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娘看着那些纸币,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冯瑞卿居然如此爽快。
冯瑞卿端详着女孩儿的眉眼,殷切地问:“不够吗?我现在只带了这些,回头我可以让朋友借我一些。回去还给他就是。”
“不、不,够了,这很多了。”杏娘收了起来,那么多钱,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冯瑞卿并非单纯,他只是太喜欢杏娘,又不知道究竟该用什么讨好她,她难得开口,冯瑞卿兴致很高,搓了搓手,走上前对她开心地说:“你还想要什么,只要你说,我一定努力给你找来。”
杏娘见他眼睛亮亮的,好像自己和他要钱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冯瑞卿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她心绪复杂,别过脸沉吟片刻,才说:“我也不要什么,就是、就是钱不够花。”
“那我努力赚钱给你。”冯瑞卿想起来自己最近在忙着翻译的那本书,抚掌说道,“我还有本书的稿费快要到手了,到时候我全都给你。”
杏娘慢慢点了点头,避开他的拥抱,来到床沿坐好。
冯瑞卿小心翼翼地问:“不开心吗?怪我没陪你出去玩?”
杏娘摇摇头:“没有,我知道你很忙,而且你这不是陪着我吗?”
“后天就有空了。”冯瑞卿捏捏她的手,“不过我也没有几天假期,每一天过得太过,和你相处时间又太少。回去了我们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还有那么多人盯着。”
“若是让葛小姐知道……”杏娘小心问道,“会不会让你为难?”
冯瑞卿忽然包裹住她的手,问了一句:“杏儿,我解除婚约,你觉得如何?”
“可是你和葛小姐已经要成亲了啊。我想你妈妈,也一定很看重葛小姐。”
“我可以想办法解除,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我不想委屈你,不能让你成为我父亲那一辈旧式婚姻又一个牺牲品。”
杏娘知道,他的意思是不让自己做妾:“你妈妈不会答应得。”
“现在讲究婚姻自由。媒妁之言和父母之命都是过去的一套说辞,我想娶你,就会娶你,他们拦不到我。”
杏娘惨淡一笑,自嘲道:“可是你妈可以把我卖到妓院里面。”
冯瑞卿紧张地望着她:“那是我疏忽大意,绝对不会有第二次。杏儿,让你受委屈这件事我一直很自责。若是我当时能机敏一些,就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了。”
杏娘承认她的心跳得非常快,冯瑞卿诚挚的目光会让所有的女生动容,他救过她,帮过她,也爱着她。
杏娘感觉到冯瑞卿微凉的双手温柔地捧起自己的面庞,抵在额边,柔声问:“怎么哭了?是不是我说话不好听?”
杏娘莞尔,轻柔地说:“很好听,我相信你得。”
接下来的时光平淡却也甜蜜,冯瑞卿闲下来之后带着两人在城里面细致地逛了一番。
冯瑞卿毕竟是受到过高等教育,当地风俗、历史文化信手拈来,给青青讲解着当地的风土人情,青青着迷不已,对冯瑞卿十分崇敬。
冯瑞卿道:“青青,你身体好多了,也该去学校读书。女孩子不能不读书。”
青青看向杏娘,杏娘点点头:“你瑞卿大哥说得对。”
青青其实对去学校并不是非常感兴趣,她总觉得跟着杏娘在戏班子里面所见所闻便足够了,她一直想着成为刀马旦,执戈舞刀保护姐姐,学校里那些条条框框她受不住。如今听两人这么说,也就发蔫地点点头答应下来。
杏娘点点她的鼻尖:“买的书你也不怎么看,小懒虫。”
青青不好意思,挠挠头对冯瑞卿说:“瑞卿大哥,以后我有不会的地方可以请教你吗?”
“当然,我还等着看青青考上好大学。”他说完,看向杏娘,“学费你不用担心,都由我负责。”
杏娘点了点头,未曾说话。
将近半个月后,叁人一起返回川城,又是蒙蒙细雨,烟雨朦胧,恍若隔世。冯瑞卿需要去学校处理公务,送了两人回家便孤身返回。
杏娘看着冯瑞卿留下的所有的身家,眼睛直到发涩才收了起来。
冯瑞卿久未回家,如今总算归来,闵太太喜不自胜,一早就准备了好饭好菜,还让葛莲生也一起来作客。
葛莲生心中甜蜜,与他在书房说起来最近的琐事,习惯性地想要攀附着他的手臂,冯瑞卿却忽然巧妙地躲开,对葛莲生说:“下着雨你还过来,麻烦你了。”
葛莲生微微有些失落,耸了耸肩膀,拿了一把椅子坐下看着他说:“还好啦,天街小雨,别有一番味道,浪漫至极。”
冯瑞卿擦了擦身上的雨水,又换了一身衣服,和葛莲生去用饭。
闵太太明里暗里暗示着两人的婚事安排,冯瑞卿只觉得有无数的小虫子在耳边嗡嗡嗡得叫着,心里无比厌烦。
好不容易摆脱了葛莲生与闵太太,迎面又遇到了冯瑞喆。他身上有秦楼楚馆那里特殊的脂粉气,冯瑞卿想要说教两句,可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索性不予理会,却没想到冯瑞喆率先说:“哥,你什么时候和葛家小姐结婚?到时候我是应该管葛小姐叫嫂子还是管杏娘叫嫂子?”
