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高奚准备再给恶灵一击之时,脑海里突然传来阿珂的声音:“高奚!我听到上面有动静,好像有人在铲土!”高奚心思一顿,细细蹙起眉头,这种时候要把她放出来的人会是谁?
也就是她分神这一档口,那恶灵挣脱束缚,快速从窗户外跳了出去,不见了踪影。她平静地收回手,面上不显,心底却又有了几分把握。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不对劲,光是一个恶灵和柏正棋,把她关起来做什么,实在看不顺眼杀了就是了——当然他们不会有这种机会。不杀她但是想折磨她,这背后恐怕还有蹊跷。
这是从高桓那里得到的经验,他下了狠手摧残她,但始终留了她一命,不过是想用她来和高仇讲条件罢了。
那这一次,他们所图的又是什么呢?
她先传音给了阿珂:“不要慌,无非两个局面,要么是来救我的,那你拖住他们等我回来就是。如果是会法术的,那他们恐怕已经在上面布下阵法以做准备,你等开棺的瞬间看清后马上把染了我的血的布条扔在阵法上,然后灵魂脱体逃命去。”
“那你的肉身怎么办,你会马上回来接替吗?”
“不,我这边正查到了关头,贸然放手恐怕会功亏一篑。不用担心,虽然是下策中的下策,但哪怕没有肉身,我也有其他的容器。”然后不顾阿珂的反对,高奚掐断了和她的精神链接。
“小神仙?您去哪了?”柏正棋见恶灵闪身便消失不见,一时慌乱起来,毕竟他还指望着恶灵替他光宗耀祖呢。
高奚觉得,哪怕是把柏正棋称作对头,都有些侮辱高警官了。
遍寻不到恶灵的踪影,柏正棋崩溃的势头越发明显,愤恨地看着高奚:“我和你到底有什么仇!你要毁了我的希望!”
“我这个人最喜欢看讨厌的家伙空欢喜一场,哪怕没仇,我也不会让你如愿,怎么样,想杀了我吗?”高奚笑笑:“可我本来就不是活人。”
柏正棋被气得血气上涌,失去理智似地从身后掏出手枪就开始对着洋娃娃疯狂射击:“给我下地狱去吧!!!”
高奚却从始至终都笑着看他。
“你笑什么?你笑什么!!你凭什么看不起我?”柏正棋打光了子弹,狠狠地将手枪一摔,他急急地喘了两口气,然后想到小鬼打不过这洋娃娃有可能是法力不够了,他要帮它找回法力。
可是要怎么帮呢?
他把目光转向仍在昏迷中的柏林廷,因为被上过身,他这时完全是无知无觉,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要杀他。
“我养你这么多年……”他喃喃低语,想着那小鬼说过,将柏林廷的血放干,然后就可以让它占据他的肉身。柏正棋慢慢地笑了:“林廷,别怪爸爸心狠,这都是为了我们家,你一定能理解我。”
“那你自己去牺牲岂不是更好?”
这句话不是高奚说的,而是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景休蕴,她神色冷凝又鄙夷。她一早就觉出这个男人有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他们这些年来婚姻早就名存实亡,她也在外面有自己的房子,叁个月也不见得能见这个人一次,她什么也不过问,是对柏林廷最后的保护。可他竟然私底下连养小鬼这样下作的事都干,真是令人作呕。既然他如今要伤害柏林廷,景休蕴自然不会再容忍他下去。
早在刚才柏正棋发疯的时候高奚就替景休蕴解开了绳子,并把装好子弹的手枪送回她的手里。
此刻柏林廷见她清醒过来,眼里有一瞬间的慌乱:“你怎么……”话音未落,一声枪响就让这个男人惊愕地睁大了双眼,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肚子上的血窟窿,“你……”
他猛地倒在地上,周身抽搐不已。
而景休蕴只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从他身上找到手提电话,拨给了警察局:“您好,我是o记总督察景休蕴,刚才我丈夫精神病发作,想要杀了我和我儿子,争执之下我不小心开枪击中了他,请派警员过来,谢谢。”
高奚想,这里应该也不需要她了,于是干脆地从洋娃娃身上脱离下去,魂魄飘离这里,顺着给那小鬼身上留下的咒印追去。
景休蕴打完电话,上前几步捡起洋娃娃,皱着眉看它。
刚才在昏迷中,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景……景休蕴……”柏正棋还没有彻底断气,只是精神涣散得厉害:“我……我当年娶你……是真心……但是你……从来都看不起我……你知不知道?”有眼泪从他眼里流出来,满是不甘:“我这辈子……没人愿意看得起我,父母偏心……我就设计杀了我大哥……你怀高奚的时候……我以为那是我们的孩子……是个女儿……我好高兴……好……”他还没说完,景休蕴就又补了一枪,漠然道:“当年嫁给你,只是为了你家的势力,早知你如此废物,我应该更早些杀了你。”
***
高奚没成想,这一追就追到了监狱外面。
这里常年关押犯人,怨气和血气自然不会少。高奚这才恍然,难怪她一直追查不清邪气的由头,原来是藏木于林。将妖邪深埋此处,就算一般天师察觉到这里的异常,也只会以为里面有枉死的鬼魂之类。
天师府有禁令,有些地方是去不得的,以这样的政府机关为最。
这就有意思了……不知怎的,高奚直觉和那监狱长脱不了关系。
高奚仔细探查过,监狱四周都贴有符咒,不禁是防着里面的鬼魂外出,也防着外面的进去。
倒真是名副其实的监狱了。
而这也进一步证明那小鬼和这监狱有关系,才能轻松闯进去。
“小心一点,监狱长这次千万叮嘱过的货,要是有点损失,一定要你狗命!”
