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与白家暗中结盟数日有余,不过两家都掩饰的极好,每次相聚都选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旁人就算想抓,都寻不到线索。
一个是深谋远虑,七窍玲珑的国师,一个是征战沙场,军功赫赫的护国大将军,他们一旦真的办起事来,效率和成果都不是别人能想象的。
况且,京都城中人人皆知,段、白两家因为毒箭之事闹得脸红脖子粗,是顶顶的死对头,前不久还在朝堂上因为蝗灾赈灾拨款一事吵得不可开交,是以谁都不会想到他们已经结盟。
当然,这些都是段祺瑞想出的计谋,以松懈敌心。
近日来,京都城不可谓是不热闹,喜忧参半,几家欢喜几家愁。
一月前,周王自请去江西作钦差使,管理治理水患一事,更是对皇帝放下豪言壮语,若江西的水患治理不好,就待在江西,永不会京。
江西虽毗邻河川,但土壤却有问题,什么也种不出来,再加上气候多变,环境恶劣,皇后庄黛青听闻后是要多心疼有多心疼,可她却没有多加阻止,她知道自家孩儿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
正如庄黛青所想,周王说到做到,他在当地不眠不休,建了一套死水利设施,水患迎刃而解,从此江西人民不用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一时间赢得完全民心。
周王光彩回京,皇帝龙心大悦,当着众朝臣的面封赏,引得朝中上下心中纷纷猜忌——圣上莫不是要把皇位传给周王?毕竟在众皇子中周王是最得宠的,而且其母又是皇后。
可,太子怎么办?
众人这样想着,禀事的侍卫便匆匆赶到殿中,一副大事不好的神情,跪下道:“皇上,太子从南部回来了,只是……只是错用了灭虫的药方,所制药剂全部失效,南部蝗灾形势愈渐扩大!”
听了侍卫所言,朝堂之上顿时响起阵阵倒抽气之声,为了制那药剂,朝廷拨款上万两砸进去,再加上赈灾放粮,国库几近空虚。
最重要的不是这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而是蝗灾形势愈演愈烈,如此一来,朝廷不得不投入更大的人力财力,战线拉得越长,消耗就越大,大梁不算强国,实在支撑不起……
可以说,太子此去非但没有任何用,反而帮了倒忙!
“混账!”皇帝猛地一拍桌案,茶杯落地碎了满地,他脸被气得通红,胸膛欺负越来越重,扬手道:“退朝,召太子御书房仪事!”
大臣们面面相窥,心里清明的很,却谁也不敢说一句话,纷纷退朝了。
这太子,怕是要废了……
“父皇消消气,大哥也不是有意所为。”周王傅文朗长叹一声,面带哀愁,恭敬行了礼道:“儿臣告退。”
“你等等。”皇帝依旧眉头深锁,不知思考着什么,冷声道:“你随我一同去御书房。”
“这……”周王一怔,但还是应下。
就在皇帝转身后,那原本犹豫又担忧的俊脸瞬间变得扭曲,周王眼底闪过厉芒,目光森冷,嘴角带着讥笑。
傅文修啊傅文修,且看你太子之位能坐多久!
……
御书房。
“砰!”
一声重响,数道奏折砸在太子傅文修身上,皇帝负手站在桌前,气得脸都涨成猪肝色,指着地方的人骂道:“这就是你干得好事!灾区百姓的联名上书,朝中重臣的弹劾奏折,太子,你当初就是这样答应朕,就是这样履行未来天子的职责吗?!”
冰冷的大理石宫砖上,傅文修一身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他头发微乱,眼底的黑晕显示出这些天的操劳和疲惫,明明是太子,却狼狈的像落荒而来的难民。只是,面对皇帝责骂,他始终垂头跪在地上,没反驳一句。
“朕问你话,为何不答?哑巴了吗!”傅鸿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眼底的心疼一闪而过,转而依旧严肃又愤怒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朕解释的?!”
“回父皇,蝗灾一事是儿臣没做好,让数以万计百姓无粮可吃,儿臣甘愿接受一切惩罚。”傅文修平静的道,沉沉的目光对上皇帝,坦诚,没有一丝慌乱。
“接受一切惩罚?你受得起吗!”傅鸿生气的拍着桌子,一声又一声,好像要敲击进人心里。
上万两的银子,南部成千上万的百姓,还有朝中大臣,天子犯错也要与庶民同罪,何况太子,他必须要给朝臣,给百姓,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可是……
看着跪在座下低眉顺目却又平静的有些死沉的少年,他心头没由来的一阵酸涩,文修的眉眼让他想起已故的死妻,往昔种种,忆上心头。
“阿鸿,将来我们的孩子定是这世上最优秀的君主,到时你就隐退做太上皇,你我共同出去游历,可好?”
