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计划与变化

    灵真上君站在高高山崖上，坚定地一步步靠近悬崖边。
    因为地气正在快速消失，所以大地上才刚刚恢复的一点生机很快被湮灭，入眼一片苍凉肃杀之气。
    凌冽的风呜呜地刮着，如同细刃一样从他干瘦蜡黄的皮肤上剌过，不过他现在对这一切都浑然不觉，或者说已经没有去在乎的必要了。
    他看了眼飘荡在自己脚下的淡淡云雾，透过它们依稀看到下方的深渊…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神已经彻底决然并冷静了下来。
    对于死亡他一点也不陌生，在上百世的轮回中，他机会体验到了世间所有的死法，每一种都那么……惨烈，刻骨铭心。有时候可能刚出生就……或是因为难产，或是因为一些其他原因，还有更多的是因为战争，没错，在流离失所的难民中出生，几乎没有生存的希望，甚至还可能……
    他终究和普通的凡人不一样，或许那时候的婴儿还没有开启灵智，而且对痛觉的感知也比寻常更迟钝一些……但他因为会在他濒死的那一刻自动激活前世所有记忆，所以会比常人更深切和加倍感受到死亡的痛苦。
    不管死多少次他都不可能“习惯”的，反而会在心底深处更加的恐惧这一刻的到来。他的脑海中会不由自主脑补出那一刻身体破碎脑浆迸裂的画面……
    现在，他战胜了这一切。
    为了这一世真心待他护他的家人，也为了这个颠倒的世界…顺便也成全枔靖土地神…算是了却当年他在她的世界上的无知的歉意吧。
    ——唔，虽然细究起来他眼下遭受的一切都是拜那个家伙所赐，但…如果不是这一次劫难，他可能还被天庭上那些仙家制造出来的虚假所蒙蔽，他也不可能领悟到这么多东西——以及，他发现自己的仙根除了最开始十几次轮回时的确在消耗在磨蚀，但越到后来，当他学会对所有轮回的世界予以回报后，再次轮回时，他的仙根不仅没有消耗，反而还比以前增强了！
    虽然只有一丝丝，但他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能明悟这个道理何其珍贵，这次劫难又算的了什么！
    灵真上君偏头望向枔靖，嘴角微微扬起一个笑容。
    然后转过身面向悬崖，紧紧闭上双眼，展开双臂，朝前纵身跃去。
    瘦小的身体就像一只决然的小松鼠，穿过薄薄的云雾，朝山崖下极速坠落……
    嘭——
    一声沉闷重击声传来，枔靖心也跟着微微震动一下。
    她见过许多生死，甚至在她手中也终结了不少生命，但从没有过一次有这般…让她触动。
    不管在灵真上君怎么看待这次的“牺牲”，但是在她这里，她欠他一个人情。
    一道小小的虚影从下方残破的身体上飘了出来。
    他站起身，大概因为魂魄刚刚脱离身体，还有些茫然。
    魂体顺着本能以及天地力量牵引而朝前方飘去。
    一个人挡在他面前，顿时，茫然的表情重新恢复生机和灵动：“枔土地？我——”
    灵真上君完全恢复灵智，看看枔靖，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就刚才那一会的茫然，他的魂魄已经飘离身体几十丈远了，以及他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与现实世界完全不同层面的空间里。
    也幸好以枔靖的本事可以勉强划破这层空间，跟了上来，拦住灵真上君的魂魄。
    因为只有在对方意识庆幸坚定的情况下才能在所有经过的空间留下印记，简单来说就是：把这些空间层面比喻成无序堆叠的一层一层的纸张，在这个世界死亡的所有魂魄都会受到那股力量的召唤而不着痕迹地穿越这些纸张，进入到深渊，也就是那个磨盘空间里。
    而上次的巫灵和这次的灵真上君，因为他们本身“灵”十分强大，以及自身坚定的意志力，他们可以顺着那股力量召唤的方向前进，并在这些纸张上留下印记，就像方向标，而枔靖才能根据这些印记找到磨盘空间的所在！
