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之森23(上钩)

    饥饿是一种灾难。
    身体与大脑叫嚣着摄入食物时,逻辑与理智最先消失,接着是道德与良知。在绝境下,进食也不过是能量转换的过程。
    沐岚的身体因为血液的流失,她感到了饥饿。她透过安格瑞的脸庞,看到了伊力士,如果他在的话,他绝对会逼她吃下人类的食物。
    但是安格瑞不一样,他从来不觉得当一个人类有什么好处。
    尖利的指甲割开掌心,他向沐岚举起手,展示着猩红的血与肉。
    “你感受到了吗?这是我的力量,我的身体。”
    “伊力士给了你很美的梦境,我也可以。”
    他将自己的血滴在了她的嘴边。
    一瞬间,饥饿感成了狂风暴雨,冲击着她的身体,甚至于灵魂。
    力量.......她需要力量。
    沐岚抠住手心,伤口处难耐的疼意不知何时被饥饿感代替,她努力回想着伊力士的样貌,但安格瑞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
    他真的想被她吃掉.......
    “你会死的,离我远点。”
    “不会的。”
    安格瑞躺下,与沐岚平视,“你是想吃掉我的力量还是肉体?”
    “.......”
    你的脑子真的没事吗?
    安格瑞分开她紧攥的拳头,反手与她十指相扣。
    “你不想吃我的肉,那我们就做吧。”
    反正他要让她开荤。
    “........”沐岚顿了一会,“不行。”
    “这是邀请跟命令,不是请求哦。”
    沐岚眼前倏地一黑,背后的地变软,如水一般,她和他一起陷了进去。
    安格瑞拉着她沉了下去,沐岚一阵窒息,大脑缺氧很快晕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场景已然发生了变化。
    阳光透过树叶,光星星点点地洒在地面上。耳边传来窸窣的声音,一只野兔从草丛中跳了出来。它睁着大大的红眼睛,沐岚望着他,总感觉有点像某个人。
    “喂!”陌生男人喊她,大手也拍上她的脑袋上,“快起来!该走了。”
    沐岚被打得一懵,这是梦还是现实?
    她伸手望着自己的掌心,变小了些,但是她自己的手。
    安格瑞呢?
    她扭头四处张望,背后的陌生男人却是不耐烦地看着她,一手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是你缺钱,我才把你拉进来的,以前我们队可从来不招女的。”
    “好、好的。”
    沐岚苦笑,她想安格瑞跟伊力士一样,招呼都不打,直接把人拉入幻境。
    再这样下去,她迟早要疯。
    沐岚拔出剑,靠着剑上的反光看清自己的模样。
    黑了、丑了、矮了,脸上还有雀斑,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也不知道这个幻境怎么出去。
    “这次我们的目标是红龙的角,到了地方你先去探路,我们会在你背后守着你的。”
    “.......”
    她明白了,她的角色是来送死的。
    沐岚不敢多说话,与男人前行过程中,他说什么,她只点头。
    到了驻扎的营地,他开始跟她介绍伙伴,有自称狂剑士背着巨剑的独眼男人,有瘦小、沉默寡言的女法师,有看起来像领导的眼镜青年,还有个性格活泼、长相可爱的美少女,陌生男人大概算做普通打手。
    她在队伍的定位是前锋——诱饵。
    美少女抬手向他们打招呼,说队伍又多了一个人,陌生男人一下不开心了,不小心说出了沐岚也是累赘的话。
    顺着美少女手指的方向,沐岚看到熟悉的人。
    安格瑞扯下头纱,露出妖艳的脸庞,红宝石般的瞳孔扫过众人,让人感到一阵颤栗。
    沐岚木着一张脸,打量着他脖间的黄金缀饰,深V的白色纱衣,棕金色的蛇形腰带,开衩到臀部的长裤,以及像是用绳子绑出来的凉鞋。
    “.......”为什么她身边的男人都跟个花蝴蝶一样?
    安格瑞朝她眨眼睛,仿佛不认识她一般,腼腆地介绍自己:“我是安格瑞,以后请多指教。”
    他话刚说完,美少女就兴奋地挽过他的手开始一一介绍冒险队伍里的人。
    沐岚看到安格瑞骗人的样子,也觉得蛮有意思的。
    她被这只队伍孤立,安格瑞因为好相貌格外地受欢迎。
    就连狂剑士对他的态度也很好。
    “.......”所以,大家都是荤素不忌吗?
