下感情?
别逗了,就算艾达真的是这么个想法,亨利也不会信。
而且,艾达为什么来,亨利心知肚明,这也是他今晚出去买醉的原因。
亨利没有接话,他的心中打起了小鼓,跳个不停。他站起身走向公寓内的小吧台,想要再给自己续上一杯威士忌。
艾达也没有说话,她就看着亨利晃晃悠悠地走过去,心中思索着自己该拿亨利如何是好。
今晚亨利喝了很多酒,人在喝醉的时候手脚难免会不大协调,拿着酒瓶倒酒的他倒了一半,撒了一半。亨利放弃了,他将酒瓶放回吧台,不再执拗地倒酒。
他垂着头,说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是你自己发现的,还是姑祖母告诉你的?”
听到亨利的话,艾达也想起了自己出发前维达的欲言又止,原来自己祖母早就发现了这件事,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
“是我自己发现的。”艾达说道,“在地下墓室时,阿兰·罗齐尔提到了独角兽的血液。”
亨利低低地笑了一声,有些苦涩,他说:“从今天姑祖母的状态来看,她的身体没有问题,独角兽的血液自然也是圈套的一环。是你为了让人相信她病入膏肓而设下的陷阱。”
“她当然没有喝下独角兽的血液,我虽然心狠了些,但……”艾达说道,“苟延残喘的活着,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些。”
亨利抬起头,他看向艾达,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她真的病了?”
维达的确是生病了,而且恨严重,差一点就让阿兰等人如愿以偿。可是艾达手中刚好有一颗可以救命的宝石,凭借这颗宝石,维达得以恢复健康。
在与痊愈的维达商议过后,便有了今时今日这个假死计划。
在维达装病期间,艾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看起来更严重,包括说的那些话,还有那杯故意撒给蒂埃里看的独角兽血。
“你连我爷爷都算进去了,有了他在一旁,阿兰他们便不会有更多的怀疑。”亨利说道,“这样一来,你的计划实施的也就更容易了。”
艾达摇摇头,她说:“不是,这件事只是做给蒂埃里和你看的。”
闻言,亨利再次陷入沉默。与其说是做给他们祖孙看的,不如说是做给他一个人看的,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蒂埃里绝不会背叛维达。
亨利举起瓶子灌了两口,刺激的味道让他恢复了几分理智。他问道:“也就是说那杯独角兽的血液只有五人知道?”
“不,是四个人。”艾达说道,“祖母并不知道此事。她不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只有四个人知道的事,其中三人不会向外透露,但阿兰·罗齐尔却知道了,问题出在哪已经十分明显了。编织了这么大一个口袋,将所有人都装进去,外人留在庄园里的眼睛自然只能看到艾达想让他们看到的内容。
“亨利,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艾达问道,“我实在是看不出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什么好处,我只是想活着。”亨利拿起酒瓶,将身体靠在墙上,“我只是想活着。”
这话说的艾达一头雾水,她实在是无法理解亨利的想法。与维达和自己合作,怎么就能让亨利活不成了,泄露玫瑰庄园中的秘密才是真正的取死之道。
“很难理解是吧?”亨利继续说道,“我慢慢说,你慢慢听。”
亨利猛灌了一口,双手扶住小型吧台,缓缓开口说道:“事情要从姑祖母得到了你的消息开始,当时有人将你的信息告诉了阿兰父子,那个人是我。”
“为什么?”艾达充满疑惑地问,“我想不出你这样做的理由,对你也没有好处。”
亨利说道:“确实没什么好处,我这样做也不是为了好处。罗齐尔家就像是一潭臭不可闻的死水,只知躺在祖先功劳簿上吸血的虫子,贪婪而又愚蠢。你的归来,不是向这潭恶臭的死水注入新的活力,而是向潭水中心投入一块巨石!那会怎样?”
“潭水四溅,不再平静。”艾达接道。
“没错,你的归来会给罗齐尔带来极大的混乱,整个家族都要重新洗牌。”亨利继续说,“因为你的身份太特殊了,你是维达·罗齐尔的孙女!”