    刚才，灵真上君死亡后的那一刻还没来得及恢复自己本身的意识，便差点被那股力量拉走了……
    灵真上君十分歉疚地看向枔靖，枔靖只温和地笑笑，微微摇头：“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枔靖第三次抬手抚摸上他的脑袋，这次没有枯黄得扎手的感觉传来，她顺势渡了一些自己的元力给对方，将魂魄壮大一些。
    灵真上君顿时感觉原本虚弱的身体变得更有力量了，心中也充满更加强大的信心。
    那股力量无时无刻不作用在他身上，然后便顺着力量指引，穿越一层层的空间壁障，有时候还有一些幽深的空间……
    最终，他们来到一面巨大的结界前。
    结界中心有一个漩涡在旋转，有许多灵魂或是在他们之前或是在他们之后，不断地不由自主地被漩涡吸了进去。
    灵真上君面对漩涡停顿片刻，对枔靖道：“它在问我有什么未了心愿，愿意再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
    枔靖：“不用去理会，这就是一个陷阱。我已经找到深渊入口了，你…还是不要进去了，我送你进入轮回吧。”
    灵真上君回想之前几次经过那个磨盘空间的场景，要不是他的仙根，他的魂魄恐怕早就被碾碎了。
    但尽管如此，那滋味也绝对不好受，比肉身死亡更加痛苦百倍，关键是那个时间会无限拉长……
    思及此，他的魂体禁不住瑟缩一下，忙不迭地摇头。
    枔靖嗯了一声，然后伸手在他面前画了一个圈，一个真正的属于天道的轮回通道出现在他面前。
    灵真上君看看这小小漩涡，又看看枔靖，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枔土地其实真的很…温柔，而且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竟然一点也想不起对方曾经的疯狂杀伐，就算是想起了，他也不再觉得那样的杀伐有什么不妥，反而透露出…难以言喻的美感。
    “你，小心——”
    枔靖低头看着小小身影，点头“嗯”了一声，“你也是。”
    身影彻底没入轮回通道，漩涡开始缩小，最后彻底消失。
    送走了灵真上君，枔靖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世上的因果真的很奇妙啊，曾经的对手会再次摒弃前嫌而联手，看来以后她在面对一些人和事的时候，除非是绝对的敌对面，在行事时还是更怀柔一些吧。
    枔靖心中微微感叹一下，与此同时各种手段已经准备完毕，而后一头扎进了面前的结界漩涡中。
    这次除了小辛跟了来，田原和巫灵等人留在外面的世界，继续稳固那些凡人的魂魄。
    巫灵之前与天地之灵感应消耗很多元力，枔靖叫她先回灵室休息，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帮不上，不如跟着田原一起做些辅助工作也好。
    毕竟情况恶化的太快，虽然他们的力量很微渺，但总归稍稍减缓他们魂魄离体的速度。
    进入磨盘空间后，枔靖顿时感觉自己如同陷入一片混沌中一样。
    他发现这些魂魄都不完整，简单来说连基本的人的形状都无法维持，而是一缕一缕如烟似雾地飘散在空中。
    无数烟雾融为一团，分不清彼此。
    枔靖明白，这大概就是那些被动剥离了魂魄的子民！
    这样直接送入轮回没有任何用处，枔靖也不打算用聚灵瓶收——那更是断绝他们的来生。
    想了想，她祭出了灵域。
    现在也唯有这个方法能将他们这个状态“固定”下来，等这里的问题解决，天地秩序恢复后，她看看能不能利用身体与魂魄之间的磁场感应，让这些不全的残魂回归本体……
    将这些固定下来后，枔靖头顶着聚灵瓶，拎着大环刀便朝那尊足有两百多米直径，三百多米高的巨型磨盘飞掠而去。
    这个磨盘是上次遇到的数倍大，想来里面的力量也更强。
    思及此，枔靖不由得紧了紧刀柄。