鬼魂状态下的高奚自然五感都放大了许多倍,听见监狱北边有不同寻常的交谈声,当即就飘了过去。
两个狱警正在搬运一只大箱子。
高奚蹙眉,箱子里有很重的怨气。她凝神去探查,却将她惊了一下,里面竟是一具横死的孕妇的尸体。
而听刚才两个狱警的话,这是季未来要的“货”。这让高奚对她的厌恶更深了一层。
不过……既然是活人和鬼魂都不能轻易的进去,那她附着在这位刚去世没多久的妇人身体里,应该能瞒天过海。
高奚对着箱子歉疚道:“实在是情况紧急,不得已叨扰您。但我向您保证,一定为您找到那让您横死的人,替您和孩子雪恨。”说罢,她化成青烟就融入了那枉死孕妇的身体里。
大抵是尸骨未寒,高奚融入她的身体时竟还能感觉到她身体上的疼痛……以心痛为甚。
这让高奚有些难过。前世她便见过这世上多种死别的苦,其中最痛的就是母亲未能平安诞下孩子时的撕心裂肺。
但也正是这莫大的痛楚,才能炼出最凶猛的婴儿鬼尸。
所以这次不论幕后的人有怎样的神通,高奚都不会轻易和他善了。
那狱警推着箱子,过了半刻钟时间就停了下来。
“监狱长,您要的东西到了。”
“知道了,出去吧,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高奚耳畔沉寂了下去,约摸有两分钟的时间听不到人说话的声音。
直到季未来发出一声冷笑,然后她抬手敲了敲箱子,“知道这是什么吗?”
高奚皱眉,听她的口气,现场还有另一个人么?
只是没有人回答,季未来又自顾自说下去:“是一具尸体,一具女人的尸体,噢,再准确一些,是一具怀着八个月大的孩子的女人的尸体,一尸两命。”季未来笑了笑,“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别说听的人了,高奚都替她累的慌,装什么神秘……还不是要自问自答。
似乎是前世和某人相处得多,她也变得爱吐槽了起来。
果然季未来没有得到回答,接着说道:“我待会会剖开她的肚子,把婴儿的尸体取出来,炼成婴尸,再高价卖给有需要的达官显贵,如何,是不是很有趣?”
这话中的歹毒真是令人发指。
高奚这次听到了外面另一人的回答:“你不怕有报应么?”
季未来大笑两声:“我害怕报应来得不够多呢!只可惜我现在依然呼风唤雨,锦衣玉食!”她哼了哼:“你又装什么蒜,当年求着让人给你儿子换命的时候怎么不怕报应?还用的是你好兄弟的女儿的命。”
“……”
高奚的心颤了颤……莫非这另一个人就是齐越的父亲?
“说到底大家不都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能出卖。”季未来放低了声音,柔媚道:“对了,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不想你儿子吗?这样好不好,你告诉我那个东西的下落,我就悄悄放你出去,和你儿子团圆。”
高奚迅速捕捉到了她话里的玄机,什么是“那个东西”?齐天磊难道抓着她什么把柄吗?
齐天磊并不动心,只淡声道:“我要是告诉你,恐怕明早我和我儿子的尸体就会漂在珠江上。”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季未来显然动了怒:“如果让高仇知道这件事,你以为你儿子和你的下场会好到哪里去?”
齐天磊沙哑的声音竟带了一丝笑意:“我会死无全尸,但你……也一定跟着赔命。”
倒是互相踩着对方的命门呢。
高奚不由得感叹一声,高警官着实让人恐惧,而她能牵制他也成了众所周知的事情。固然她从不去招惹是非,但有的事却避无可避。
那么能够和他一起面对,也是不幸中的幸事。
“齐天磊,你是铁了心吃这个秘密一辈子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你想从我这里拿到那样东西,也是看中了那小姑娘的命吧?”他顿了一下,更加坚决道:“我就更不可能让你如愿,我已经对不起那个小姑娘一次,就绝不会让你再害了她,把她炼成你的凶尸!”
季未来被说中了目的,怒不可遏地踹在齐天磊的胸口上,“那又如何!我想要得到的东西,谁也阻止不了!我告诉你,就算没有那样东西,我照样能要了她的命!去年秋天我差点就成功了,只是没想到那小姑娘命这么硬,居然又活了过来……”季未来讽刺地一笑:“至于高仇?他女儿被我用诅咒弄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可是跟我在风流快活!就算高奚死了,他也不会怀疑我,又有什么可怕的!”
季未来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让高奚悚然一惊。她回想到,她重生回来的时候就是秋天,她一直以为是重生的缘故,才让那天的她全身都痛苦不堪……可如果不是呢?高奚开始觉得浑身发冷。
如果是因为在原来这个世界的高奚已经死去了,而正好在那个档口,她的灵魂又补进了肉身……
她心里一恸,没成想她附身的这具女尸的手也一动,箱子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了声音。
别说外头那两人,连高奚自己都没想到。
这具女尸,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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