如果维达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艾达大概率就是又一个尼法朵拉·唐克斯,双方互不干扰。可维达有让家族重新洗牌的能力,再加上艾达是混血巫师,双方必然会爆发冲突。
而事实也证明了亨利所想,从艾达回到罗齐尔家的那一刻开始,围绕她的争论就没有停止过,更是在今天发生了严重的流血事件。
艾达想起了那个著名的诡辩问题。在铁路分岔的地方,一边的铁轨上竖着警示牌因为列车会从这边通过,而那一边废弃的铁轨上则没有。
现在火车就要来,火车即将经过的铁轨上站了很多罗齐尔,那条废弃的铁轨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陌生孩子。你可以扳动道岔,一边是愚蠢的亲族同胞,一边是陌生人,你要怎么选?
在陌生人和家族同胞之间,亨利·罗齐尔选择了家族同胞,尽管他们蠢得无可救药。
亨利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我不想当罗齐尔的掌舵人,一点都不想。我不想走别人安排好的道路,我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生活意愿。”
“比如娶一个麻瓜出身的女巫为妻?”艾达问道,“这总不会也是骗我的吧!”
“这倒不是。”亨利苦涩地说,“可若是我被姑祖母扶持到了掌舵人的位置,我还有可能这么做吗?想想你父亲的下场。”
即便是维达同意亨利这么做,剩下的族人也不会同意。这就又变成了族人与个人之间的抉择,只是这次的“个人”变成了亨利自己。
“那这次呢,”艾达追问道,“只是失去了维达·罗齐尔的支持,你便觉得我会一败涂地?”
亨利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今天坐在这里,就证明我将这些消息透露给阿兰父子是正确的选择。要怪就怪我挑错了对手,也挑错了合作对象,你太聪明,而阿兰父子又太不中用。”
“你觉得我会杀你,所以你便先下手为强,怂恿阿兰父子先行铲除我。”艾达说道,她大致懂了。
在亨利看来,艾达才是危险的那个。只要艾达死在了地下墓室,就算阿兰父子接下来会将矛头对准亨利,他也有应对的办法。
面对阿兰父子,总比面对艾达要有胜算的多。
“愚蠢的选择,亨利。”艾达说道,“你做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我会杀你,而你又为何如此笃定我会杀你呢?”
“你还记得吗,你养了一条叫加隆的狗。”亨利笑着说道,“你觉得它背叛了你,便将它丢在那对双胞胎家里不闻不问,对吧?”
艾达沉默地点头,确实有这么回事。
“它只是一条狗,它也没有威胁到你的安全,你就抛弃了它,那我呢?”亨利激动地说,“我将你的信息泄露给了阿兰,让你被人跟踪,甚至陷入了危险,你会怎么对我?”
“你是人,加隆只是一条狗。”艾达说道,“人和狗,我还是分得清的。”
亨利大声笑了起来,然后他指着艾达说:“你扪心自问一下,是人、是狗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你杀的人还少吗!你对生命的漠视让我感到害怕!”
接着亨利激动地指向窗外,继续说:“今天白天死在墓地的那些不是人吗?今晚将要被清洗掉的不是人吗?你可以说是他们该死,因为他们想要害你,我不也是想要害你的人吗!”
越说越激动,亨利发狂了一样将吧台上所有东西都扫到了地上。杯子、酒瓶碎裂的声音响起,地毯也被酒液浸湿。
艾达缓缓叹了一口气,她说:“今晚我来之前,你的姑祖母让我留你一命。”
亨利抬起头看向艾达,他有些不敢相信。除了担心艾达会下杀手,亨利也在担心维达会对他动手,尤其是维达还曾经不止一次敲打过他。
“达尼埃尔在哪?”亨利问道,“他是不是死了?”
艾达从沙发上起身,走向公寓门口,她边走边说:“在你提起达尼埃尔之前,我并不知道他也与此有关。祖母可能知道,但她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在亨利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艾达走到了门口,她把手放在电灯开关上。
“你喝醉了,亨利,喝醉的人就该好好休息。明天又是新的一天,玫瑰将再次绽放。”
说完,公寓内的灯光熄灭,小小的空间再次陷入黑暗中。关门声响起后,亨利颓丧地坐在地上,低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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