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
夏极闭着双眼。
前两天,他已用异火突破了周身百零八隐穴,使得第一身彻底达成了“引神入体”,进阶到了四境上品。
或者说是四境三阶。
这三阶是普通人或妖的上品,因为对于没有得到异的普通人而言,这就是他们的极限了,所以是“上品”。
但对于拥有异,而需要凝聚通天川的人来说,却只是三阶。
九阶成川,这才刚刚起步。
在他达到了四品上阶后,他火焰更是从最初的紫色,变成白色,再到黑色。
而他在掌控火焰,催生妖魔之外,亦获得了第三种力量。
至于力量,他还没有完全测试,大抵是与“吞噬”相关的力量。
这让他想起在传承盘古记忆时那场星空和火焰的厮杀。
除此之外,黑焰也有了更好的隐蔽性,不会让人在看到紫火和白火时联想到夏极或是火德星君。
诸多思绪闪过,他从怀里抓出《傀儡术》开始继续翻看。
不时停顿下,倾听着车里的声音。
这也是他的主要目的。
道听途说的判断,总归不如实地考察好。
嘈杂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听说了嘛,山南道的西方已经彻底沦陷了,大批的难民正在往这边逃亡,只有少部分能逃来,不少被妖怪狩猎给抓走了...”
“官府不是说几个妖域已经被解决了吗,怎么会...”
“是解决了,但道乡几个道宫死伤惨重,更有真人层次的仙长死了。”
“我听说,那些妖怪根本就不是被解决了,而是主动离开了那几处妖域...否则,否则...这可不是我胡说。”
“哎,这世道啊,你们准备逃去哪儿?”
“希望能在蓝海洋城定居吧,我好歹还有点儿手艺。”
“我去山北道投奔亲戚...”
细碎零散的声音,飘来。
都是夏极知道的信息。
除此之外,还有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
他托了托眼镜,翻过下一页书。
忽地,他听到一声酒嗝从对面传来。
夏极抬眼看了过去。
只见清竹大师肤白面红,醉意毕露地看着窗外。
他知道玉鹤子为自己立了衣冠冢,也知道虞清竹又在自己衣冠冢前站了好多天。
此时心底隐约有了些明悟。
略作思索,他从包袱里取出茶壶,茶,从列车上取了些烧烤的水泡上。
他的动作有着一种让人心静的魔力,一丝不苟,好似外物和嘈杂都被这专注隔离在外了。
“喝杯茶吧。”
夏极将沏好的热茶推到对面,笑着看向对面初次见面的“熟人”。
但是,虞清竹就像没了魂一般,竟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也没有任何搭理的意思,而是呆呆地靠在木椅上,双颊酡红,无神地看向窗外。
夏极心底有些疑惑。
这和他从前见过的师姑很不一样。
难道是自己的死给了她这样的打击?
不至于吧?
他设想过师兄弟还有这位小师姑会悲伤,但绝不会痛苦到这种程度。
更何况,他还留下了密码一样的遗书。
老道显然已经懂了,至少似懂非懂,要不然不会在前几日来到后山,说出那么一番话。
那小师姑,为何会这样?
夏极自然不知道他在虞清竹心底的分量,也不知道老道的良苦用心。
火车“嘟嘟嘟”地甩着两尾白色浓烟,如钢铁巨蟒游过铁轨。
中间又有几个站台,下来了些人,又上来了些人。
天色渐暗,周边已经飘起了一些混杂的晚餐的味道。
虞清竹还是如同石雕般看向窗外,没有任何去吃饭的想法。
夏极在列车上购买了一些饭菜,又取了一份放到对面,推到虞清竹面前。
这位白袍的道姑还是无动于衷。
“喂。”
夏极喊了声。
还是没反应。
“喂!”夏极声音加大了点。
虞清竹这才反应了过来,扫了扫桌上的晚餐,道了声:“谢谢,不用。”
夏极身体前倾,因为未曾过度压缩而彰显出的魁梧身形再配上那短发,很有压迫感。
虞清竹无法无视这位奇异的临时邻居,冷冷看向他,“什么事?”
夏极温和笑道:“姑娘哪儿人?”
虞清竹:???
