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竹叶哗哗响动,一片郁郁葱葱,正值春天,是山间最好的时节,而竹海中,红衣女子慵懒的躺在草席上,绝美的容颜笼罩在暖阳之下,竟比那日光还要明媚几分。
然而,一道愤怒响亮的声音却打破了这岁月静好的一幕,司南睁开眼睛,便看到王奇玉夹着儿子气冲冲的向她走来。
“司南,好好管管你儿子,老夫辛辛苦苦养的一群蓝喉鸲全被这臭小子放跑了!”
这事司南知道,那群蓝喉鸲王奇玉从年初养到现在,每天喂的是滋养灵息的丹药,喝得是密山后破晓的露水,比人都矜贵,这光头就等着养肥了好炖鸟汤喝呢,这下被小包子放跑了,可不得心疼。
“司子怀!”司南起身,掐着腰冷脸质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司子怀知道自己惹毛了自家娘亲,慢吞吞走上前,一双干净懵懂的大眼睛眨啊眨的,似在思考着什么对策。
“娘亲,小宝不是故意的……”小家伙咬着嘴唇,满眼的委屈,“光头师公太坏了,竟然要把那些可爱的小鸟炖肉喝汤吃掉,小宝不忍心,好像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吃掉一样,这才把它们偷放跑的……”
听了这话,两人俱是一怔,司子怀的原身是凤凰,凤凰乃是百鸟之王,看着自己的同伴要被人炖了吃,难免起恻隐之心,不然腊月王奇玉杀猪时,怎么不见他阻止呢?
看着司子怀眼里的泪水,司南的心也软了下来,对于小宝她还是很愧疚,一来是没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二来他真身是凤凰,但她却是人,养凤凰这样的事,她实在不了解,是以在小宝成长过程中有很多糊里糊涂的地方。
见到司南的怒火减了不少,小家伙眼底闪过一道利光,他用这一套对付娘亲基本上是百试百灵。
转而他又走到王奇玉身边,拉着他的衣角,奶声奶气道:“师公师公对不起,小宝不该放了你的蓝喉鸲,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小包子粉扑扑的小脸上满是诚挚,看得王奇玉就是铁石心肠也融化了,何况他本来就极疼司子怀,他正要俯身把小包子抱起来,却因为他下面的话,脸色再次僵硬难看。
“我知道师公喝鸟汤是为了长头发,但你都吃了这么多补品,也没见你头上长东西,师公还是别挣扎了。”
王奇玉嘴角一抽,脸一点点难看,攥紧了拳头吼道:“臭小子,你再说一遍!”
司子怀见事情不妙,忙躲到司南身后,探出小脑袋,坏笑道:“不过师公放心,等小宝研究出生发之术,第一个就是帮师公长乌黑浓密的秀发!”
“你!”王奇玉气炸,随手抄起地上的小棍,作势就要去揍人,“臭小子给老夫站住,看我今天不揍你屁股!”
“啊!娘亲救命,师公又要以大欺小了,娘亲救我啊!”
两人在司南周围转圈,一个追一个跑,原本清净的竹林顿时全是欢笑声,看着这一老一小两人耍宝,司南嘴角扬起灿烂的笑。
可是,这样的欢乐还能有几天?她离开大梁国三年,如今时机成熟,是时候该回去了,不知道那些人还记不记得她,不过这三年来她却没有一刻忘记!
入夜。
司南将司子怀哄睡着后,她没有直接睡下,而是起来收拾行李。
吱呀——
竹屋的门被推开,司南手上动作却没停,甚至连头都没回,密山的结界坚固如牢,除非有进出的传送口诀,不然就是那些仙宗大门的掌门来了也别想进来,而能这么晚来找自己的,秘宗只有一个人。
司南将行李系好,转身道:“师父。”
深夜里,烛火燃烧出微弱的光照得王奇玉的脸半明半暗,他长得虽粗狂,但五官轮廓棱角分明,有种男子汉的刚毅,年轻时肯定是个帅哥。
他靠在墙上,瞥了眼桌上的行李,叼在嘴里的烟袋冒着白烟,他声音有些沧桑,“要回去了?”
“嗯。”司南点了点头,看向床上睡得正香的司子怀,目光渐渐放柔,“虽然师父这儿很好,但我不能总赖着不走,况且也该到小宝去见见更广阔的世界。”
她移开目光,微敛的黑眸闪过狠芒,“还有那些欺我、辱我的人,统统都要付出代价,我怎么能让他们继续逍遥!”
