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养废了……

    枔靖不由得想起当年在耀蓝星时，几乎所有地方都有妖魔鬼怪横行，人们在阴邪凌虐下苟延残喘的样子，还要跪着匍匐着给鬼怪敬奉，虔诚无比。
    对凌虐他们肆意践踏他们的妖魔鬼怪连个p都不敢放，而现在却敢对真正守护他们的神明如此放肆。
    看来真是……欠调教！
    在枔靖意念“画面”中：祝允站在“石包”的神位上瑟瑟发抖，看着那锄头在脑袋上扬起又落下，震得神室都在颤动。
    双手紧紧把着门框，然而连整个神室都被凡人涣散的信仰和摧毁而开始摇摇欲坠，他不仅没从神室上获得安全感，反而更岌岌可危。
    祝允仍旧在最后努力，他用最后的神力通过意念给凡人传递意念（指示），但是这些人根本就不听。
    他觉得此刻应该符合神祇规则上的“危机”时刻，可以现身…但他的神力已经不足以让他显现出来了。
    人们情绪很激动，他明白他们想要的，但…现在就差直接把他们当婴儿一样照顾了，竟然还觉得他这个神明做的不够？！
    关于“房子”的事，大概是从八十多年还是一百多年开始，有人因为建房子搬石头砸伤，便请求神明庇佑，然后便逐渐开始帮他们修建。
    一开始还好，毕竟人口不多，而且那时大家对生活或者说对神明还有敬畏之心，所以他只需要帮着把笨重危险的事情做了就行。
    可是后来人口就像…井喷一样增长，两个人生二三十个，然后他们生下的孩子在十多年后又开始生…也就是说从最初的两个人两三间房就能完全满足生活生产的需要，在二十年后至少有五十多，至少一百间房，以及往后推，所需数据更是惊人！
    但他又没有权力限制人家的“人身权利”，总不能扼杀人家的本能。
    所以就尽可能劝诫人们从事生产，教育，建设等等，这样就能把那用不完的精力分一点……一开始人们多少还会听一些，但里面总会有人更喜欢偷奸耍滑，于是乎其他人见某某整天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一样有吃的有住的，我们为什么要苦哈哈地做？所以……
    到后来事情越演越烈。
    说白了，其实人们就是仗着他这个神不能对他们怎样，所以才会如此嚣张。
    真真是得寸进尺！
    可祝允就算明白这一点又能怎样呢？
    在社会风气养成之初没能及时扭转，现在已经形成了，以微弱的神力根本无法扭转人们的思维了。
    ……他请求了多次，希望枔土地派一个更厉害，或者说更有手段一点的神明前来，或许，还能……
    然而发出的请求都如石沉大海，眼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神室被人们拆掉，而他，即将变成孤魂野鬼。
    ——难道惩罚这些凡人？
    他们就是普通人，被养废了的普通人。
    甚至他们头顶上的属性值都没为负…
    因为他们从一出生就在神明的庇佑下，也没有谁杀害谁侵害谁而让功德为负。
    所以，如果他真要惩罚这些人的话，他的那点功德还不够扣。
    祝允觉得很累。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几代人过后这个世界就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祝允是最开始从耀蓝星选拔出来第一批守护神，在他眼中，这里的人都是自己“家乡”人的后代。
    其实一开始真的很好——
    回想当年人们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不管是普通人还是神明，都在努力建设家园。
    在他看来，那是神和人共处的最理想的状态。
    随着第二代第三代人的出生，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繁荣兴盛，充满了烟火气息，一片和乐融融。
    他现在也不知道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慢慢地变了。
    大概是从第一代第二代人陆续去世后，整个世界的格局便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他帮人们开荒，灌溉，风调雨顺，帮人们建设房屋，修建道路。
    然而人们并没有因为他帮得越多越感激他，因为他们渐渐养成了一种习惯。
    不是说他习惯了帮他们，而是人们已经习惯了享受现成。
    祝允不由得想到，若是他在发觉人们在养成这样的习惯前就及时扭转，会不会不一样？
    在人们因为他没有施展神力帮助而充满怨言，甚至还说白白享用他们给的供品之类的话时，就给与严厉的警示，是不是现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在他们一开始理直气壮说出“既然你是守护神，你就应该庇护我们安全，你若不能庇佑我们，那我们要你何用？”时就硬气一点，结果会不会好一些？
    如今，他不仅要保佑风调雨顺，还要帮着修房怎么也修不完的房子，怎么也铺不完的路，种植，甚至连带孩子也变成了守护神不可推卸的责任。
    久而久之，对于这里的人们而言，即便不用努力也能安逸地生活，也不需要他们竞争生产资源，那还努力干什么。
    就拿生孩子来说，因为有神明的灵丹让他们没有任何风险，就连抚养孩子也可以丢给神明照看，否则便是没有“庇佑”。
    可见生存对于他们没有任何成本，于是生命便只剩下享受……
    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在没有更高精神追求时，其实人和其他生命并没有不同——食色性也。
    所以他们只剩下基因中的繁衍的乐趣——
    现在的结果是：没有生活的重担，这里的人一直生一直生…平均一对可以生二三十个！甚至到了六七十岁因为生活各方面条件非常好，仍旧还有生育能力。
    而他们成长到了x成熟后，甚至都等不到规定的年龄，便在本能驱使下也加入到了造人大军中……+
    仅仅一百多年时间，便有如此之规模。
    枔靖“看”着这个“满满登登”的生命世界，当初她特意规划过的山川湖泊森林已经因为极速的人口扩张弄得面目全非。
    至于还移“民”了一些其他飞鸟虫兽，其生存空间被压榨，几乎灭绝。
