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车轮战

    新岛理纱这十年来，一直把自己置身于忙碌的工作里，虽然有时也会出现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的瞬间。
    但她已经能很熟练地随时应对出现问题的思绪，以防止不经意地出现空白的时间。
    但偶尔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
    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察觉自己的内心总是会停留在十年前的那个晚上。
    那个晚上，那个瞬间。
    几乎只剩下脑中留下了零散的记忆。
    存在记忆里，一闪即逝的剎那的感触，不知不觉间，她的心思始终会回转回到那一夜。
    十年前，台东区，浅草。
    光影剧烈闪动，占据了刚刚年满十八岁，成功进入九科一线成员名单的新岛理纱的视野。
    猛烈的大火在各地延烧，四处是如暴风雪席卷的火星，与扭动著膨胀的黑烟。
    每一栋建筑物都在燃烧，火柱直冲天际，将这些建筑物烧成碎片。
    如果往头顶仰望，可以看见火焰照亮了夜空。
    火球在夜空绘出弧线，微微摇晃著向下坠落。
    眩目的白色火球朦胧照耀著四周，冒著白烟往地面落下，瞬间烧毁周围的事物，随即又变得更加明亮。
    像是为了追上这道光亮，紧接著又有火焰从空中落下，这次是火雨拖著烈焰的火舌，壮阔地往地面降下难以计数的炽焰。
    在密密麻麻的妖怪攻击之下，耳朵里全是爆炸的声音，眼睛里全是爆炸的场面。
    爆炸。爆炸。爆炸。
    全世界都在爆炸。
    逆时针旋转的火海发出风鸣般的吼声、人们发出不知道该往哪里逃的惨叫声、遭到火烧的人们发出的凄厉叫声、半狂乱的叫声此起彼落，彻底淹没了整个世界。
    骑着大鸟的妖怪，发动机轰鸣的战斗机，纷纷从头顶飞过，受到枯燥的声音引导，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无情地撼动空气与大地。
    热气。
    臭气。
    不管再怎么用力呼吸，胸口依l旧闷塞，只是更喘不过气。
    这是地狱。
    有史以来所有显现在现世的地狱之中，这是最凄惨的地狱之一。
    怵目惊心的恐惧在血管里流窜，冰冷的绝望渗透全身。压
    倒性的威胁—眼前的地狱随意翻弄著他，她犹如在豪雨中落入湍流的枯叶。
    新岛理纱要紧了牙关，瞪大双眼，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可恶！
    可恶！
    无数的人在火海中被翻滚、悲伤，被死亡所蹂躏。
    愤怒比烈火更为强烈，比肆虐的黑烟更为狂暴。
    她死死咬着牙关，逐渐失去冷静。
    愤怒。
    痛恨。
    憎恶。
    忽然间......
    有个东西的剪影从占据视野一角的地方飞过。
    新岛理纱心头一惊，那是一只天狗，有着超过两米长的洁白翅膀的天狗。
    是他！
    罪魁祸首是他！
    新岛理纱冲过火海，跑进浅草神社。
    在那座残破的大殿之前，白衣红裙的巫女坐在台阶上，哼唱着古老的民谣，美得不似人间真实存在的面容，优雅而又哀愁。
    天狗从空中俯冲下来，身穿九科黑色作战服的中年男子挺身而出。
    “爸爸！”
    凄厉的呼喊中，鲜血溅射在巫女的白衣上，染出一朵硕大的花瓣。
    新岛理纱疯了一般冲上去，有冰雪在火海中刮来。
    雪女从天而降，抓住她，带离神社。
    “回去照顾好小真，记住，爸爸和妈妈永远都爱你们。”
    大火永无止境地燃烧着，没有停止的一刻。
    新岛理纱没敢回过头，去看一看那名和自己留着一样短发女性的下场如何。
    总之，自那晚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她。
    这一切都罪魁祸首。
    就是你啊！！！
    “砰！”
    漫天风雪的包围之下，鸦天狗只来得及顺手挡了一下，身体也被击飞出数米之外。
    刚回来就被人照脸来了一拳，有点懵。
    好在身为战力天花板的鸦天狗很快调整好心绪，身体在空中旋转着，单腿才刚刚着地，便是猛地一蹬，犹如猎豹般的猛扑回去，右拳顺着那冲势。在空中拉出隐隐如雷地响动。