司承运、庄水琴,还有司梦,虽然不想承认,但三年前若没有凤渊出手,司南和小宝恐怕早就化作大梁乱葬岗滋养土地的肥料了,此仇此恨不共戴天,她怎能罢手?
再加上这三年她跟原主的记忆不断融合,原主之前受的苦更让她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纳兰一族流放抄斩,母亲至今生死不明,还有那晚的chun药!司南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你呀,还是跟三年前一样戾气太重,这么长时间的心法都白修炼了?”王奇玉用烟杆柄敲了下司南的脑袋,说的虽是责备的话,但语气却满是心疼和担忧。
三年的相处,师徒俩早已超越血缘,成为彼此的亲人,王奇玉倾囊相授,几乎将毕生所学教给司南。
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心里明白“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含义,可每当看到司南那双如小兽般深邃灵动的眼睛,心里便忍不住心疼,一是想到她没娘疼没爹爱的身世,但更多的是司南身上加注的不可改变的命运。
王奇玉一生没有妻儿,可跟司南相处这段时间,他是真的把司南看成自己的女儿,把司子怀看成亲孙子,自然愿意将自己身上的本领都传给她。
他掌心一翻,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样东西放到桌上,“这破魂鞭是我从仓库里找的,放着也是积灰,为师慷慨大方,也不计较你儿子几次三番放跑我圈养的灵鸟的事,送你了!”
司南莞尔一笑,低头朝桌上看去,细长的鞭子卷成一个圆形,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着幽幽蓝光,甚至能看到长鞭的纹路,鞭柄更是用吸饱残魂心头血的嗜铁制成,隐隐有着猩红的光芒闪出。
这哪里是什么放在仓库里积灰的无用之物,分明是师父的心头宝,这破魂鞭可是炎武大陆最有名的炼器师鹿鸣的收山之作,长鞭一经完成鹿鸣便耗尽精力去世,而为了使自己的作品更杰出,这人甚至不惜用自己死后的残血滋养,是以此物才命名为破魂鞭。
司南早就听说,师父当年为了得到破魂鞭,一度以三大宗门为敌,最后以一敌三,虽然险胜三位宗门掌门,但自己也在那场战斗中受伤,修养了好几年。
破魂鞭何其珍贵,师父却毫不犹豫的送给自己,想到这儿司南心头一暖,朝王奇玉咧嘴笑道:“多谢师父,我一定会好好用的!”
王奇玉别过头,哼了一声,虽没多说什么,心里却跟吃了蜜一样高兴。
司南跟着他学习各种本领,炼丹、制药、奇门遁甲,还有驯兽,每样学得都出色,唯独在修行上资质平平,打通灵脉后修炼了三年,还只是炼气境。
为此她本人也相当困惑,想了很多办法精进修为,却都无济于事,王奇玉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没告诉司南,她之所以修行受阻,是因为她真正的力量太强大,丹田上被加了封印。
而世界上唯一能解开她封印的人,却早在两百年前的那场战斗中死去,他就是真龙一族的王,司命,也是她唯一的哥哥。
可有些事不是他能改变,索性王奇玉也懒得想,他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走之前不打算跟简容打声招呼?为师倒觉得你跟他很般配,简容温润善良,还是我得意的大弟子,我可不像其他宗门那些古板的老头,不允许徒弟间恋爱,况且你家的臭小子又那么喜欢他,这样的人到哪找……”
“停停,打住师父!”司南忙拿了杯茶塞到王奇玉嘴边,求饶道:“强扭的瓜不甜,虽然大师兄他人很好,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勉强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况且我这辈子也不打算结婚,就带着小宝过过平凡的日子,挺好!”
简容是司南的大师兄,听师父说他是早年在山中捡到的弃婴,简容从小跟在王奇玉身边,耳独目染也学了一身本领,而他最精进的便是御兽之术,司南的御兽术便是他教的。
简容喜欢司南却从没说过,但司南不是傻子,简容对自己好,对小宝好,教会了她很多东西,每个温柔宠溺的眼神,每次修行中的悉心指导,她都感受得到。
但司南不喜欢他,只能把他当成哥哥看待,或许这次的离别能让简容想开,重觅良人。
“切!”王奇玉翻了个白眼,反正他是很想撮合这两个徒弟,如此一来司南便能安稳度过一生,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只是当事人不愿意,他也没办法啊。
“哎呀,师父别说了,我明儿一早就去找师兄告别!天这么晚了您还是赶快回去吧,啊!”说着司南便把王奇玉往外推。
“好好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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