    沉默寡言的女法师看到她迷惑的模样,跟沐岚解释:“他能带我们找到红龙,除此之外他是依兰族人,这个民族只有一个性别,换而言之,他有两具生殖器。“
    “噗!”沐岚刚喝下的水被她吐了出来。
    这个设定,她实属没想到。
    除了法师,少女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安格瑞身上,他似乎挺享受成为中心。
    沐岚感受到了无所事事,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们一行人就跟冒险故事里的角色一样,在前往目的地的路途中,遇上了形形色色的怪物跟挫折。沐岚将自己当作了旁观者,她看着一开始跟她讲话的陌生男人因为战斗员失去了手臂,独眼的狂剑士为了保护美少女失去了性命,法师为了拿到宝物将他们困在了怪物的巢穴却被眼镜青年杀死。
    原先七人的队伍,只剩下了五人。
    眼镜找到了沐岚,他要求她杀死安格瑞。
    “你没看出来吗?他是害死其他人的凶手?”
    沐岚仔细回忆,狂剑士死亡是因为他太过相信美少女,女法师被杀是因为她太过贪婪。
    她不乐意这么做,但嘴上仍然答应了。一个无月的夜晚,她绑住了安格瑞,绳子缠过他的脖子与手腕,如同待宰的羔羊。
    “还玩吗?”沐岚把剑横在他的脖子上,“放我出去,不然割断你的脖子。”
    安格瑞开心地笑起来,装模作样地垂下两滴泪。
    “别杀我,求求你了。”
    “.......”
    论入戏,谁能比得上安格瑞大人呢。
    她最终还是没能动手,在她即将松开安格瑞的时候,一根长矛穿过了她的胸口。
    沐岚对着那武器喃喃地开口:“又被耍了......”
    安格瑞伸手摩挲着她的脸颊,“好好享受吧。”
    什么意思?
    沐岚倒下去,快黑的视野捕捉到了美少女和眼镜青年,她顿时明白了这是一个局。
    他们想要她的命。
    再醒来,她的身体变得很高,视野跟山顶平行,动一下,整个地面都开始颤。
    “额.......”
    她变成了红龙。
    显然这又是安格瑞的把戏,他喜欢胡闹就带着她一起。
    按照剧本,眼镜青年杀死沐岚的这具身体后,可以获得一颗强壮的心脏,借由这颗心脏,红龙会闻着味道过来。
    安格瑞带着冒险队伍来到了终点,在眼镜青年将心脏放到阵法中后,他们一行人看到了可怖的红龙。
    这片天空仿佛为她而生,风啊,山啊,被扇起的声音四处冲撞。
    “吼!!!”沐岚对着他们吐了巨大的火焰。
    “快逃!”
    眼镜青年拉着美少女逃跑,而安格瑞早就跑得没影了。
    她低头望着他们的背影,中阶的魔法攻击也跟蚂蚁对大象般,人类多么地渺小啊。
    内心有个声音对她说,可以试着吃掉他们。
    心中的恶意被人放大了无数倍,沐岚感到自己为数不多的人性快要消失了。
    不行,她想。
    她还要去找伊力士,她不是妖物,她不是来杀人的。
    在空中的红龙摇晃着身体,最终冲向了一座高山,脑袋撞上岩石,“轰隆”一声,倒了下去。
    安格瑞猜到了结局,他躲在阴影里轻蔑地笑起来。
    故事的角色们发出惨叫,景色消融。安格瑞一挥手,沐岚的视野又发生了变化。
    她看清四周的瞬间,突然了安格瑞的意图。
    他想要她变坏,变得邪恶跟残忍,变得跟那个小恶魔一样为欲望生存。
    火焰吞噬着被当成魔女的少女,刀剑刺进坚守信仰的骑士。属于绝望、愤怒之人的记忆与所有消极的情绪灌进了她的大脑里,只差那么一点,恶意就如同星火席卷理智。
    “跟我一起沉沦吧……”
    安格瑞的声音听起来像在海上漂流的人抱住了唯一一块木板。
    他继续说:“我的血肉都是你的。”
    “不——!”
    整个人都在下坠,沐岚望着天空,云朵组成了伊力士的脸庞。
    她要找到他。
    安格瑞似乎对沐岚没啥法子了,她的信念超出了他的想象。
    她经历了许多绝望之人的人生,但她都没有伤害无辜的人。
    到最后,安格瑞的耐心也被磨碎了。
    他咬牙切齿地望着沐岚,心中的挫败感与另一种心情交织。
    她已经失控了,他还在等什么?
    “安格瑞。”沐岚呼唤着他。
    安格瑞一愣,松开了紧攥的拳头。
    她发现他看起来孤独又可怜,像个被抛弃的小孩。
    沐岚冲过去抱住了他,安格瑞的身体十分冰冷,他的内里也是寒冷的。
    “真是.......”太讨厌了。
    “我们一起回去吧,我带你走。”
    安格瑞环住了她的腰,头埋进了她的肩颈,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恶魔了,他失去了最坚硬的外壳。
    (安格瑞攻略进度—80%,本质还是很纯情的生物。
    沐岚在这里立下了,类似渣男的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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