    石破天惊的一拳轰到面前，雪野理纱挥手一抹，身前出现一堵厚厚的冰墙。
    然而，看似可催的冰墙瞬间就被崩碎，仓猝之下，雪野理纱只能伸手去挡。
    “轰~~”
    雪女的身影被凌空打飞，像箭一般飞射到山体之上，瞬间击穿十几座建筑。
    石块、木屑、陶瓷等碎片一块一块地沿着往下落，轰然地声响在山谷里久久不息。
    一拳重创对手的鸦天狗脸上的神情非但没有半分松缓，反而是更加凝重起来。
    滚滚地烟尘，石屑四散飞射，隔绝了彼此间的视线。
    在那灰尘背后，十根白得几乎呈现透明之色的手指在空气中飞快的舞动着，俨如高的表演者飞快的拨弄着琴弦。
    伴随着淡淡的咒语吟唱，无数的锋利的冰箭切割开灰尘，密密麻麻得如同蝗虫过境一般，疯狂扑来。
    另一边，土御门诗乃手中的咒印在不断变幻，狂暴的灵力波动，蓄势待发。
    『东海之神，名为阿明；西海之神，名为祝良；南海之神，名为巨乘；北海之神，名为禺强；四海大神，退避百鬼，荡除凶灾。』
    『急急如律令!』
    以尖锐的呐喊声唱出咒文，迅速调动起了早已布置好的阵法。
    围绕了整个祭坛的范围内，从地上升起淡淡的蓝光，土御门诗乃双手一扬，十数张五行符被抛出，阵法的蓝光经过符箓的加持，在地狱之门前，形成了闪耀出光之咒印——五芒星印。
    那些探出地狱之门的恶鬼，纷纷大声惨叫，化作一道又一道的黑烟。
    眼看着自己花费十年时间辛苦募集的部下一个接着一个被送走，鸦天狗心急如焚，有心想去阻止，可雪女的冰箭已经来到了眼前，容不得他分心去应付别的事物。
    砰！
    砰！
    砰！
    密集的冰箭从各个不同的地方射来，鸦天狗身影不断闪避，在一片冰花雨中辗转挪腾，逐渐地，地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冰晶，而鸦天狗，也被最后一支冰箭射穿手肘，直接打断了手臂。
    山体的房屋废墟中之中，身上沾满了灰尘的雪野理纱慢慢走出来，右臂的衣服破了，血正从那里流出来，但看起来并不算太大的伤。
    不过她原本就是声受重伤的状态，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切！”鸦天狗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片戾气。
    “朕记起来了，原来是你啊，当年你妈妈的式神雪女被你继承了？这样也好，当年朕亲手杀了你的父母，今天就让朕也亲手送你去和他们团聚吧！”
    沸腾的黑红妖火熊熊燃起，断了的手臂重新生长出来，鸦天狗活动了一下手臂，身体一躬，如离膛炮弹一般猛冲上去。
    可恶......
    如果我没受伤的话.....
    雪野理纱瞪大了的双眼，死死盯着朝自己冲来的妖怪，脸上满是不甘。
    “嗡”。
    蜂鸣响彻天地。
    刀锋带起一阵寒芒，从侧面劈来。
    鸦天狗身形一凝，在躲闪的过程中，胸膛被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一击得手的藤原星空落到雪野理纱面前，手持鬼彻，拦在了她身前。
    “理纱姐......”他说。
    “换我上了。”
    雪野理纱半眯着眼，温柔地笑着。
    “别死了哦。”她说。
    鸦天狗看了看胸膛的伤口，能明显感觉到有一股诡异的力量，正在引导自己体内的血液，往外喷射。
    在看了看藤原星空手中的刀，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敢用鬼彻，朕佩服你这种人。”
    “但可惜，剑灵是很强，但你自身太弱了，无论如何都赢不了的我的。”
    藤原星空看了眼下方土御门诗乃忙碌的身影，淡淡笑了笑。
    “我不需要赢你，只需要再拖你四分钟时间就行。”
    伸出手，往鬼彻的刀刃上轻轻一划，鲜血低落，消失，脑海中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身体好热。
    像是额头上长出角的错觉。
    像是背上长出翅膀的错觉。
    巷是手上只出鳞片的错觉。
    像是脚踝里灌满水的错觉。
    汗渗了出来，身体内有剑在一下一下地穿刺着。
    左手臂上，痛楚在蠢动着，有毒牙的蜈蚣一般，在体内来回爬行。
    恍惚间，仿佛看见一只浑身染血的恶灵，坐在由骷髅头堆砌成的王座之上，带着无上的煞气，漠视世间所有的生灵。