她摇摇头,不再理这个搭话的男人。
夏极过去没什么感觉,但现在才切身感受到了虞清竹的冰山气质。
这冰冷真的是生人勿近,属于那种顶配的只会回“嗯”的女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总归不是正常的事。
夏极看着对面那女子虚弱却娇美的侧脸。
女子却在看着窗外冰冷而黑暗的夜景,好像和这个世界隔离开了一样,而孤独地活在自己冰冷冷的世界里。
不知过了多久。
晚饭彻底冷了。
车厢里安静下来。
深夜了。
虞清竹闭上眼,进入了短暂睡眠。
夏极借着火车里的光,静静看着书,又过了许久,车厢里一点声音都没了。
他合上书,准备小憩一会儿。
忽地,夏极感到旁边有人再看他,就侧过头,循着目光看去。
那是侧座的一个姑娘,约莫二十岁不到,面容姣好有些稚嫩,上身格子交领衣,下身则是过膝裙配黑丝袜,气质让夏极想到学生。
这姑娘见到他看来,也不躲避,反倒是大大方方道:“先生也是蓝海洋城来的吗?”
先生?
夏极愣了下,这才意识到这是在说他。
戴了个眼镜就被当做先生?
那姑娘见他不说话,笑着大大方方道:“我叫秦淮,是蓝海洋城象牙塔的学生,刚好趁着暑期在外旅游。”
夏极提醒道:“这世道乱的很。”
秦淮笑道:“我大多在火车附近,探查到安全的地方了,才会去看看...无论外面多乱,至少火车上或是周边还是很安全的。”
夏极笑着点点头,没什么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此时的他戴着简单的人皮面具,而或许是他的体魄还有戴着眼镜的斯文气质,吸引了这少女吧?
嘟嘟嘟...
火车的鸣笛声于旷野上响着。
奇异的是,无论外面多乱,火车周边是真正的安宁之地,不会被任何妖魔袭击,也不会出任何问题,除了较为高昂的车票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被指责的地方。
那么...
为何珍太妃为何会死去?
珍太妃不是也在火车上的吗?
抱着这样的疑惑,夏极闭目,呼吸逐渐均匀,陷入了梦境。
黑暗里...
寂静无声...
煤油灯的火苗儿忽上忽上地窜着。
奔驰的列车内,逐渐升腾起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意,一节节车厢好像成了停尸房一样,透着股难言的诡谲之感。
在这样的黑暗里,夏极缓缓睁开眼。
他平静的目光扫过周围。
没人。
一个人都没了。
对面没有,旁边也没有。
好像天地间只剩这列车在奔行。
好像列车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夏极伸手摸向身侧的茶壶。
茶壶也消失了。
而待他再回头时,对面出现了一个朱红华服的女人,那女人面容美丽,却被钉死在车厢的椅背上,头盖骨被揭开了,脑浆正往外流淌着。
那一双瞳孔带着深深的恐惧正死死盯着他。
这竟是珍太妃。
夏极看着太妃的瞳孔,双眼微微眯起。
应该还没发生吧?
那么...这是植根于心底的噩梦?
还是一种对于未来注定会发生事情的警示?
亦或是...其他什么?
夏极面无表情,没有人看得出来他在想什么。
而以上正常人的想法,还有面前诡谲的一幕也似乎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忽然,
有遥远缥缈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距离下一站姑获城还有半个小时车程,下车的乘客请注意。”
随着声音传来,列车里的黑暗如退潮般消散,所有座椅上又坐上了人,对面的虞清竹还在,身侧的那名为秦淮的小姑娘也在。
而窗外天色则是灰蒙蒙一片,快黎明了。
列车广播的声音响了三遍。
该醒的人都醒了。
但姑获城下车的人显然并不多,只有极其微小的几处“起身收拾行李准备下车”的动静。
夏极收了收桌上茶壶,又把书放入包里,抬头看了看对面的虞清竹。
小师姑依然是一副“与世隔绝,不要管我”的颓废模样,身上还散发着酒味。
夏极神色动了动,不管如何,他既然见到了,就不可能放任小师姑以这个状态独自远行。
此时,身侧又传来声音。
秦淮也醒了,稚嫩的面容侧看向他道:“大哥,你也在姑获城下车呀,那太巧了...你是一个人吗?”
夏极指了指对面。
秦淮“哦”了声,旋即又兴奋而神秘道:“大哥也是来参加龙王祭的吧?”
夏极托了托眼镜。
对于“龙王祭”这个名字,他却颇为陌生。
事实上,远在他出发之前,太上就已经让人前去调查,但也许是太过仓促和信息传递困难的缘故,只有部分信息传递了过来,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姑获城有皇都来的秘使。
皇都秘使出现,这可能意味着许多东西。
但是...
夏极温和道:“听起来,是很大的祭祀。”
秦淮道:“那当然,而且还是很庄重的祭祀...龙王可以庇护人间,让这片大地风调雨顺...”
