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玉骨箭头

    噗地一声,铜制飞碟盔下的脸庞被矛尖戳穿,骨肉碎烂。
    “艹!”
    陈酒又惊又怒,一个脏字憋在了嗓子眼里。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原本很灵活的山文甲片突然卡住,那一刀明明已经离清兵只有几寸之差,却硬生生没法再砍下去。
    巧合?
    连续三个巧合?!
    这就好比打牌,对家把把俩王四个二,自家手里却总是3456断在7上,jqka缺了个10,只有唯一一个可能——必然是对家出了千。
    陈酒来不及细想下去,景色已然变幻,暴雨巨浪,甲板战船。
    ……
    轰!
    红衣大炮喷吐出数十斤烧红的铅质霰弹,将弹道前的一切都撕扯得支离破碎。
    陈酒怒目嘶吼,吼声被淹没在崩飞的血肉、弹片和火光里。
    第八回。
    八个惨烈至极的修罗战场,八次极度真实的死亡体验,战死之时,陈酒甚至听得到鲜血涌出血管、脑浆溅离脑壳的可怖声音。
    倒也不是那个清朝武将厉害到了无法战胜的地步,八次轮回中,至少有五次是陈酒要赢。
    但每当胜利在即,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突兀发生:
    或是马蹄在坑里撅折,或是脚步被碎石绊倒,或是铠甲突然卡死,或是战船被巨浪打翻,或是双腿被树根缠住……这些都是极小概率事件,却足以瞬间颠倒生死。
    眼前再次一花。
    陈酒头痛欲裂,试图看清新场景,却仿佛眼膜上蒙了一层厚厚的阴翳,模糊一片。
    极度的空虚和疲乏从魂魄里泛起,伴随着来自本能的强烈预兆。
    会死?
    会死……
    会死!
    陈酒隐约明悟了过来,如果这一回合再次死掉,那就是现实中的彻底死亡。
    过了好一会儿,视野终于清晰。
    四下环顾,是一间散发着浓烈腐烂气味的逼仄牢室,木驴、炭盆、铁椅、剥皮柱、腰斩铡、箍头枷……全都沾着斑斑的血色。
    “满清十大酷刑?”
    陈酒低头打量,囚服,赤足,一双空空的拳头裹着眼熟的拳茧和刀茧。
    是自己。
    “nikan(汉人猪猡)。”
    陈酒抬头,一双眼睛赤红几欲滴血,死死盯住面前的……枯骨。
    一具腐烂的骨架子,皮肤干枯如薄纸,覆盖着泛黄发酥的骨头,快要脱落光的辫子挂在头骨上。
    “鬼东西,”
    陈酒扯了扯嘴角,“终于肯露真面目了。”
    回应他的,是一记重重的高踢!
    下巴被狠狠踢中,满嘴甜涩涩的血腥,陈酒满眼金星直冒。
    啪!
    枯骨清将捏住了陈酒的脖子,左手从炭盆里头抽出一柄烧红的铁钎子,插入胸膛。
    焦香如炙肉。
    陈酒发出一声低沉嘶吼,仿佛中箭的野兽。他攥紧了拳头试图反击,但力量似乎已经在前几个轮回中被抽了个精空。
    清将拔出铁钳子,带起一簇血花。
    然后他用枯枝一样的五根指头抓着陈酒头发,往剥皮柱上撞去。
    咚!
    咚!
    咚……
    鲜血顺着柱子满地流淌,清将将陈酒仰面按在铡刀之下,却不急着下刀,皮包骨的脸庞上拉扯出一个恐怖狰狞的笑容。
    陈酒血流满面,却同样在笑:
    “有种弄死我,我成了鬼,咱俩继续碰。”
    他目光下移,看向枯骨空荡荡的胯下,嘴角咧得更大:
    “我忘了,你好像没种。”
    没得到预料中的求饶和哭泣,清将愣了一下,空洞的眼眶中怒火熊熊燃烧。它一把握住铡刀把,便要将这个砧板鱼肉般的年轻人铡个尸首分离!
    就在这时,陈酒嘴唇翕动:
    “金刚。”
    一道庄严的金光从他胸口被烧焦的血洞中钻出,直扑清将空当大开的面门!
    其实早在第一个轮回,陈酒就听到了提示音:“是否发动法器·金刚杵”。
    他选择了拒绝。
    具有特殊力量的佛门法器,法性加持,辟邪袪凶,这是目前手里唯一的底牌。
    既然是底牌,自然要用在对手最松懈的那一刻翻盘!
    噗。
    疾如雷电的法器凶猛贯穿枯骨头颅,瑞彩和佛光交织如网,在清将身上灼烧出一缕缕青烟。
    清将不停抽搐,十根指骨握住金刚杵,拼着手骨磨烂、崩碎,也要将法器拔出去。头骨里的金刚法器开始摇晃,佛光黯淡下去。
    “能跑了你?!”
    陈酒榨出这具躯干内的最后一分力气,攥住清将的鼠尾辫子将它整个人扯到铡台上,握住刀把,满眼凶烈。
    “上路!”
    铡刀压落。
    砰!
    ……
    砰!
    陶罐一下子炸裂,碎片飞崩,露出一个干枯的辫子头颅。
    陈酒睁开眼睛,正好对上空洞洞的眼眶。
    “……”
    恍如隔世。
    “佛门法器·金刚杵损坏。”
    “任务进度提升。”
    “目前进度:13%”
    陈酒从草席上支起身子,喉头突然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郁血,头疼得仿佛要裂开。
    个人栏在眼前铺开:
    姓名:陈酒
    评价:凡流
    状态:尸狗魄、非毒魄受损
    尸狗魄,看家护院,主管精神;
    非毒魄,驱毒聚神,主管睡眠。
    幸好不是雀阴……陈酒晃了晃发昏的脑袋,捏住那颗干枯头颅的下巴,五指发力攥紧,将酥化的牙齿和颚骨捏了个稀巴烂。
    抖掉拳头上的碎沫骨屑,摊开掌心,上面躺着一个古拙的骨质箭头。
    应该是武将砍头之前,把东西含在了嘴里,最终两者被一同封入陶罐。
    至于一个南征北战的清初武将为何被判斩刑,是政治斗争、遭人陷害还是作战失利……
    陈酒不在乎。
    【肃慎之箭·玉骨箭头】
    任务栏:
    1.……
    2.……
    3.集齐肃慎之箭的部件:
    玉骨箭头(1/1)
    雄常箭杆(0/1)
    雄库鲁箭羽(0/1)
    箭头化作一道灰白流光,窜入了陈酒胸口,一阵灼热后归于平静。
    陈酒撑着疲惫的身躯,走到水盆前洗脸。
    一抬头,
    水盆上方的破镜子里映出一张憔悴的脸庞,嘴唇发白,眼眶泛青,光从面相上打量,比烟馆里的瘾君子都不如。
    魂魄损伤的后遗症。
    折腾了整整一宿,窗外已经天光乍破。陈酒刚准备打扫一下碎陶和碎骨,却猛一扭头,发现自家窗户动了两下,正被人从外面撬开。
    曹六探进头来,
    第一眼就先看到了站在镜子前的陈酒,脸上露出喜色:
    “酒哥,你没事真是太好……”
    声音顿住。
    曹六盯着草席上破碎的陶罐,稀烂的头骨,嘴巴缓缓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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