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下放,降职一品,这对于视权势如性命的司承运来说,简直如要他命一般。
太监瞥了愣住的司承运一眼,将圣旨缓缓收起,淡淡道:“圣旨都念完了,大人起来接旨吧。”
直到这时司承运才反应过来,叩谢道:“谢皇上隆恩……”
这一声谢恩说得心不甘情不愿,朝中那么多官员在外私养通房,别说一个,十几二十个都是常事,为何偏偏就他被抓住!
他接过圣旨起来,因为受的打击太大,身体几欲摔倒,幸好庄水琴扶住他。
“相爷……”庄水琴的声音很是关切。
“无妨。”司承运摆摆手,可神态仿若瞬间老了十岁,看着手上的圣旨,那双浑浊的眼中杀意渐起。
他恨透了司南,如果不是这个该死的丫头,水琴也不会去临春阁,如果她不去临春阁,自己私养通房之事也不会被发现,更不会落得被贬官的下场!
“对了。”那太监又想起什么,“皇上还托咱家传口谕,邀丞相大人进宫一叙,皇上说有些事想听您亲口说。”
司承运眼底的阴沉越来越重,他缓缓抬起头,微微一笑:“正好,本官也有进宫面圣的打算,公公先等等,我回去换身衣服,便随你进宫。”
“好。”
屋中,庄水琴一边伺候司承运换朝服,一边忧心忡忡的问道:“相爷,皇上叫你进宫定是为了今日之事,这……这可怎么办?”
官职下降可以立功再涨回来,可若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下降,想再回去可就难了……
闻言,司承运冷冷一笑:“此事我自有办法。除了你,可有其他见过司南进临春阁的证人?”
庄水琴一怔,点点头:“有,就是司南之前贴身伺候的丫鬟茹双,司南回来后第一时间便去找了这丫鬟,也是她告诉的我司南去在临春阁的消息,不过……”
庄水琴声音一顿,面带几分犹豫,但还是道:“这消息是让她吃了好些苦头才吐出来的,如今茹双已被打得不省人事。”
一个擅用苦刑逼供的女人,不管面上多纯良无害,但在男人心中终究是毒妇形象,她不想破坏自己在司承运眼中的形象,可如今正值困难时刻,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可听了这话司承运却丝毫不诧异,他嗯了一声,一边理着朝带,一边道:“只要还活着便可,你去将那丫鬟整理整理,跟我一同进宫面圣。”
庄水琴讶然,随即马上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福了福身子道:“是,我这就去准备。”
司承运眼中阴晴不定,杀机渐涌起:司南,既然你阻挡了为父的官途,就休怪为父心狠了!
皇宫,议事殿。
“朕叫你来是商议国家大事,你却拖家带口来,这是什么意思?”
殿内,傅鸿高高坐在龙椅之上,有些头疼的看着跪在下面的傅文修,而在他身边,还有丞相夫人庄水琴,和一个脸色苍白的丫鬟。
“皇上恕罪。”司承运看向座上的傅鸿,手一拱,神情郑重:“臣只是觉得冤屈,今日之事还请皇上听臣一言,不然臣蒙此冤屈,就算是死,都不能瞑目!”
闻言,傅鸿浅浅一笑,他早就知道司承运这一出是要为自己辩白,便摆手道:“好,你说,朕听着。”
“谢皇上!”他神色稍微缓和,继续道:“其实臣今日出现在临春阁并非如传言一样,是在外面私养通房。”
“哦?”傅鸿眉头微挑,拿手指敲了敲桌前最高的一摞奏折,笑道:“丞相,你这话可掂量这说,这些折子可都是上奏说你为官不慎,在面私养通房,留恋烟花之地,被夫人当场捉奸。一人说可能是假,但如此多的人一齐上奏,就有蹊跷了吧?”
司承运眼中一凛,语气却依旧恭敬:“皇上所言极是,但皇上身为九五之尊应该明白,身居高位者每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一丁点小瑕疵都会被无限放大,而臣今日出现在临春阁并非私会通房,臣是被冤枉的,请皇上明察!”
傅鸿听得微微蹙眉:“那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司承运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他马上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捂着胸口凄哀道:“臣……臣还不是为了司南那个逆女!”
司南?