她双拳捏着,眼中露出某种奇异的虔诚。
夏极好奇的看着,忽道:“秦淮姑娘,你是教会的人吗?”
秦淮愣了下,摇摇头道:“我只是信奉龙,还是今年寒假的时候,妖灾刚刚爆发,我惶恐不安非常害怕。
然后听同学说这边的龙王庙特别灵,于是就来祭拜了一次,之后果然感到心里平静了许多,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说完,他看了看夏极对面的虞清竹,轻声道:“大哥的这位友人,似乎很是心神不宁呢,不如去龙王庙祭拜一下,会很灵的哦。”
信奉龙?
夏极温和地笑了笑:“那就有劳秦淮姑娘了。”
秦淮笑道:“没什么啦,不过像大哥这样既有文化,又能锻炼出这么强壮体魄的人真的很少有呢...能够和大哥同行,我也会心安不少啦。”
显然,这位学生被夏极身上散发出的“文质彬彬”的气质吸引了,她悄悄观察了许久,见夏极又是戴着眼镜,又是认真看书,就觉得不是学生也是老师了,于是某种程度上将他视为“同类”,所以才会生出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两人随意聊着。
没多久,火车到站了。
夏极随意抓起自己的行李,看了一眼对面的虞清竹,伸出左手抓了过去。
虞清竹反应极快。
但是,她和夏极的位阶差了太多,又是符修。
再加上夏极的出手非常突然,以至于她眸子才刚刚睁开,还没来闪出警惕之色,就已经被那大手拿住了。
一阵酥麻的感觉闪过,虞清竹直接失去了知觉。
但在外人看来,她不过是一直没醒。
夏极摇了摇她,喊道:“起来了,到站了。”
但是没有半点反应。
他把随行包裹随意挂在肩上,走上前,左手绕过虞清竹的双肩,右手抄起小腿弯,将她直接抱了起来。
见到秦淮那学生妹好奇地看来,夏极温和道:“内人。”
秦淮打量了一下,只觉两人在衣服上似乎有些不搭。
夏极笑着轻声道:“吵架了就喜欢喝酒。”
秦淮恍然,象牙塔里她也见过学长学姐吵架,那就正常了。
三人下了车。
天空显出鱼肚白,熹微的光明显出小城上一栋栋白墙黑瓦屋。
此时还只是黎明时分,城里安静的很。
只不过早点的油篷子下,却已经坐着不少人,豆浆油条面条馄饨的热气香味弥散在小镇上,长凳上坐着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有新人到来。
牛车骏马的声音,再夹带着部分自行车的铜铃声,还有人们逐渐变多的说话声。
这个山北道最北方的小城,正在苏醒。
秦淮似乎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她左看右看,忽然看向一个面店方向,摇摇招了招手。
面店里传来笑着的声音,“小秦淮又来了,来吃碗面条吧。”
秦淮看向夏极道:“大哥,一起去吃吧。”
夏极无奈地撇了撇手上担着的虞清竹,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客栈,道:“你先吃,我一会儿来。”
秦淮点了点头,又道:“那我先去啦。”
两人暂时分道扬镳。
夏极走向客栈方向。
他双手担着的虞清竹眉眼之间犹带泪痕。
夏极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原来小师姑还挺漂亮的。
再联想到她在衣冠冢前站了许久...
夏极隐约有一丝明悟。
“真的给你带来这么大伤害吗?”
但,夏极已经不在了,任何想要见到他的人,都必须不在。
你可是武当掌教啊...你怎么可以不在呢?
他一步一步往客栈走去,转瞬入了青石砖的深巷。
阳光还未能照耀到此处。
而这强壮的黑衣男子的周身忽地涌出一团黑色,那黑色吞噬了巷子里所有的光,也吞噬所有人能够察觉到的视线...
所以,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黑色,居然是火焰。
这团阴影完美地贴合在小巷子里,如一团诡谲的剪影,如一片突然坍圮的虚空。
当夏极走出时,他抱着的虞清竹已经消失不见了。
...
...
小片刻后,面店的篷布下。
“抱歉,让你久等了。”
“大哥,面都快冷了,快来吃吧。”
“对了,大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啊。”黑衣男人温和地笑笑,“我姓庄,名盘。”
“那我叫你庄大哥吧,只是庄夫人...”
“内人没事,只是需要休息,我替她去龙王庙祈福吧。”
秦淮愣了愣,然后点点头。
...
...
“嘤咛~~”
虞清竹感到自己全身都痛。
这是长期未曾入睡所造成的。
睫毛颤了几下,
她幽幽睁眼,温和的阳光投落在灵花灵草的大地上。
风吹过,带起充满灵气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
而参天的古树随处可见,大片大片的树荫被投落于地上。
虞清竹揉了揉额头,晕晕沉沉地脑海里回忆起之前的事...