冯瑞卿抑制住怒气,转身说:“这件事情不用你来管。你放一万个心便是。”
冯瑞喆嗤笑,懒散地开口:“大哥,你想想,你要是一个穷书生,一分钱没有,那个颜杏娘会愿意和你在一起吗?”
“你的意思是,她是为了钱才和我在一起的?”冯瑞卿气定神闲地说。
“不然呢?”冯瑞喆讥讽说,“我也以为她很纯洁,但是接触的多了,她们这些女人都一样。外表装着纯情,其实就是想要钓个金龟婿,一步登天,做个妾就不错了,你难不成还要让她成为正室妻子?哥,你实在是太单纯了,还是多去见见世面比较好。别叫人骗了心,也骗了钱。”他见冯瑞卿不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得意洋洋地问:“哥,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是不是证明我没说错?她就是在跟你要钱是不是?”
冯瑞卿敛去内心的思绪,温润含笑来到弟弟面前,他双手背在身后,不疾不徐,云淡风轻地从容开口:“瑞喆,你也喜欢过旁人,无论交付了多少真心,在学校里我也听说有女生对你示好。那么,我问你,一个女孩子喜欢你,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冯瑞喆嗤笑:“要么是人、要么是钱。”
冯瑞卿笑道:“是啊,她们是有所图得。一个女人,默认了一个男人,必然是图他点什么。你若一无所有、一文不名,凭什么要求女生喜欢你呢?你说杏儿图我什么,我不在乎,我身上有她所图的东西,那证明我有被她所爱的价值和可能。否则,千千万万的男人,你也在其中,而她凭什么爱上我呢?故而,我很骄傲,也很自豪,并不会因为你这两叁句话而迁怒于她,菲薄自己。”
冯瑞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回应。
大哥的稳重与坚定令他愤怒也嫉妒。他无法拥有,也不能做到。
冯瑞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瑞喆,我也不要求你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真真切切欠杏儿一个道歉。我们两人的母亲所做的事情是伤天害理得,将心比心,若是对杏儿所做的事情在小妹身上重复一遍,你会作何感想?我愧疚都不够,你怎么还会那样变相地讽刺和侮辱她呢?”
冯瑞卿说完,端详着弟弟略显茫然的目光,最后只是道了句“晚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冯瑞喆说的话他并不是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略一考虑,也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他确信杏儿喜欢他,他也承诺了杏儿,两人以后修得正果,自己的钱自然都是她的,何必还在乎什么身外之物?
思及此,冯瑞卿又拿出钱包里那张小小的裁纸,静静看着,傻笑了好一会儿。可惜杏娘那里条件相对简陋没有安装电话,否则长夜漫漫,能和她临睡前说笑一会儿也是好的。
到了冬天,青青的病又开始反复起来,杏娘几乎每天都要看着青青,连睡觉姐俩也睡在一处,姐妹俩总有说不完的话,倒也愉快。
青青时常捂着胸口感觉有些憋闷,头晕眼花,极不舒服。杏娘中药、西药一遍遍给青青吃,祈祷着撑过冬日。
冯瑞卿踩着积雪来到了杏娘家中,杏娘照顾青青也不得空再跟着班主出去唱戏,姐俩坐在卧室,烧着炭盆,屋内还是有些冷。
冯瑞卿见此,抖落了肩上的雪花,关切说:“我给你们换个地方住吧。”
“不用,都在这里住习惯了。没事儿。”杏娘说。
冯瑞卿坚持:“青青病情反复,还是换个温暖的地方比较好。这地方漏风漏雨,冬日实在不宜居住。”他想了想,记起父亲从前有一处小公寓,荒废了不少日子,但是修整收拾一番比这里好几倍。
说干就干,冯瑞卿雇了一帮人把父亲的小公寓简单而快速地翻修了一下,旋而就让杏娘和青青住了进去。
唯一需要担心得便是这地方距离冯府不算远,冯瑞卿担心母亲看到。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也下定了决心,有些事已经不在乎了。
(北方大降温,太冷了。求教大家,有没有买过那种加热鼠标垫得?效果咋样?冬天玩电脑这手快成冻鸡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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