    而这个世界竟然还能运转，根本原因就是她安排的这些神明在苦苦支撑。
    照这个“发展”速度，很快这个世界就真的填满了人。
    这让枔靖莫名想到前世看过一个科学实验，五十九号宇宙。
    …………
    枔靖看着简陋的神室前站着的瘦弱又瑟瑟发抖守护神祝允，仿佛看到当年在槐树村，也差点被村民砸掉神位的自己。
    不过还是有点不同，当年她有挣扎的空间，而现在，因为她下达的一系列敕令限制了这些守护神的挣扎空间。
    ——他们不能随意伤害生灵。
    所以，祝允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在他神位前嚣张，却无可奈何。
    枔靖突然感觉内心被揪扯一样难过，这可是她当年专门从无数生灵中挑选出来的最具功德的人，是她一手提拔起来，是稳固她大后方的真正的基石。
    而这些小神也是因为心怀庇佑苍生的功德，追求大道，信任她，才会选择跟着她，以及在这样的神位上努力守护一方的。
    如今，竟然被欺负成了这个样子。
    枔靖是真的好心痛。
    她决定给这些“被养废了”的人一些教训，凡人又怎样？就以为我弱你就应该就着我？！
    ……祝允正在绝望又无助之时，一道悠远的声音传入识海中：“既然这些人已经不需要神明了，那就如他们所愿吧。”
    他猛地一惊，下意识仰天四下张望，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枔土地？枔土地是你吗？……”
    “是本神，你在这里的任期已满，现在可以回神灵仙台待命……”
    祝允并不知道神明仙台是什么地方，因为这也是枔靖在神职体系中新开辟出来的空间，专供神明的中转休息之用。
    如果以后独立位面世界建成，这个就会演化成天庭的最初形态。
    这也是之前岚在教枔靖开启准掌控者权限时的一个附带能力。
    祝允对枔靖的话没有丝毫怀疑，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不过很快又有些担忧，视线从周围仍旧情绪激动的人们身上扫过：“…可是，这些人…怎么办？”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神室传来“嘭”的一声巨响，神室瞬间被砸得粉碎。
    而他的神位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那人一锄头砸在满是青苔和枯枝败叶的石头包上，虽然震得他手臂发麻，但石头也被砸出一个小坑，出现一道裂缝。
    与此同时更多出头扁担落了下来，石头被彻底掀翻，砸烂，变成一块块的碎石…
    那些人一边砸还一边叫骂：“供奉起来有什么用？”
    “要么答应我们条件给我们做事我们就重新给你立新神位…否则……”
    无知便无畏。这里的人真是被保护得太好了。
    没有“约束”的人性就像没有修剪的枝桠，长得太恣意张狂了。
    枔靖懒得再看，当然，造成今天的结果她也要承担很大一部分责任——
    其实她的敕令中关于管理凡人这一块各方面都写清楚了的，比如如何约定大家的言行，教育，建设作坊等等。
    奈何敕令对凡人只有劝诫作用却没有实实在在的约束能力，简单来说，这就像“道德”，遵守与否全看人家主观意愿。不按照你说的去做，比如人家不去受教育，难道就把他/她打一顿？枔靖没有给地方小神这个权力。
    所以，枔靖觉得自己最大的责任就是，没有将神明的敕令变成人家的法令，规则！
    她只是给与了小神“守护”的权力却没有给他们“管理”的权力。
    枔靖承认错了，她改！
    立马就改！
    就在枔靖调出神职体系下规则，准备逐个修改时，被调回来的祝允神情黯然地站在仙台上。
    旁边有房舍和桌子凳子，他朝着远方看了一眼，然后身形飘忽地挪到凳子上坐下。
    在土黄星当了一百多年的守护神，其实每个月的工资不算低，若是寻常的守护神的话还能获得额外的一些供奉，按理说这些年魂体至少也能提升个一两级。
    而他此刻的魂体比当年还要不如…
    终于休息下来了，他实在太疲惫也太虚弱了，有些颤颤巍巍地从随身空间里拿出攒着的一份供品，一根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红薯。
    本来张嘴想咬一口的，但是放到嘴边还是放弃“吃”打算，最后只用鼻子轻轻吸了一丢丢。
    略略将亏耗得快要见底的精力值补充一点点，看着精力涨了两点便立马停下……
    不过手上的红薯已经消失了……他忍不住又叹口气，唉，现在供品能补充的能量和精力又变少了啊…
    他怅然地坐着，看着空空如也的手，禁不住又叹口气。
    恰时，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这就是你收到的供品？”
    祝允猛地惊回，抬头便看到一个年轻亲和的女子疾步走来。
    这还是他第二次见枔土地，连忙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行礼，被一道温厚且坚定的力量而扶住了。
    “枔土地——”
    枔靖脸色阴沉，带着隐隐的怒意，她再次重复道：“你刚才吃的就是他们供奉给你的供品？还有吗？”
    祝允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枔靖，魂体更是变得飘忽起来，“…是…还，有一点…”
    到现在他只剩下两根红薯，还是他努力节省才有的，就是怕精力值不够直接歇菜。
    他不明白枔土地为什么要问他要供品…难道是现在他管理地方上供的供品越来越少？还是…因为味道变了的原因？
    他完全是下意识地将仅剩的那根红薯递给枔靖。
    这红薯就像成年人拇指那么大，比枔靖以前吃过的小香薯还小。关键是当年她从耀蓝星都是找最好的种子过去，只要用心种植培育不可能这么小。
    关键是……
    远远的就有一股说不出酸臭味传来，就像是…东西放久了变馊了一样。
    供品怎么会变馊？
    枔靖现在还能找到几十年前存着美味供品，色香味俱全！
    只有一个解释，供品本来就是臭的。
    难道是将本来就已经坏了食物供奉给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