然后猛地警惕起来。
她迅速检查身子,发现没被动过,又摸向腰间,这一摸不禁脸色都白了。
火德星君箓章没了!!
她急忙伸手往后。
所幸剑匣还在。
虽说只是第二境界,但终究也是可以使用剑气的存在。
啪!
剑匣翻滚,雌雄双剑从中飞射而出。
虞清竹左右各执一剑,警惕地看着四周。
“这是哪儿?”
“你醒了。”
平静的声音传来。
虞清竹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银发的小女孩在喝茶,虽说是小女孩,但那一双眸子却透着远非女孩的平静沧桑。
银发小女孩道:“此间主人说了,你若是太弱了,就不要出去了。”
虞清竹疑惑道:“你是说...那个戴着眼镜,穿着黑衣服的男人吗?”
银发小女孩却不准备谈论这个话题,只是静静喝着下午茶。
虞清竹看看四周,道:“界定强弱的标准是什么?”
银发小女孩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女子,淡淡道:“你是符修吧?”
“是。”
“用符击败我,就可以出去了。”
虞清竹愣了下。
她打量着面前的小女孩,望气术里面前的女孩没有半点妖气,这极大程度上说明了她不是妖。
只是,她却不敢掉以轻心,立刻放下双剑,寻着符笔符纸。
她已经很久没画符了。
怀里之间放着的符笔符纸怎么没了?
但...
见到她犹豫,银发小女孩从虚空里摸出一个箱子,远远丢了出去。
箱子在虞清竹面前打开,露出其中的符笔还有上好的符纸。
虞清竹也不多言,取出就开始画符。
她的速度很快。
一张张黄符在她手中诞生。
而银发小女孩依然在喝着茶。
虞清竹问:“准备好了吗?”
银发小女孩也不看她,想了想随口道:“用全力。”
虞清竹愣了下,小心道:“我会动用符阵...”
银发小女孩道:“让老身见识一下吧。”
虞清竹听到老身两字,知是前辈,便不犹豫了,口中念念有词。
四道黄符于指尖腾空飞起,土地,城隍,山神,河神四重虚影隐隐显出,然后随着正在焚烧的黄符扑向那小女孩。
苏太上右手抓着茶杯,左手向高处随意抓去。
一瞬间。
扑来的山神翻转了方向,挡住了土地、城隍、河神。
四者碰撞,轰然一声,全部灰飞烟灭。
虞清竹愕然地看着她。
刚刚她看到了什么?
这女孩伸手随意拈住了她四符中的一个,然后那个符对应的地灵就叛变了?
然后发挥出远超自身的力量,而击败了另外的三位?
这是什么运符手段?
虞清竹蓦然抬首,只见那银发女孩打了个哈欠,随意掸了掸左手,用极度敷衍的声音道:
“老身是否被你小看了呢?还是说,你只有这样的水平?”
“我...”
虞清竹看着这银发小女孩,如看着一座高山。
苏太上喝完茶,转身离去。
虞清竹想追上去,但忽地发现四周的森林有些诡异...
那些树透着某种邪异的狰狞和阴冷,大地之下藏着某种蓄势待发的恐怖力量,她...已被诸多邪恶的存在盯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
虞清竹大声喊着。
但没有人回应她。
“为什么要抓我?!!”
她的声音被风冲远。
还是没人回答。
虞清竹再度扬声道:“用符击败你,就可以出去,这句话还算数吗?”
“算...”
平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吃宵夜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
夜晚降临。
银发女孩吃着甜点,她身旁还有个面容有些呆滞的紫裙少女在吃烤鱼。
虞清竹再度落败了。
她的符道在这个女孩面前,毫无效果。
无论她怎么攻击,对方都是云淡风轻,随手挥挥就可以破了她的符,且一副还没用真格的样子。
苏太上看了一眼她道:“你要出去,还有一个选择。”
虞清竹道:“什么选择?”
苏太上道:“等那个男人回来之后,用剑击败他。”
“他是谁?”
“你们又是谁...”虞清竹一时有些哑然,她有些搞不明白这些人的目的了。
忽地,她恍然道:“你们是要箓章,火德星君箓章,是不是!”
“火德星君?”
苏太上看着她。
直到虞清竹心中发毛了,
苏太上才淡淡道了句:“记住,诸神已死,无有星君。
抓你,是那个男人的想法,他和你有些渊源,你若无法变强,出去了也是死,那不如就待在这里吧。”
虞清竹愣了愣,“前辈,你们...是在保护我?那...那个男人又是谁?他和我有什么渊源?”