    这痛楚让藤原星空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同时也因此，得到了效果。
    鬼彻的刀身闪烁着异样妖艳的红光，同时，他的眼睛也变得一片通红。
    “朕敬你是个男人！为了表示尊重，我们来一场公平的剑道比试。”
    鸦天狗说完这句，手心一翻，先前那些妖怪死时掉落的武士刀从地上飞了一把上来。
    锵！
    锋利的武士刀犹如白龙一般冲出了黑色的刀鞘，下一刻，那刀光如电，朝着藤原星空的头顶直接劈了下来。
    宽大的红色御服在空中化成一道帘子，“哗”的破风声听起来就像是大风大雨中突然张开的伞，甚至还不到一眨眼的时间，他的身体已经刷地出现在藤原星空前方，整个人就像是绷紧了弦的弓，饱含凌厉杀意的目光，
    只此一刀，从抽刀跃起，到那武士刀上撩下劈，整个动作迅捷流畅一气呵成。
    半月形的刀光冲天飞起！
    若是反应慢一点，别说是藤原星空的血肉之躯，就算是一堵墙，恐怕都会被从下而上剖成两半。
    藤原星空只是在原地侧了侧身，蓝光缭绕的左手指尖轻点身前的空间，在鸦天狗的刀光还未到达的时候，就有什么东西从他身前身边爆炸了一般，气流将他的身体推向一旁，他也就被动的退了一步。
    鸦天狗的刀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往上飞出，仅以毫厘之差掠过他的胸口、鼻尖、前额。
    这一瞬间，他的右手一抬，鬼彻向上一挥。
    如果劈中了，是可以直接劈断鸦天狗双手的。
    只可惜鸦天狗的反应实在是快，双手猛地松开刀柄，往后一缩。
    鬼彻劈空，然后他的双手又迅速探出，握紧尚未开始掉落的武士刀，刀光猛地一收，随后照着藤原星空的脖子直劈过去。
    由静至动，由极动状态再忽然收刀，接着再次全力斩出，干净利落，毫无半点拖泥带水。藤原星空此时还处于侧身状态，肩头一缩，一低头，刀锋从后脑平挥了过去。
    头尚未抬起，刷的一刀由左而右折返而来，左肩到胸口部位被拉出一条长长的伤口。
    藤原星空仅仅只是皱了皱眉，随后又举着刀劈了过来。
    撞击在空中散出火花不停闪耀，节奏无限地加快，强烈地传到耳中的刀刃碰撞声音，就像是一场气势恢宏的交响乐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焦灼的战局逐渐像实力更强的一方倾斜。
    鸦天狗手中的武士刀，如疾风骤雨般不断从各个方向袭来，藤原星空只能咬着牙死命防守。
    透过他的眼神，可以看见他的心底依然坚毅，非但没有丝毫的动摇，甚至还透着浓浓的狠戾。
    只是，他的动作却越来越慢了，尤其是双手无比的酸麻，很显然，手臂的肌肉在连续的抗击打过程中运动能力大大下降。
    雪野理纱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急如焚，却什么也帮不了。
    九科档案记载中，鸦天狗灵力峰值超过3万，是世间上最为强大的存在之一，全力进攻之下，甚至能产生一枚小心核弹的爆发力。
    这样的实力远远不是现在的藤原星空所能抗衡的。
    在一脚在一块腐朽的木板之上时，“咔嚓”一声，藤原星空的脚陷进了倒塌的房屋之中。
    这个刹那，锐的痛感穿透了他的身体。
    明亮的刀尖穿过胛骨，从后背刺出来，钉在墙上，鲜血滴下……
    藤原星空艰难地转动视线，寻找她的身影。
    雪野理纱半眯着眼，朝他露出了招牌式的眯眼笑。
    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他来过，他拼过。
    只是这样的剧本太过残忍，太过残酷。
    再坚强的意志终究无法逾越生理伤痛所筑起的魔障。
    纵然，他还有飞蛾扑火的勇气。
    纵然，他还有飞跃沧海的豪情。
    但化茧成蝶的美丽，或许将就此远去。
    从一个男孩到成为一个男人，岁月似乎悄无声息间把一切都改变了，但惟有泪水还困在原地。
    不偏不倚，无视岁月轮回。
    土御门诗乃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鸦天狗，心中叹了一口气。
    还差两分钟呀，今晚，要失败了吗？
    哀伤的气氛仿佛有了重量，压在这片山谷之内，一片静谧。
    令人绝望的沉寂之中。
    响起了一道天籁。
    “呐”
    “我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