前两天皇后跟他提过这个名字,再加上她生下不祥之胎的印象实在令人深刻,傅鸿眼眸一沉,脸瞬间冷了下来:“继续说。”
见状司承运心中一喜,但面上的沉重依旧:“臣也是最近才听闻这逆女回来一事,本以为她落在夏侯王爷手上难逃一死,谁成想竟还能活着。臣知道司南是罪人之身,但可怜天下父母心,怎忍心看着她去死,臣本想将她送到别国,可没想到,这大逆不道的孩子,宁可在临春阁卖身,也不愿听我的话!”
司承运越说越气愤,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一般,他恨铁不成钢的道:“一气之下,我跟夫人便去了临春阁,本想将那逆女带回家,却遭歹人陷害,成了谣言那般。”
“皇上,臣妇可以保证,夫君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司承运在说话时,庄水琴一直颤抖着身体,低着头,而这时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眼睛红肿。
她抽泣两声,弱声道:“皇上若还是不信,臣妇还有证人,这丫鬟是以前司南贴身伺候的下人,她亲眼看到司南进了临春阁!”
庄水琴暗中捅了捅茹双,后者回神,强忍着膝盖上的痛爬上前,叩首道:“回皇上,小姐回来后第一时间找到我,言明想要我做她在司家的内应,报复相爷、夫人和周王妃,可奴婢知道她是罪人,若帮了她跟卖国有何两样?所以就假装答应,直到那天奴婢亲眼看到她穿得花枝招展,进了临春阁!”
茹双说完,三人齐齐磕头,司承运抬起头,眼底一脸坦荡和凄哀:“皇上,臣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必遭天大五雷轰!”
“行了,朕知道了,起来吧。”傅鸿摆摆手,整个人却陷入了沉思,静了半刻才道:“也就是说,司南现在还在临春阁里?”
“是的。”司承运点头,看向座上的人,试探地问道:“皇上,要不要臣带人去……”
“不必。”傅鸿直接否认,他声音渐渐放缓,若有所思的道:“这件事朕自有打算,丞相可先回去了。”
“……是。”
司承运有些不明白,司南既是生下不祥之胎的罪人身份,如今也知道她在哪里,为何不马上抓起来,皇上到底在顾虑什么?
他刚要走,又听到傅鸿将他叫住。
“今日一事朕知道爱卿是受流言所害,但圣旨已下,朕不能言而无信,等日后风头过去,朕再寻个机会替你澄清,重新恢复你的官位。”
既然皇上都已让步,他有能说什么,司承运动作一顿,纵是心里有再多不甘,也不敢造次,恭敬行了一礼道:“多谢皇上,臣告退!”
司承运走后,傅鸿依旧没从刚才的话里缓过神,他手指微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案,浑身冰冷的气息越来越重。
见状,那从小就跟着他的贴身太监倒了杯热茶上前,关切的道:“皇上莫要思虑太甚,当心龙体啊。”
傅鸿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你可知那临春阁背后的势力是什么?”
老太监一怔,讷讷道:“墨秋阁?”
“不。”他晃了晃手指,起身踱步到窗前,那看向窗外的目光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若是墨秋阁的话,倒尚不用惧怕,可是……”
他声音顿住,不在往下说,因为临春阁背后真正的势力是黑市。
墨秋阁虽设在临春阁内,但两者却是相互依存的关系,都是开门做生意,一个要门面,一个不要门面。
但是一家青楼能在京都城最繁华的地带开放,且这么多年从没有过闹事的,上到朝中官员,下至寻常百信,但凡去过那地方的,都能找到这人的污点,而能包容所有人污点,不泄露一点秘密的,这个世界上除了黑市,没其他组织能做到。
傅鸿一手摩挲着下巴,思绪渐沉,司南是不祥之人,是南部蝗灾的罪魁祸首,若她在别的地方还好说,可在临春阁……他实在不敢明目张胆带人去搜,毕竟惹上黑市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想了半天才道:“给皇后带个口谕,司南之事让她先不要管,再派人盯紧司家的动静,一有消息马上汇报给朕!”
老太监点头:“是。”
他不相信司家会这样放任司南在临春阁给家族抹黑,如果司家自行动手,能除掉司南最好,若除不掉也连累不到皇家,一举两得。
想明白后傅鸿长舒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下,只希望司承运不要让他失望……
……
正如傅鸿所料,司承运一行人回了家,一路上他怎么想都觉得心里憋屈,眼看着害得自己被贬官的罪人在眼前,却不能惩罚,偏偏那罪人还是他亲闺女,爹教训闺女,天经地义,怎么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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