......
那个男人,此时戴着眼镜,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外衣,正手捧着书,借着车厢里的灯光在专注地阅读。
秦淮期间悄悄撇过一眼那书,只见书页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复杂的文字,让她极度的头昏脑涨。
这很正常,《傀儡术》乃仙人所书,普通人即便看到,也完全看到书册的真实文字,而只会产生头疼欲裂之感。
秦淮摸了摸交领上的扣子,看向那男人的神色越发尊重。
“抱歉,庄大哥...我们快到了。”
夏极放下书册,体贴地笑道:“没关系,我和内人说过,会晚些回去,她会理解我来为她祈福的心。”
哒...
马车忽地停下。
车夫的声音传来:“到了。”
再往前就是龙王祭举行的地方。
此处还在姑获城再北,往前就是黑龙泰山了。
两人下了车。
马车折返了。
魁梧如小山的男人和学生样的少女走了一会儿路。
秦淮忽地停下脚步,诡异地看来了一眼夏极。
她没有半点被控制的感觉,只不过眼神却怪怪的,透着一种阴冷的审视感。
这突然的神色转变并没有让夏极惊惶。
两人继续走。
随着深入,秦淮的神色逐渐变冷,越来越冷,一种难以掩饰的厌恶感从她周身传来,厌恶感越发浓郁,好像她身侧的男人与她有深仇大恨一般。
她开始难以理解为什么会带这个男人来参加龙王祭?
毕竟,这男人如此的邪恶。
如此的不洁。
龙在指引着她,让她知道真正的信奉者和不信者。
而她身侧的这位显然是伪信者。
他不是来祈福的!
因为,他是伪信者!!
一波又一波强烈的厌恶感冲击着她的脑海,让她每一根血管都开始愤怒地跳动。
远处...
黑龙泰山高耸如云,如一道通天之城,恒更在山南山北之间,东西横贯,不知多长多远。
秦淮终于彻底停下脚步,伸手挡在夏极面前。
这位小小巧巧的姑娘面红耳赤,双目里闪烁着愤怒的火焰,直勾勾盯着夏极。
她竟拦在这远比她高大魁梧的男人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吼道:“滚回去!!”
当她吼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带着难言的冷意,好似某种凶兽在咆哮,而显得有些骇人。
夏极微笑着看向她,目光动了动,又扫见周围黑暗里出现的一些人形轮廓阴影...
他礼貌道:“抱歉,我这就离开。”
“卑鄙的伪信徒,滚回去!!”
冷声传来。
这一次,好像不止秦淮一个人在吼,而是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各种声音糅杂在一起,发出怪异而可怕的吼声。
而他们眼里,这高大魁梧的男人竟然真的转身就走。
在远处的黑暗里,他的身形好似产生了某种幻变,好像从一具身体换到了另一具,连头颅都更换了。
小片刻后...
那高大魁梧的男人去而复返,追跑已经走入黑龙泰山区域的秦淮,笑着喊了声:“秦淮姑娘。”
声音让秦淮侧过头,看到夏极的时候,稍稍愣了愣,瞳孔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好像认出了他,欢喜道:“庄大哥,真的是你吗,庄大哥?”
夏极温和笑道:“当然是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淮拍拍小胸口,心有余悸道:“刚刚好像有个人假冒是你,不过已经让我赶走了,欸,这个世道太可怕了...我们在外都要保护好自己。”
夏极笑道:“下了马车后,我有些内急,就在一边方便了下,所以来晚了。”
秦淮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叹息道:“难怪...”
然后,她双手交叉,恭敬地闭目道:“黑龙万岁。”
夏极和她以一样的姿态,如说着古代秘咒般地,轻声虔诚道:“黑龙万岁。”
两人的声音里充斥着一般的虔诚。
“庄大哥~~”秦淮看向他,闪烁着星星眼。
夏极笑道:“秦淮妹子,我们该走了,让龙久等,可是我们这些信徒的不敬。”
“嗯!!”
秦淮重重点头,确认过眼神,是道友。
庄大哥真了不起呢,有文化,又喜欢锻炼身体,还是道友,可惜他有妻子了...
两人相伴而走,向着远处那巍峨磅礴却带着莫名森然的高山而去。
秦淮还是一般的天真女学生样子,交领格子衣,过膝裙,黑丝袜,小皮鞋。
而走在她身侧的男人,却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温和笑容...
这样的男人,不是圣徒就是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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