傅鸿将女人搂进怀里,指腹摩挲着女子白皙细嫩的脸蛋,满眼宠溺:“我一定会将我们的孩子培养成材,然后带你看遍世间美景。”
可是婉婉,如今阴阳相隔,如何看遍世间美景啊。
傅鸿闭了闭眼睛,既然无法看遍美景,至少他要完成亡妻前一个心愿……
“父皇。”一个声音将傅鸿的思绪拉回,一直在旁看着的傅文朗突然上前,拱手道:“人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大哥虽贵为太子,但终究对治理蝗灾没经验,犯错也是正常。父皇是天子,气度自然不凡,文朗在这里恳求父皇,再给大哥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我相信有了这次教训后,大哥一定会治理好蝗灾!”
“文朗。”看着半跪在地上,恳求自己的少年,傅鸿长叹一声:“若文修有你一半懂事,父皇也就省心了……”
傅文朗儒雅一笑:“父皇夸赞了,大哥才是人中龙凤,大梁未来的明君,如今只是尚缺少经验,再说,蝗灾一事就连很多元老级大臣都失手,大哥还太年轻。”
“你惯会替他说话!”皇帝哼了一声,嘴上虽这么说,神色还是缓和不少,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傅文修,重声道:“既然文朗都这么说,朕看在你尚且年轻的面上,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傅鸿眉头一跳,眼神带着期盼,紧紧盯着跪在地上那死沉少年的神情,生怕漏掉一丝,沉声道:“文修,你可别再让父皇失望……”
他这是再给太子台阶下,只要他应下,也算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太子年纪尚轻,经验不足,愿重试一次,治好蝗灾。
可是,傅文修抬起头,直接忽略皇帝眼中的希冀,深深叩了一首,郑重道:“儿臣恐怕要让父皇失望了,蝗灾一事,恕儿臣不能再接!”
傅鸿微微一愣,随即整个人愤怒又震惊:“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傅文修抬起头,沉静的眼中没有半分波浪,声音无比冷静:“世人都说父皇有两个好儿子,太子宅心仁厚,善待百姓,周王文韬武略,治国有道,可父皇可知这话落在儿臣耳中时什么感觉?”
他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什么宅心仁厚,善待百姓,不过是无能者粉饰自己的说辞罢了。蝗灾一事是儿臣蠢钝,用错药方,使大梁损失惨重,让百姓受苦,三弟说我年轻,经验不足,为何不直言是我根本办不好事,是个废物呢?”
“混账!”傅鸿怒极,抬手将桌上的茶杯丢向傅文修,因为愤怒声音都有些颤抖:“是你自己办事不利,到头来却要迁怒为你说情的文朗!你知不知道他将江西水患治理的多好,你有什么资格迁怒别人!”
“那父皇让周王去治蝗灾便可。”
“逆子,有你这样跟亲爹说话的吗!”傅鸿气得都有些站不稳,不得不靠在桌边。
傅文朗见状连忙上前扶着,关切道:“父皇,当心龙体!”
傅鸿将他的手甩开,指着地上的人,一字一句的问道:“朕问你最后一遍,南部蝗灾一事,你是接,还是不接!”
傅文修磕了个头,死沉的目光直视对方,郑重道:“儿臣无能,请父皇另请高明。”
“你这逆子!”
“太傅,太傅您不能进去,皇上正在和两位皇子仪事……哎,太傅!”
御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小太监没拦住人,惊恐又紧张的看向皇帝,局促道:“皇上,我跟魏太傅说了您不见任何人,可太傅他……”
书房门口,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端正站着,迎上皇帝的目光后,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臣魏进,参见皇上!”
傅鸿正在起头上,杀人的心都有,可一见闯进来的是魏进后神情稍有缓和,摆手让那太监下去,只看了魏进一眼,叹道:“太傅教太子诗书礼仪,怎得教的自己都不懂规矩了?”
魏进往前走两步,同太子一同跪到地上,沉声道:“臣有负皇恩,没能教育好太子,是臣的过错,还请皇上赎罪!”
傅鸿话里有话,魏进是官场老人了,又怎会听不出来,他看了眼太子,解释道:“此次蝗灾一事,臣随太子共去,深知太子为了蝗灾不眠不休,哪知药方都研制出来了,却在临制作药剂时被人偷偷掉包,臣认为此事并非太子一人的过错,还请皇上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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