    上扇磨盘的入料口如同一个十多米直径的深渊，口沿如同活肉一样蠕动，从深渊下传来一股股强劲的吸力。
    枔靖凌空跃起，高高扬起大环刀朝着这巨大磨盘砍了下去……
    刀身在空中唰地展开，一道数十丈长的血红的刀芒划破虚空，在空中留下一道残痕，重重落在磨盘上。
    顿时，磨盘与刀锋接触地方瞬间凹陷下去数尺之深。不过还不等枔靖抽走刀身，缺口便开始愈合，甚至将她的大环刀都要包裹进去一样。
    呵，竟想把我宝刀吞噬了。
    啊，吼——
    枔靖双手握着刀柄，猛地灌注进千万能量，然后手腕一扭一带，刀锋向上，斜刺刺提起……
    大环刀此刻也是拚尽自己所有力量，终于从磨盘上硬生生削下来一块……肉！
    枔靖这次不打算进入其内部了，里面对她的禁锢力量太强，她的至少一小半能量是用在与那股力量的抗衡了。
    索性就在外面，就算是削铅笔一样，她也要将这磨盘给削掉！
    然而她的这个想法才刚刚有了苗头，只见磨盘逐渐开始融化。
    也不对，而是从中间不断冒出一团团白花花的肉，这些肉一层叠着一层朝她涌了过来。
    所有被肉团粘住的都卷入其中，成为肉山的一部分，变得更大。
    不断像周围扩散的肉山严重影响到灵域，以及里面的魂魄。
    枔靖好不容易才想出一个可以保这些残魂周全的办法，他们都是她的子民，可不能让这玩意儿给吞噬了。
    她只能将里面的残魂往边缘地方安排，小辛一开始跟着枔靖扑在那大磨盘上啃，见枔靖在紧急搬运残魂，便也顾不得啃了，也过来帮忙。
    在灵域中，这些飘忽的缕缕残魂就像薄雾，不过是可以被他们触摸的薄雾。
    如果现在直接像扫晒垫里的谷粒一样弄到旁边的话，很可能会这些薄雾内脆弱的联系破碎，变成没有任何意义魂力残渣。
    所以只能一个个地小心翼翼地“搬运”……
    然而就在枔靖和小辛在灵域中为了安排这些残魂而忙的不亦乐乎时，她发现那些侵入到灵域中肉山行动变得迟缓起来。
    枔靖回过神，忍不住想拍一下自己这榆木脑袋。
    丫的，她怎么没有一开始就想到用灵域把这玩意儿个禁锢起来才砍呢？
    小辛为了搬运残魂，在灵域中窜梭，快的只剩下一缕残影了。
    不过他还不忘接枔靖的自嘲：“…你一开始只想着怎么拯救这些人的残魂了，怎么可能想到那些…”
    枔靖没有搭话，心中想的是，若有两个灵域就好了……
    不过，这些侵入到她的地盘白肉肉，既然来了那就给本神留下吧！
    大环刀轻颤着，然后开始欢快地砍了起来。
    虽说灵域还不能完全禁锢磨盘的行动，但总归让它的行动和修复速度降低不少。
    所以很快便砍下一大片……
    磨盘吃痛，滚动的肉山不再向灵域侵入，反而向后收缩。
    枔靖暗道不妙，这家伙是准备逃了。
    她跟着冲出灵域，发现这家伙内部已经向内塌陷出一个巨大深坑，只留下边缘还有些白肉在那里蠕动着，给她造成还没有离开的假象。
    丫的，现在就算是她不想钻进其内部也不行了，丫的，大不了就是多消耗能量嘛。
    赚的不就是为了用么，拼了！
    枔靖趁着其收缩时顺着还留下的那一道口子钻了进去。
    里面已经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凌厉的空间裂痕，从她身上划过时能量罩就会剧烈闪烁。
    枔靖眉心微蹙，这有些不对劲啊。
    就算是她一开始拿刀从外面砍了一下磨盘，对方也不至于被吓的直接逃走吧？
    很明显，对方这是打算将支撑这一切的核心法则取走而残留下空壳的场景。
    旋即，枔靖想到一种可能——
    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呵，磨盘空间背后的家伙终于冒头了啊。
    混乱中，枔靖敏锐察觉到一股磅礴的能量气息…对了，能量传输通道！
    那才是这整个巨型机器的核心，只要毁掉那玩意儿，所有一切便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